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居易在垂暮之年于洛阳写下的自己影象深处念念不忘的杭州城,他在生命末了一刻还不忘为那座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名城做末了一次宣扬。
回顾白居易的生平,除了杭州,从来没有哪座城市可以和他紧密地联系近1200年的光阴还如此的融洽;除了杭州,从来没有哪座城市可以成为他生命中挥之不去的一部分,成为二心坎深处温顺的眷恋。
而正是由于他的笔下生辉,正由于他把自己的命运和杭州紧密相连,杭州才真正有了“人间天国”的美誉。
白居易画像
杭州,秦统一前称“余杭”,秦统一后改称“钱唐”(唐时因避国号讳,于武德四年改为钱塘),一贯用到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
这一年,刚刚统一中国的隋王朝实施废郡为州的国策,改钱唐郡为杭州,这是“杭州”之名第一次涌如今历史上;开皇十一年(公元591年),隋王朝平定江南旧陈之地的背叛后(江南士绅反隋,余杭地区的反王首领为杨宝英),在本日的凤凰山下筑成了一座“周三十六里九十步”的新城,即是本日杭州的前身。
但相对付长安、洛阳、成都、建康(今南京)、江都(今扬州)、江陵(今荆州)、会稽(今绍兴)等成名已久的老城来说,当时的杭州城宛如一名新生儿,只能无力地摆荡着自己稚嫩的胳膊;纵然大业六年(公元610年),江南运河的凿通给她带来了质的飞跃,也有了“水牵卉服,陆控山夷”的地位,但在激烈的城市有名度竞争下,杭州还是无法挤进全国前十强的行列,就连同属江南东道(唐地方行政区域,类似本日的省)的会稽(绍兴)也比不上。
这一期间的杭州只能依赖运河的便利,默默无闻地发展着。而她真正得到“江南列郡,余杭为大”的认可,真正被众人拿来和苏州并称(苏州成名要比杭州早),离不开白居易这位杭州刺史的设计、培植!
从隋起,历代杭州城址变迁
唐长庆二年夏,公元822年,51岁的大唐左拾遗白居易经由深刻地思考后,得出了自己既无法改变耿直的性情但又看不惯权贵们纸醉金迷的抵牾生理后,他做出了阔别大唐朝堂的决定,硬是缠着唐穆宗李恒签署了赞许他跑到杭州做一名三品刺史的调动令。
阔别了朝堂,放飞了自我,这一走,白居易是非常快乐的,“杭州五千里,往若投渊鱼。虽未脱簪组,且来泛江湖。”
纵使隔着五千里路又如何,我就像一条鱼儿扑入了水中,从此朝堂上虽然少了我的声音,但江湖中注定会有哥的传说。
快乐的像鱼一样的白居易,离开了朝堂的鼓噪,没有了耳边的喧华,心灵上的宁静让他可以一起领略南下的风景,脑海中漂浮的是他少年躲避战乱时曾经短暂逗留的杭州印象,“馀杭乃名郡,郡郭临江汜。已想海门山,潮声来入耳……”
这一次自己能跑到杭州做刺史,也算是圆了年幼时的梦想,心情的愉悦是无法形容的,“甚觉太守尊,亦谙鱼酒美。因生江海兴,每羡沧浪水。尚拟拂衣行,况今兼禄仕。”
一起上的游山玩水自不必说,“策马度蓝溪,胜游从此始”,但更多的韶光里,这位墨客刺史一贯在考虑杭州缺些什么,而自己能为杭州做些什么。
在江南的大好光阴里访僧问茶、踏青寻芳的怡情得意固然主要,但“出仕为官,重在救民济世”的崇高空想也不能忘,否则不但是在杭州留下无能的骂名,还会给朝堂上那些腌臜之辈徒增笑耳,这样也失落去了自己执意离开长安的意义。
唐朝江南东道
事实上,从长庆二年十月到达杭州,到长庆四年五月离开杭州,短短20个月的韶光里,无论是杭州的民生工程,还是对杭州的文化传播,白居易的造诣是斐然的,而在他主政的这段韶光里也为杭州的崛起打下了根本。
杭州是范例的水乡,水是杭州的灵魂,但白居易时期的杭州远没有现在这么安逸。城西的西湖远比本日的大,西岸延伸到今西山脚下,东北到本日的武林门一带,而且还连通着城东北的白洋湖(杭州南湖,清末消逝,在今杭州艮山门附近,运动场路北、中河北路东一带),由于缺少管理,一到汛期时节便泛滥成灾,碰着旱情时又干涸的厉害。而当时的西湖周边都是农田,以是西湖在当时的紧张浸染不是用来不雅观光的,而是用来灌溉的。
天算夜地大农业最大。在古代“民以食为天”的思维下,白居易到了杭州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管理西湖,以规复湖水的灌溉功能。
