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中记载“玄宗于兴庆宫南置楼,西面题曰花萼相辉之楼,南面题曰勤政务本之楼”,实际上是两楼一体。
唐朝的大多数天子,饮食起居与处理政务都在大明宫里,而玄宗天子登基后,基本就都在兴庆宫里了。
于是这座宫殿,便有幸成为了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最壮盛期间的参与者与见证者,它与开元天宝盛世同起同落,玄宗登基,它迎来了身为帝国权力中央的地位,安史之乱爆发,它又随着玄宗的禅位与战火的毁坏而开始败落。
虽说这座宫殿在权力中央的地位仅勾留了50余年,但也便是这50年,堪称封建历史中最精彩、最不可复制、最能表示中国古代历史发展的50年,50年对5000年,就像一个人生平中最辉煌的那几年,也算值了。
只是身为时期由盛转衰的见证者,它的身上,难免会被授予一些伤感一些悲情一些兴叹,而当后来的墨客们途经它、走进它的时候,看着这荒凉破败的景象,弗成思议它当年是多么的辉煌,于是便留下一首首诗歌,或感慨、或讽刺、或自伤。
安史之乱爆发60年后的晚唐,大墨客白居易、杜牧先后经由这里,均留下一首传世名诗,我们本日就来一起读一读吧。

勤政楼西老柳

唐 白居易

半朽临风树,多情立马人。

白居易和杜牧在花萼相辉勤政务本楼前均作诗一首道尽晚唐凄凉

开元一支柳,长庆二年春。

四句诗,两个非常工致的对句,简大略单二十个字,却能引起人无限的感慨。
兴庆宫是开元天宝盛世期间大唐帝国的政治活动中央,勤政务本、花萼相辉之楼又是这座皇宫中举行宴乐、天子宴请群臣以及欢迎外国使者的娱乐场所,有点儿类似于现在的公民大会堂,虽然不能拿封建社会与现在比较,但意思是一样的。
于是这座勤政楼,就像是一个时期的象征一样,大唐王朝壮大了,它也热闹非凡,大唐王朝衰落了,它也就被人遗忘、常年冷落甚至残破不堪。
而这株老柳,则像是开元年间的一个遗老一样,在离这个王朝权力中央最近的地方,坐观成败着这些帝王将相,他们缔造了盛世,承载了全体封建社会最壮盛的光彩,又亲手毁了这统统,每一个从盛世中、从这座宫殿里走出来的王侯,好似都落了个不好的了局,而只有这株老柳,几十年伫立于此,斗转星移、世事变迁、年复一年,看着这盛世来了又去,就像一场梦一样。

唐穆宗长庆二年(822),开元盛世过去了快一百年了,51岁的白居易骑马途经此地,此时的墨客,早已不是年轻时为国事忠勇直谏、敢于身犯权贵的兼济之士了,目睹了藩镇盘据,宦官弄权,宰相被刺,以及自己上疏被贬的各类胆怯之后,白居易才终于明白,这是一个“想要有所作为而被迫无所作为的时期”,这是一个任你若何努力、若何充满空想、若何考试测验,都无法止住颓势的时期,还是明哲保身吧,能这样过完生平,已经挺不随意马虎了。

白居易立马于此勤政楼前,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老了,时期也衰了,树也朽了。
恍然间这株老柳好似真的变成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头儿,拄动手杖伫立在白居易的马前,这老头儿是从开元年间(公元713-741)活到现在的,他看着面前的白居易,用苍老的声音慢吞吞的寒暄到:“小伙子,从哪儿来呀,现在是哪个天子呀,是什么年间呢?”白居易惊异地看着这老头儿,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老人家,现在是长庆二年(公元822)啊”。

现实中当然不可能有这样一场对话,但在墨客此刻立马于此的痴想凝望中,在他的脑海里,或许是有的,他或许还想问问这老头儿,那一场开元盛世,到底是什么样的呀,老头儿听了这问题后,也痴傻地呆在那里,说不出什么话,像是已经沉浸在了回顾里。

