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村落中心花园一隅

很多年以前,夏港是一个极可以入画的地方。

远在三千多年之前,延陵幼子季札就把自己在人间上末了的归属地选定在距此周遭不敷十里外。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带有几分神秘的古代士大夫的夙愿。
人们在生前就知道了并且允准自己去世后将葬在什么地方。
在芦荻深深、白鹭齐飞、水天一色的江畔渔村落边,看得见捕鱼的人夕阳下扛着网走向粼粼波光的晚霞深处;闻得到赤足的乡民们身上自然淳厚的野外气息,他的心也就在万物俏丽的循环亘古中安定了。

永安公园雨景

夏港记录夏港音诗 XIA GANGS SYMPHONIC POEM

“犹如水手自海上归来,猎人告别山冈,回到古朴的村落。
”(斯蒂文生诗《安魂曲》)去世亡和新生,永久是我们生命中最富有诗意的事物。
风景,乡俗,历史,人文……一个地方的可不雅观赏性,每每由这两方面相互冲突的成分组成。
像江阴境内38公里长江岸线的其他临江州里一样:夏港,这一颗长江下贱小小的明珠,也镶嵌在浩淼一线的长江边,然而,它又有着跟其他江畔小镇不一样的得天独厚处。
它的要地本地航道,它的间隔古暨阳城十分便捷的交通使得它在江南历史上,在人文一块的听觉、心智上,远较其他更阔别岸线的州里灵敏和年轻了许多,也敦实了许多。
从这片地皮上走出了《天下史纲》的中文翻译者,我相信,即便是《天下史纲》原作者英国人威尔斯,实际上也不过来自英伦三岛中的威尔士这样一个荒僻的乡里。
中国古语称“人杰地灵”,这四个掷地有声的汉字,怎么听你都能从入耳出编钟青铜乐的钟磐古音。

浩浩荡荡的长江从这样的古汉字音底下流经,在过了下贱镇江、武进之后,流到一个水面特殊开阔的乡里,三月桃花夭夭,十月芦荻萧萧,岸上的农田四季分明。
这里的乡民冬天着靴帮厚厚的芦花靴筒,夏天出海捕鱼……自古迄今,过着半耕半渔的生活,依照吴地江南的古风,说一口外村落夫很难详解其意的“夏港土话”。
唐朝的张继来过这里。
春秋战国时期的孔贤人来过此地。
我们能够想象肯定到过夏港的古代人物有:戴复古、苏东坡、文同、黄庭坚、倪瓒、唐伯虎、岳飞、顾炎武、赵翼、陆秀夫、项羽、韩信、曾国藩、施耐庵、罗贯中、八大隐士、石涛、孟郊……他们或为这块地皮留下片言只语,或在自己的宣纸墨迹上,留下疏阔文雅的几笔。
全体一长卷《苏州繁华图》或《万里长江图》正是由许许多多类似夏港这样的无名小镇或“荒村落野店”组成的。
可以想像,在中国江南的图卷上,人们可以依稀辩认出江阴夏港这样的地理形胜。
他们是文明的大合唱中位列前排的骄傲的一员。
他们被江尾海头的一个浪拍醒,又像儿时乡里祖母膝下摇篮中的婴孩般酣然睡去。
夏港,有点像邓丽君歌曲中某段思乡小曲;像掠过外洋游子耳畔的无法确知其曲目的江南丝竹。
夏港,一个梦。
古代装扮台边上一个光可鉴人的奇丽镜像,一份几经朝代辗转的《仕女图》,一份弄堂深处的小吃。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依旧卖杏花。
”夏港的青石街面上洒落着古代中国的点点杏花……

