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神。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辛弃疾浊酒一杯家万里长使英雄泪满襟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认识范仲淹是从《岳阳楼记》开始的,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让我彻底沦陷,范仲淹的名字永把稳底。
后来才得知,范仲淹文武兼备,“上马能安邦、下马可定国”,能抵达这般境界的,北宋一人而已。
从此范仲淹便是我心中神一样的存在。

文正公百年之后的100年后,在大宋的地皮上崛起了一条“词中之龙”,他和文正公一样的文武兼备,一样的有过“浊酒一杯家万里”的心境,只是,他这种心境更长、更厚,整整伴随了40年。
这个人叫辛弃疾,字幼安,号稼轩

1162年,辛弃疾离开被金人霸占的山东,“离家万里”,南归大宋,此后再未回去。

稼轩的南归“壮声英慨,儒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叹。
” 如此壮阔的开局,终极抵不过朝堂的猜忌和排挤,只能多次隐退泉林,在“浊酒一杯”时抚今追昔,在酒酣耳热际“挑灯看剑”。

“圣天子一见三叹”的“壮声英慨”和辛弃疾一波三折的仕途生涯相映糅杂,心中的“万字平戎策”和手头的“雇主种树书”交织错综,让辛词读来总有一种“龙困浅滩”的不甘和壮志难酬的愤懑,也为辛词的理解授予了两个别样的特色。

其一,读辛词,你需明了词章的创作背景。

别家诗词,你只需从诗词本身去读即可,创作背景只是点缀,并不影响我们对诗词本身的体会。

比如柳宗元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茫茫天地,人鸟绝迹,惟一渔翁,孤舟独钓,寂寞和孤独迎面而来,意境和气象也跃然而出。
面对此诗,任何的表明都是多余的,任何的旁白都是苍白的。
由它能生发出什么样的遐想,全在读者。
你可以对诗中渔翁生发出无尽的同情:渔翁是面对若何的生存困境才会在天寒地冻时独钓江雪?你可以惊叹渔翁遗世而独立、不为霜雪侵袭的傲人品质;你也可以把渔翁想象成是作者柳宗元对自身的刻画。
这都不要紧,由于这些都不会影响我们对这首诗本身意境的感想熏染。

同样描写孤独的《独坐敬亭山》亦然: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它和《江雪》表示的孤独是不同的,不同的在于诗中的主体,《江雪》是渔翁,未必和作者有关,但本诗我们都知道这是在写李白自己。
但是关于创作的背景,比如李白为何独上敬亭山?为何会如此孤独?只要无关好奇,我们并不须要明白。
我们关注的重心始终只是这首诗,关注的是这首诗给我们的感想熏染。

辛词不然,如果你不去理解稼轩之志以及他所遇之境遇,你便对词中的精心处偶有隔膜,词中蕴含的深奥深厚感情也自然难有较强的感想熏染。
比如《念奴娇·登建康赏心亭呈史致道留守》:

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

虎踞龙蟠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

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

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

却忆安石风骚,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

儿辈功名都付与,永日惟消棋局。

宝镜难寻,碧云将暮,谁劝杯中绿。

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

如果你不去理解辛弃疾,不去理解创作的背景,你很随意马虎把它算作一篇平常的登临古迹的感时伤怀之作。
可惜,只管稼轩以词名世,但他的真实身份,是战士,而不是词人。
以是他不会像文人那般的多愁善感,更不会有无病呻吟之举。
词中虽然句句是谢安,实则笔笔是稼轩,如果你知道稼轩心心念念的是北伐抗金,而南归七年不仅壮志难酬,还屡受排挤,就能感想熏染到“永日惟消棋局”该有多么沉痛。

其二,读辛词,你需明白稼轩的“用典”。

辛词一个很大的特色便是“用典”。
你如果不理解稼轩词中的典故,你依然会有隔膜,依然难以体会稼轩那深奥深厚的情绪。

何谓“用典”?刘勰《文心雕龙》说:“用典”是“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
如果用大口语阐明,便是:在诗词中用以前的事和话。

自然的,用典是诗词中一种主要的写作手腕,名家、大家险些没有不用典的。

比如毛主席,他的诗词也常化用古人诗句,还能在古人诗句上翻出另一番新意,如:

《七律·公民解放军盘踞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年夜军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逻辑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用李贺《金铜神仙辞汉歌》中“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一句,而意象迥别,化低沉为昂扬。
可是,如果你没读过李贺的诗,也不知道这件事,会影响你欣赏这首诗吗?对我而言,不会!

