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慈禧《“福禄寿”三字》局部
百福具臻
福为吉祥之尊。福主题的吉祥画每每离不开一个主要的绘画元素,那便是蝙蝠。蝙蝠是一种神奇的动物,虽然其貌不扬,却很早就成为人类信奉的吉祥物之一。早在新石器时期就有玉蝙蝠的形象涌现,在中国传统图案中,蝙蝠纹是运用最广泛、最具代表性的吉祥图案之一。
蝙蝠在古代画作中象征着福泽,寓意福瑞吉祥。因“蝠”与“福”同音,其形象在明清期间运用广泛,成为吉祥画中常常涌现的吉祥物,并衍生出多种吉祥主题。例如:一只蝙蝠蹁跹从天而降,寓意“福从天降”;一群蝙蝠代表子孙绵延,“福泽满满”;蝙蝠衔着金钱驾祥云飞行而来,寓意“上天赐福”。还有一些组合图案,具有不同的寓意,例如:以蝙蝠、寿桃、灵芝(快意)组合,表示“福至心灵”;以蝙蝠、寿桃和两枚古钱组合,表示“福寿双全”;以两只蝙蝠和一串铜钱组合,表示“福在面前”;以五只蝙蝠环抱寿字纹,组成“五福捧寿”。蝙蝠和钟馗也常常组合涌现,如明代朱见深《岁朝喜兆图》、吴伟《钟馗降福》,清代王震《接蝠图》,等等。
清 汪承霈《御制诗意百福繁生图》
明成化十七年(1481年),三十五岁的明宪宗朱见深在文华殿绘制了一幅《岁朝喜兆图》。画中钟馗一改以往持剑横目标形象,头上的纱帽改为皂巾,飘带向后飘洒,似在迎风疾行。他身穿青袍皂靴,腰系朱带,衣纹勾描自然粗率又抑扬有力,衣袂飘拂,极具动感。其左手搭在身旁小鬼的肩头,右手持快意,面色威严,双目暴突,向上盯着一只飞来的蝙蝠。钟馗左侧画一小鬼,手捧盛着柏枝和柿子的托盘,寓意“百事快意”,小鬼的目光也向上投注在蝙蝠身上。画面虽然以钟馗为主体,却通过目光把焦点集中在蝙蝠身上。画面右上角题诗一首:“一脉春回暖气随,风云万里值明时。画图今日来喜兆,快意年年百事宜。”诗作突出了纳福迎祥的吉祥主题,使此画所表现的意境更加明确,同时表达了明宪宗对新年纳福、诸事快意的美好期许。
王震的《接蝠图》以朱笔画钟馗,手持法罐,数十只蝙蝠自上而下飞来,落入罐中,其足下身旁还有一竹篓,一童子低头俯身查看,彷佛是把蝙蝠接来之后都放在篓中,“接蝠”即接福,满满的吉祥寓意。画面左侧作者自题“日积福万福,来求无不敷。长宜子孙茁兰玉,大富贵昌食荣禄。繁祉老寿年年祝,风和雨顺生嘉谷。家酿春初熟,名花气芳馥。满眼年光时间,满园松菊。邀游乎晴云佳月之场,啸咏乎丰草长林之麓”,传达出作者接福纳祥的美好心情。
逢年过节,在人们心中,福始终是第一位的。福主题吉祥画正迎合了人们“尚福”生理,以绘画的形式表现出人们对未来幸福的追求。
明 佚名《百禄图》局部
百禄呈祥
禄者“多福”,侧重于功名富贵,与福是相互依存的关系。鹿在古代被视为瑞兽,因而在吉祥画中,常日以鹿代表“禄”,多与古柏一同入画,寓意“百禄呈祥”,如明代张宏《百禄图》,清代沈铨《柏鹿图》、蒋溥《五福百禄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一幅明代张宏的画作《百禄图》,图中绘乔松古柏,山谷中有十只梅花鹿分为两组,三两为伍。这些鹿姿态互异,造型优雅,描摹细腻,与古柏相映衬,呈现一派祥和气息。画面设色清雅,笔法精到,极具宫廷画院韵味。画面上方有英和题《御制题百禄图》诗一首:“海上铜牌侣,依群满涧阿。争驰下峻阪,攸伏趁柔莎。景若山庄布,仙从阆苑过。吉征题百禄,取义祝三多。”可见此画应为宫廷应制之作。
明 张宏《百禄图》
另有一幅明人《百禄图》长卷,图中画山川古木,山间有各种鹿和山羊共三十六只,或奔跑,或站立,或嬉戏,或吃草,有聚有散,姿态互异;采药童子十三名,有的肩扛药锄,有的手提药篓,有的藏在树后看群鹿嬉戏,形态生动真切。“百”言其多,并非实指,能把如此多的鹿融于一卷,用笔工致,各不相重,表示出作者高超的构图和绘画技巧。清代蒋溥的《五福百禄图》与《百禄图》类似,只不过画中少了童子,在中间位置添加五只蝙蝠,鹿群聚多散少,比较集中,着意表达福禄双全的吉祥意境。
近代到当代,人们开始简化绘画措辞,由写实转向写意,以葫芦寓意“福禄”,如齐白石九十七岁所绘《福禄双全图》,以简括的笔墨画两只葫芦,其所传达的主旨和《百禄图》是一样的,是对多福多禄的生活的另一种吉祥呈现。
清 金廷标《瑶池献寿图》
寿山福海
