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裴景福《登嘉峪关》诗赏析
长城高与白云齐，一蹑危楼万堞低。 锁钥九边联漠北，丸泥四郡划安西。 雪中苜蓿绿鹰嘴，天上桃花红马蹄。 飞将神兵纷出塞，圣恩可许到伊犁。
历代文人歌咏嘉峪关的诗词甚多，笔者却独爱清末墨客裴景福的这首《登嘉峪关》。这首诗，虽然不是写嘉峪关诗中最有名气的，但是，笔者却认为，这是写嘉峪关写得最好的诗。
裴景福（公元1854—1926年），字伯谦，号睫闇，安徽霍邱县新店埠人。清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中进士，任户部主事，后任广东陆丰、番禺、潮阳、南海等县知县，颇有政绩，以才略著称于世。光绪二十九年，因网络字画古董和通洋务，被人所嫉并得罪上司，岑春煊任两广总督时，将其打为“两广第一贪官”，并从澳门捉回下狱。后查无实据，逼罚万金后谪戍伊犁。
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 年）三月二十七，裴景福从广东动身，跋涉370余天，行程11720余里，于光绪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到戍所乌鲁木齐，代理电报局长。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放回南归。民国初年，任安徽省政务长。晚年辞职还乡安居，以收藏字画古董有名，是近代文物收藏家。著有《壮陶图字画录》《河海昆仑录》《睫闇诗抄》等。清光绪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农历仲春二十六，裴景福在河西嘉峪关地区经由时，写下了《自肃州出嘉峪关》《出嘉峪关》《登嘉峪关》诗。
嘉峪关位于今甘肃嘉峪关市西、嘉峪山麓，是长城西端出发点，明洪武五年（公元1372年）置关。它依山而据，居高凭险，建筑雄伟，被称为天下第一雄关。它自古为东西交通枢纽、“丝绸之路”的要塞，素有边陲锁钥之称。它也是中国西部关内与关外的分水岭，自古有歌谣曰：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往前看戈壁滩，今后看鬼门关。一出关，就到了另一个陌生荒僻的天下，欢迎征人的将是千难万险。
墨客在西行出关之际，不禁顾后瞻前，油然而生万端感慨。自顾是才华横溢，无辜却遭受陷害流放的处境。他顾是朝政腐败列强压迫，大好河山遭到瓜分豆剖的危险。此时，墨客身处异地他乡，满目是荒凉戈壁和连绵雪山，奏乐在脸上的寒冷风沙，平添了心里对前路的孤寂和迷惘。然而，一向以苏轼自比的墨客，旋即又被塞上雄浑壮阔的景致所振奋，在登上嘉峪关后，远眺俯瞰，借古抒怀，表达他一腔壮怀激烈壮志难酬的忧国之情。
裴景福虽是清末之人，但是，《登嘉峪关》这首七律却严格遵照了古诗的创作规律，特殊是宋明以来古诗创作风格，即“句有出处、处处用典”的特点。这正是此诗的精妙所在，值得我们细细体会。
笔者研读创造，诗中有出处的句子有：“长城高与白云齐”句，出自宋朝王蕃《凤巢山》诗中的“青山高与白云齐” 。“锁钥九边联漠北”句，出自明朝张应申《东事有感》诗中的“锁钥九边烦指画 ”。“天上桃花红马蹄”句，则出自元朝吴当《邓汝贞买妾得子南归云林》诗中的“天上桃花新结子 ”。
而全诗用典则更多，大大丰富了此诗的容量和内涵。
先看首联，“长城高与白云齐，一蹑危楼万堞低。”极言嘉峪关的嵬峨雄伟和坚固险要，眼界开阔，气势磅礴，仿佛有一览众山小的阔大意境。
其典有“长城”，最早见于《左传》，供防御用的绵亘不绝的城墙。“一蹑”，《司马光游仙曲》中，为登上之意。“危楼”， 则来自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沮水》中，指高楼。
再看颔联，“锁钥九边联漠北，丸泥四郡划安西。”追述明代九边与汉朝河西四郡对付王朝经略西域的主要性，心驰憧憬，思绪八极，仿佛有林则徐公登关时的博大胸襟。
其典有“锁钥”，见于宋朝王君玉的《国老谈苑二》中，喻军事重镇，出入要道。“九边”，《明史·兵志三》中， 明代设在北方的九个边防重镇，后为边疆的泛称。“漠北”，《汉书·王莽传》中，指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北的地区。“丸泥”，见《后汉书·隗嚣传》中，指函谷关。林则徐在《出嘉峪关感赋四首》中，也用过此意。“四郡”，出自《汉书·西域传》中，列四郡，即酒泉、武威、张掖、敦煌，史称河西四郡。“安西”，《唐书·地理志》中，安西大都护，意指西域边陲之地。
再看颈联，“雪中苜蓿绿鹰嘴，天上桃花红马蹄。”借自然景物的花着花落点明时令的变迁，触景生情，浮想联翩，仿佛产生了时空转换和景物幻化的神奇妙想。
其用典有“苜蓿”，最早见于《史记·大宛列传》中，产自西域的牧草。“鹰嘴”， 唐代刘禹锡《西山兰若试茶歌》中，指茶名。但是，在墨客的《河海昆仑录》中，在诗后注“鹰嘴”为山名。想是墨客在路途之中听说了石包城附近的鹰嘴山，故有此遐想。把刚破土的苜蓿芽和鹰嘴茶作比。“桃花”，岑参在《玉门关盖将军歌》中，指桃花马。此时节的嘉峪关桃花尚未开放，却有落霞千变万化，望着西天的云霞生出桃花和骏马的遐想也是可能的。 但是作为对仗诗句，“桃花红马蹄”意思该当是桃花瓣像火焰驹蹄子一样。但是，有“天上”一词在前，则很可能是墨客对西北大漠戈壁中特有的鱼鳞火烧云天象的比喻描写。
末了看尾联，“飞将神兵纷出塞，圣恩可许到伊犁。”抒发出塞将士的勇武神明和对边地危急的焦虑，借古喻今，抒发心臆，表达了守土固边的爱国情怀。
其用典有“飞将”，最早见唐代墨客王昌龄的《出塞》诗中， “飞将军 ”的省称，泛指敏捷善战的将领。“神兵”，《后汉书·皇甫嵩传》中，谓秉承天意有天神为助之兵，常用以称王师，犹天兵。“圣恩”，曹植《上〈责躬〉〈应诏〉诗表》中，指帝王的恩宠。
据作者《河海昆仑录》中诗后表明，末了两句诗句所表达的意思则有另解。该当是，作者在路途中听说驻伊犁将军长少白奉诏练兵，为进一步巩固边陲事务，防止沙俄对国土的侵略。故有“飞将神兵纷出塞”句。同时，作者又听闻到了两广总督岑春煊再次对他的弹劾，请改戍伊犁，内心无比惶恐不安，更加希望浩荡皇恩也能随着改迁同样到达更远的伊犁，泽及自己，终极减轻惩罚的急迫心情。故有了“圣恩可许到伊犁”句。
整首律诗共有五十六字，有出处诗句三处，用典达到十五处之多。全诗用韵得当，对仗工致。描写形象，遐想丰富。俯仰之间，天上地下，近雪远山；思绪万千，近可面前时势，远可汉唐往古。全诗意境阔大，落笔非凡，眷恋祖国大好山河的殷殷之情和爱国之心跃然纸上。特殊是个人的感情轻掩在深远爱国情怀之中，升华了全诗的思想和意境，可谓近代古诗中的典范佳作，更是歌咏嘉峪关的力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