其他词坛大家,像柳永、周邦彦之类,也会用典,但你不会去过多关注,事实上也不需太过关注。
这倒不是说,读稼轩以外的诗词不用关注“用典”,必须关注,由于它是一种写作手腕。
只是,对一个特定作者来说,对“用典”的关注不用放在紧张的地方,而事实上,这个作者大部分的诗词,你即时不理解这个典故和出处,并不影响你对该诗词的理解。
须要关注的“用典”只是部分诗词,乃至是个别诗词。

比如,杜甫的“豪门酒肉臭,路有冻去世骨”化用自《孟子》“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知道的多吗?未必,杜甫此言比孟子之言名声大多了。
不知其出处,会影响对这句话的理解吗?会影响对个中蕴藏的感情的体会吗?

但辛词不然。
辛词的用典和别家有两惩罚歧,一是大范围采取,即“用典”于他是一种紧张的手腕,在他的诗词里,“用典”的占比较一样平常大家要大;二是时常在一首词中多处“用典”。
比如《贺新郎》:

绿树听鹈鴂。

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

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

算未抵、人间离去。

立时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

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声名裂。

向河梁、转头万里,故人长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正壮士、悲歌未彻。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谁共我,醉明月?

我们通过这首诗的起兴(连用三鸟)、用词(如苦恨、悲歌、啼血)和语句的跳跃,能深刻地感想熏染到个中压抑、弯曲、悲壮的情绪,只是“看燕燕,送归妾”、“向河梁、转头万里,故人长绝”彷佛怎么也联系不起来,这便是隔膜处,它会影响你对“谁共我,醉明月”这个感情递进的感想熏染,会忽略掉稼轩自身也是“不啼清泪长啼血”。
这首诗连用三女两男五个典故来强化和代指“北都旧恨、南渡新恨”(周济《宋四家词选》),如不知其典,哪能体会到这感情如国破家恨般的沉重?

再如《贺新郎·赋琵琶》:

凤尾龙喷鼻香拨。

自开元《霓裳》曲罢,几番风月?

最苦浔阳江头客,画舸亭亭待发。

记出塞、黄云堆雪。

立时离愁三万里,望昭阳、宫殿孤鸿没。

弦解语,恨难说。

辽阳驿使音尘绝。

琐窗寒、轻栊慢捻,泪珠盈睫。

推手含情还却手,一抹《梁州》哀彻。

千古事、云飞烟灭。

贺老定场无,想沉喷鼻香亭北繁华歇。

弹到此,为呜咽。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云:“此词运典虽多,却一篇感慨,故不嫌堆垛,心中有泪,故笔下无一字不呜咽。

“心中有泪,故笔下无一字不呜咽”说的虽是此词,又何尝不是对辛词整体的总括?总览两宋,词家辈出,除稼轩外,又有何人当得?纵然有和稼轩志同如陆游、陈亮、刘过者,可又有哪一个有“壮岁锦旗拥万夫”、“旌旗未卷头先白”的人生境遇?他们也有泪,那泪都是为国的,而稼轩的泪既为国也为己,更为南宋有志难伸的所有豪杰,以是,“心中有泪,故笔下无一字不呜咽”该评惟有稼轩当得。

稼轩身有英雄之气,“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肚量胸襟英雄之志,“他年要补天西北”“了却君王天下事”;却坐负英雄技艺,“目断秋霄落雁,醉来时响空弦”。
真正是“今古恨,几千般”,“长使英雄泪满襟”呐!

来源:古诗词日历

作者: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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