寿为五福之首,龟龄也是自古以来人们追求的主要人生目标。寿主题吉祥画表现内容更加丰富,常日以寿星、寿桃以及代表龟龄的龟、松、鹤、石等来表达人们对康健龟龄的期望与祝愿,如宋代佚名《寿星图轴》和《群仙拱寿图》、马远《松寿图》,明代冷谦《寿山福海图》、朱瞻基《寿星图》、吕纪《南极仙翁图》,清代金廷标《瑶台献寿图》、黄山寿《麻姑献寿图》、郎世宁《万寿长春图》,等等。
寿星是最常见的寿主题绘画题材。寿星亦称南极老人星,其崇奉起源于古人的星宿崇拜,从秦汉时起民间就开始建造寿星祠,对其进行供奉。寿星形象一样平常是头高额隆,大耳短躯,后世小说、戏曲将之视为神仙之列。寿星别号南极仙翁,是民间祈求福寿的神祇。
明 朱瞻基《寿星图》
《明史》记载明宣宗朱瞻基曾经亲画《寿星图》赏赐户部尚书夏元吉。目前所知明宣宗名下的《寿星图》有两幅,分别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和故宫博物院。两幅画中的寿星同样是高头隆额、大耳短躯的形象,但人物造型与构图安排均不相同,有专家从用笔、画技、字迹等方面推断二者并非出自一人之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寿星图》题款“圆而灵,晶而荧。尧汤之颡,颛禹之形。南极之精欤,崆峒之英欤。其寿我皇家,亿千万龄欤”,并钤有作者“广运之宝”印。
明代画家冷谦的《寿山福海图》因此海上仙山来表现福寿主题。《寿山福海图》之题源自宋代,冷谦在古人的根本上进行创造,整幅画以无边的绵绵海水作底,象征福运绵长。海水中以青绿画法画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沧海洪波,三山错落,意境旷远。画上题诗一首:“茫茫一瀛海,渺渺三神山。浴日鱼龙见,浮天星斗斑。洪涛晻霭外,苍翠虚无间。何日金银阙,乘风采药还。”
此外,福、禄、寿三星还常常组合涌现,如《三星图》《三教图》《三老图》等,表达人们对富贵、功名、龟龄的共同追求。
宋 刘松年《新年接喜图》
十全报喜
喜主题吉祥画给人带来的是欣喜和愉悦,最常见的元素是喜鹊。人们认为喜鹊可以报喜,预示家有喜事,象征吉祥快意,因而其常常入画,表达吉祥寓意。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一幅传为宋代林椿所作的《十全报喜图》。图中绘苍松峭岩,十只喜鹊分为四组,有的栖于松枝,有的卧在岩石,错落有致,高低聚散,俯仰鸣叫,不雅观其画耳边便似有众喜鹊的喳喳叫声,意味着有大喜大福即将到来。十只喜鹊鸣叫是人生喜之极尽,寓意人们对幸福的企盼,因而称“十全报喜”。画上题诗也表明了此画的主旨,“翠竹苍松春卉妍,灵禽求友集翩翾。初韶报喜事咸治,六合四和庆十全”。
林椿曾是南宋画院待诏,其画工精细,有院体之风。也有专家认为,此画为托名之作,作者该当属于明代周之冕流派。不管作者是谁,此画所传达的吉祥意境是明朗且深刻的,画作也表现出极高的艺术水准。
明 吕纪《先春四喜图》
以多只喜鹊入画的作品很多,例如:元代曹知白《十二时报喜图》画十二只喜鹊,代表十二时辰均有喜事;明代吕纪《先春四喜图》画四只喜鹊,寓意四季吉祥;清代沈铨《喜鹊双喜图》画两只喜鹊栖息于梅枝,取“双喜临门、喜上眉梢”之意。明清之后,以“双喜图”和“四喜图”最为常见。
宋代画家刘松年绘有一幅《新年接喜图》,图中画一树、一人、一牛、一鹊。新年的清晨,一人攀树而上,一手抱住树干,一手高举鸟笼,伸向栖息在树枝上的喜鹊,意欲接“喜”入笼。树下一头肥壮的水牛举目仰望,彷佛也被喜鹊的叫声所吸引。此画构思风雅,饶富生活意见意义,动中有静,细腻地表现出欢迎新年的祥和与喜悦之情。
画一只喜鹊的不独刘松年,明代画家边文进画过一幅《栗喜图》,画面非常简洁,一只喜鹊立在板栗枝上,“栗喜”谐音立喜,寓意风雅,也是存心经营之作。
中国古代吉祥画内容很丰富,除了“福、禄、寿、喜”主题,还有“三阳开泰”“八仙贺寿”“天女散花”“柿柿快意”“竹报安然”“岁寒三友”“鹤鹿同春”等,不一而足。这些吉祥画蕴含了人们朴素的审美理念,传达安静、和谐、美好、康健的精神境界,带给人们艺术享受的同时,也传达出人们对幸福生活的祈愿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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