白居易写这一首诗时到底在想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我们只知道,唐玄宗晚年,勤政务本已经成了彻里彻外的空谈,而墨客所处的长庆二年,则是比玄宗晚年更差更阴郁的时期。
这或许是我们读这一首诗时所能得出的唯一比较实在的结论,墨客对那一场盛世有多痴想,对当下的中晚唐就有多失落望。
我们不难想象,在这之后,被打击了进取心的白居易会更变得加佛系,他可能再也想不起年少时兼济的空想,有的只因此一个颇签字誉的文人士大夫的身份,过完这优哉游哉的生平的志趣罢了。
想要有所作为而被迫无所作为,这也是那个时期文人们所普遍面对的问题,我们只能光彩,自己没有成为那样时期中的一粒沙而已。

在白居易写下这首诗七年后的唐文宗大和三年(829),晚唐另一位大墨客杜牧途经这里,也留下了一首名篇。

过勤政楼

唐 杜牧

千秋佳节名空在,承露丝囊世已无。

唯有紫苔偏称意,年年因雨上金铺。

千秋佳节,指唐玄宗的生日,农历八月初五。
开元十七年(729),宰相等请以是日为千秋节,玄宗准奏。
于是从那往后,大唐帝国每年就只有两个最主要的节日,正月十五上元节,和八月五日千秋节。
而每当千秋佳节之日,举国欢腾,“万国”来朝,庆典更是从八月初就开始举行,一天比一天热闹,兴庆宫外更是士和颜悦色等杂陈百戏,玄宗在勤政楼上向百姓存问,盛世之下,百姓与圣明天子共襄盛举,欢庆的氛围真是无与伦比。
到了八月初五这一天,“群臣以是日进万寿酒,王公贵戚进金镜绶带,士庶以结丝承露囊更相问遗”。
这个承露囊的样子大概就类似于现在端午节时送的那种喷鼻香包吧。
承露,即接管天子恩情的意思。
百姓在玄宗生日这一天互赠承露囊,或许便是希望这样的“好天子”能千秋永在,而百姓能永久得其恩情吧。

“千秋佳节名空在,承露丝囊世已无。
”这两句诗即是以该历史事宜为背景,事实上在玄宗逊位五十余年后的唐宪宗元和二年(807),千秋佳节的庆典也不再举行,只是空留下了节日的名号罢了。
想当初玄宗天子为自己生日起名“千秋”节,但才过了几十年,他所缔造的辉煌,以及这场旨在崇拜他个人的庆典,便都已烟消云散,真是讽刺,也自然而然地令人产生一种历史变迁的唏嘘感,这也正是杜牧诗中后两句借青苔的随意率性成长来感怀历史能引起人们共情的缘故原由吧。

“唯有紫苔偏称意,年年因雨上金铺。
”实在很多怀古诗都是这么写的,用一个长久不变的客不雅观事物,来反衬出人间的变迁与历史无情的车轮。
比如李白《苏台览古》中“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越中览古》中“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还如韦庄《台城》中“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刘禹锡《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凡百姓家”,均是如此。

不过杜牧这两句所营造的场景还是更能引人入境的,你能想象到一座破败高大的建筑,残破的墙壁上有青苔和爬山虎,大红漆过的门上也是锈迹斑斑尘灰满面,门前的空场子上杂草丛生,毫无人迹,此刻,却有一位多情的墨客,骑在立时伫立于此。
他知道,面前这座毫无光彩的宫殿,曾经却是全体王朝最刺目耀眼的地方,贰心里感慨,顿生黍离之悲:再壮大的王朝也终有倒塌的一天,再清明的时期也终会逐步腐烂,而人生更是如此,即便你青年时再有空想、再有才华,也会在中年被磨去棱角,在老年时变得昏聩。
花着花落,不管流年,紫苔滋长,也不管你曾经是皇家宫殿还是荒郊野岭,它的随意率性成长,衬托着人的失落意凄凉,也衬托着王朝的困顿,和时期的沧桑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