回顾总是在物是人非的时候熠熠生辉,而真正接管了物是人非,也就明白人生不过尔尔。

青春里的错过,就像《匆匆那年》,还设想如果再见红眼还是红脸,要相互亏欠要藕断丝连。

等到故地重游,来到你曾经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还期待你溘然涌现,说句《好久不见》。

《十年》之后,我们终于明白,我的眼泪不是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只剩回顾留在原地。

四首诗词道尽世事项迁谁知枕上情无限物是人非古到今

待到人到中年,笔头风月时时过,眼底儿曹逐渐多。
有人问我事如何,人海阔,无日不风波。

如果要形容一段物是人非的感情,我想这或许是大概的生理轨迹,总有一天会被韶光抚平。

可究竟我只是我,代表不了所有人。
总有一些人乐意活在过去,从霎光阴获取永恒的影象。

它或许是故人旧梦,或许是故地乡土,或许是故国往事,纵使物是人非,也要不断地思念。

于是在这物是人非的慨叹里,我们又相信了有些东西不会变,有些人的深情可贯穿生命始终。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试看这春波荡漾里,有多少春如旧与人空瘦。

1

离去家乡岁月多,比来人事半消磨。

惟有门前镜湖水,东风不改旧时波。

—唐·贺知章《还乡偶书二首·其二》

当86岁的贺知章辞官回籍,回到阔别已久的越州,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世事变迁。

从36岁状元及第离乡到86岁官居三品归来,这一走便是半个世纪的长度,而人生不过百年。

尤其能如贺知章这般富贵寿考之人少之又少,为了这次还乡,唐玄宗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玄宗亲自赠诗送行,皇太子也率百官饯行。
可纵使如此风光,也没有抚平贺知章的浓浓乡愁。

待他荣归故里还没来得及近乡情怯,就被“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而重重一击。

本来他以为纵然幼年离家耋耄回,可乡音未改或许就能粉饰他游子归来的身份,不显得突兀。

没想到,村落头儿童的反应让他惊觉自己已成了他们眼里的他乡之人,百感交集已是不言而喻。

而暂时隐去不表的无限感慨,等他到了镜湖边上终于彭湃而至,比来人事半消磨,了无痕迹。

五十年世事变迁,半世纪死活悲欢,贺知章落叶归根后,体验到物是人非的巨大生理落差。

这种落差,纵使皇恩浩荡和富贵寿考也无法弥合,由于那些消逝的故人与往事永久无法重现。

究竟,只有门前的镜湖春水依然绿波荡漾,随着东风涌起的层层荡漾,还是当初最美样子容貌。

2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宋·晏殊《清平乐·红笺小字》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每当提及物是人非的爱恋,崔护的《题都城南庄》是绕不开的经典,百读不厌又念念不忘。

由于大部分人都曾经历爱而不得的情绪,有的乃至只是默默暗恋,属于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晏殊笔下的主人公,也正在承受爱而不得的思念与折磨,恨不得用红笺小字,诉尽浓浓爱意。

可纵使写得密密麻麻,说得缠缠绵绵,这份深情也无法通过鸿雁传书、鱼传尺向来传达倾诉。

由于人面不知何处去,山长水阔无寻处。
如此音尘断绝,纵使爱如潮水,也只能吞噬自己。

就像此刻独倚西楼,看着残阳一点点下沉,远处青山正对窗内帘钩,而所爱之人更在青山外。

这份惆怅难解的思念,越是登高了望,越是挥之不去,就像窗外碧水悠悠东流,无休又无止。

不但永无止尽,而且还不断地提醒着主人公,春波依旧此情依旧,可美男倩影早已不复东流。

终极,崔护是在桃花灼灼里思念一见钟情的爱恋,而晏殊则在绿波依旧里惆怅相思难相见。

诉说思念的参照物变了,可物是人非的感慨并无不同,同时同地同景,却再也无法携手同行。

3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宋·陆游《沈园二首·其一》

陆游笔下的绿波依旧,属于曾经沧海的唐婉,比崔护与晏殊的物是人非多了沧桑与沉重。

崔护与女子,属于萍水相逢即擦肩而过,故事开头刚刚写好,还未添补过程,即迎来结局。

它更像年少欢畅,不知情之所起就无疾而终,只能在回顾时熠熠生辉,思念青春也思念自己。

晏殊的情绪更为蕴藉,乃至不知道如何开头又如何扫尾,只留给后人他被思念折磨的样子容貌。

这些情绪固然美好,可没有经历过柴米油盐和阴阳相隔的沉淀,不知这种深情能延续几何。

而陆游对唐婉的思念,从二十岁喜结连理到八十五岁寿终正寝,险些耗尽了生平,至去世难忘。

此诗写于陆游75岁重游沈园之时,唐婉已梦断喷鼻香消四十四载,可陆放翁依然情难断意难平。

他除了吊唁,更夹杂着当初妥协于母亲棒打鸳鸯的无奈仇恨,别人爱而不得,他却得而复失落。

这种落差,或许比从未得到更令人难以承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并非虚言。

而此刻桥下绿波依旧荡漾,可曾经那个翩若惊鸿的绰约女子再也无法倒映在这一池春水之上。

河桥摇荡伤心绿,陆游余生无法再走出。

4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过东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渐薄暮,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宋·姜夔《扬州慢·淮左名都》

二十四桥明月夜,美男何处教吹箫?

十年一觉扬州梦的杜牧,回到长安后还对那里的风骚旧梦和风骚故人念念不忘,写诗寄赠。

可待到金兵南下,22岁的姜夔看到被战火洗劫后的扬州古城,杜牧的这些风骚书写也成了物是人非的佐证。

曾经杜牧笔下的东风十里繁华,到如今只剩古木凋零、池台残断,面前纵有荠麦青青,也难复当初“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的热闹样子容貌。

彼时是载歌载舞,此刻只有斜阳暮色、寂寞空城和戍角哀鸣,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纷乱惶恐。

这份昔盛今衰的残酷比拟,青春恰好的姜夔无法承受,他相信就算是杜牧重游此地,也会深感触目惊心,悲哀难平。

杜牧再也无法以风骚笔触写出昔日盛景,他曾经怀念的二十四桥明月夜,不见美男难闻笙箫。

如今只剩冷月无声,碧波依旧,还有桥边红药,风里花开不知谁是主,又在为谁盛放为谁妍。

如此一来,绿波依旧和芍药花开,从面前实景到杜牧诗情,成了今是昨非的参照物和见证者。

同样哀叹物是人非,一旦从情情爱爱延展到历史长河,这种诗情画意就变得厚重,令人惊醒。

虽然韶光不是磨练人类情绪乃至历史兴衰的唯一成分,可总能过滤一些东西,抚平一些东西。

不管终极是否接管嫡黄花里的物是人非,韶光总会奔涌向前,而我们也终将逝去。

杜甫曾慨叹李白,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可平凡如我,也只有寂寞身后事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不如珍惜面前年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