永安公园文化墙

我小辰光常钻入田埂小河沟捉鱼。
热天头,一阵阵夏日微风吹来,风味道里有干河沟、哗哗响的渠道水味,淤泥和太阳下湿热的草滩味。
那时时兴种“双季稻”,屯子里始终泪眼汪汪的,湿地很多,走路很困难。
乡下人全挽着裤脚管,不仅泥泞各处,而且田埂头滑得如同一名新手在平衡木上。
当时看着乡下终年夜的小孩在这样的田埂上狂奔如飞,心里倾慕得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远足到夏港要经由后来被城建方案就地取消了的“西郊乡”,也有七八里路,过文富大队,也即现在的“文富村落”,远了望见青山,就以为像到了天边一样迢遥。
夏港这个地名,果真与夏天联系在一起了。
由于小孩子只可能在春夏两季,才可能远足,除非家有亲戚在夏港,我家里没有夏港的亲戚。

远远的,瞥见新近铸就的白银一样平常的长江水面,瞥见成片成片的芦苇,以及路人经由时滩丛惊飞的水鸟;鸟有海鸥、野鸭子,于是鸟群羽毛般的芦花纷纭扬扬,絮絮叨叨,随风起伏。
芦苇、江水,遂成为我对付夏港永恒的印象。

“新沟闸”这样的地名,真不吹牛,在我,恍如《水经注》或《源氏物语》中的地名。

有一些乡土的清新,有一点古味,很是耐人咀嚼。
2001年春节,墨客杨键从安徽马鞍山来看我,我为他预留的节目是自夏港、申港、利港、石庄一起沿宽阔的江堤闲步,薄暮时走到了武进境内的桃花港。
我们在桃花港以及“桃花港”这样的地名上伫立勾留,惊诧不已。
双重惊诧:想想,春天潮水来临时桃花繁密的景象,在田舍的田间地头。
枯瘦,温润,嫩泽,新鲜……连江水亦在风景的搓揉下变得嫩亮嫩亮,犹如长江七十六条支流中的一支是桃花花蕊,是乡间一片桃林。

桃花港。
桃叶渡。

房间现有一把吉他。
我在吉他上弹弹:夏港,夏港。
清亮的琴声汩汩流出,仿佛扣着了村落庄边的竹篱墙似的。
远远地我瞥见一片儿时的乡土,种桃树的林子里春天松软的地皮,犹如酥松盈眶的热泪。

看夏港。

李白诗句:“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神仙彩云里。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又李白诗句:“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涯流。

在长江下贱的夏港段,在这一段水域,长江像一架横置的古琴,焦尾古琴。
天高云淡的日子,呈现空洞的日光的灰白、灰褐色;南来北往的航船驶经时,寂然不动,宛似一滴拉长的雨滴,那雨滴落在最古旧的房檐,阵雨落下时浑然不觉,底下究竟是雕梁画栋的寺院,抑或普通田舍的房舍,还是更加有可能抵达的乡间的野外?江水,呈虚白色,仿佛一张又一张重叠的宣纸,相互粘连、挛生,相互映衬对方。
长江之外依旧是长江,紧接着是更加延绵不绝,既像是湍急,又像是沉着如常的江流。
它们流向一个个远古的村落。
那村落,那古旧乡俗,那小桥流水人家,宛似街上新开张的一家琴行。
琴行里的琴,推算繁芜的曲谍、曲牌、尺牍、琴谱、音准。
那是墨客中的墨客,航行之上的航行。
阵雨落下,有一个人刚走出汽车站,急匆匆地过马路躲雨,他找到了1973年的夏港供销社沿马路的门市。
那时候的门市还都用木头的排门,需早晚两次按照门上的编号开合卸装。
那里后来改建成小镇上时尚的百货大楼。
1973年夏天,一整幢百货大楼自天而降,雨中写满了标语货号品牌故事。
雨中写满影楼电影院婚纱照像馆。
大雨中的长江仿佛一艘轮船着火了一样,船体周围皆不见救火队员,由于船身已倾斜;长江仿佛一名自尽者一样平常低垂下羞愧的脸庞。
雨雾朦胧,溘然显露出来江南江北孤寂的品性。

“长江之星”湿地生态园——阳光餐厅

一架横置的古琴

江面斑驳的琴声,自雨中

淅淅沥沥的小巷

滴落

儿时,长江是天井院落

上空的一根晾衣索

连接着妈妈的笑脸

连接着雨过天晴

《夏港》

夏港长江边翻滚的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