为此,他奔波在野外之间,谛听了百姓的声音,稽核了西湖的现状,制订了管理西湖的三点方法以及长远设想,即:修建湖堤、疏通河道,涝时蓄水、旱时放水,那么西湖周边的千亩农田丰收有望;从钱塘县到盐官镇的这一段运河,必须放湖水入河,用河水灌溉,充分发挥运河的浸染;减少放水灌溉的审批流程,一旦碰着旱灾,由刺史衙门直接审批放水。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是,如果碰着由于天旱而导致运河水位低落无法通畅的时节,注入湖水,使运河能够长年保持通航的功能。
修堤筑坝治钱塘
平心而论,白居易的治湖理念是完备符合实际和超前的,尤其对筑堤治湖是作过深入调查和研究的,而且还充分考虑到了杭州地区的时令景象对西湖的影响,“此州春多雨,秋多旱,若堤防如法,蓄泄及时,即濒湖千余顷田无荒年矣”,以是他反对治湖旧法,提倡新法治水。
盐铁使旧法,又须先量河水浅深,待溉田毕,却还本水尺寸。每每旱甚,即湖水不充。今年修建湖堤,高加数尺,水亦随加,即不啻足矣。脱或水不敷,即更决临平湖,添注官河,又有余矣。
只是当这位齐心专心为民的刺史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碰着了利益集团的重重阻力,他们提出如果放湖水入田,则 “云鱼龙无所托”、“云菱茭失落其利”,也有其余的声音认为放湖水入田会导致“郭内六井无水”,会影响城中百姓用水困难。
但白居易不为所动,他深入民间听取百姓的见地,创造了利益集团阻扰管理西湖的两点关键所在,即:原来当时有传言,如果放开湖水,会对钱塘县令不利,“决放湖水,不利钱唐县官”;而那些飞扬跋扈的名流们则由于担心一旦蓄水成功,那么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栽种由于西湖水干涸后涌现的无主农田,以谋取私利,“湖中有无税田约数十顷,湖浅则田出,湖深则田没。田户多与所由计会,盗泄湖水,以利私田。”
深入民间,谛听民声
为此白居易针锋相对,对利益集团提出的问题反抛了出去,他认为湖中的龙王水族和大唐百姓比较,远没有那么主要;茭白、莲藕和稻米比较,能饱肚子的只有稻米;况且西湖本身是有泉眼的,而且西湖高,六井底,以是纵然放干湖水,也不会影响泉水注意灌输井中利用;何况城中六井有暗道和西湖泉眼相通,这还是当初李泌做刺史时修的,以是也须要疏通,以免堵塞。至于那些企图私自盗放湖水谋取湖中无主农田所得的利益,就从现在起彻底打消吧!
\"大众且鱼龙与平生易近之命孰急?菱茭与稻粮之利孰多?断可知矣。又云放湖即郭内六井无水,亦妄也。且湖底高,井管低,湖中又有泉数十眼,湖耗则泉涌,虽尽竭湖水,而泉用有余;况前后放湖,终不致竭,而云井无水,谬矣!
其郭内六井,李泌相公典郡日所作,甚利于人,与湖相通,中有阴窦,每每堙塞,亦宜数察而通理之。\公众
\公众其石函、南笕,并诸小笕闼,非浇田时,并须封闭筑塞,数令巡检,小有漏泄,罪过所由,即无盗泄之弊矣。\公众
为了能够发动百姓参与,也为了让自己的后来者有章可循,白居易在西湖边上立一块石碑,用普通的措辞将自己的治湖理念刻在上面,“恐来者要知,故书于石。欲读者易晓,故不文其言。”
刻有《钱塘湖石记》的圣塔闲亭
白居易管理西湖实在便是一项系统性的水利工程,这样的结果便是不仅办理了西湖灌溉问题,同时引西湖水入运河,使得运河长年保持通航能力的情形下,由于和杭城相通,反过来又推动了杭城的繁荣和发展。
也正是这项工程,西湖存在的意义对杭州来说才真正明确清晰起来,由于这一刻起,它才具备了灌溉和嬉戏的双重功能。
也便是这一刻起,杭州西湖第一次涌如今他的笔下,逐渐成为江南名湖、大唐名湖、天下名湖。
治好了西湖,修建了堤坝,办理了杭州城最大的困扰后,剩下的光阴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而墨客那种发自骨子中的浪漫注定了他要给杭州、给西湖留下点什么,以是才有了那首著名的《钱塘湖春行》: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敷,绿杨阴里白沙堤。
如今的西湖白沙提,虽然早已经不是白居易当年修建的那条,但挡不住杭州公民对白居易的戴德。正是由于拦湖大堤的建成,不仅办理了农田的灌溉问题,还促进了杭州城的发展和繁荣,为杭城百姓的踏春留下了一个好去处。
绿杨阴里白沙堤
白居易对杭州,对西湖的感情是很深的,这种深度使得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西湖过客,而是西湖的方案者和培植者。
修了白堤后,他更看重西湖周边的环境保护和生态平衡,尤其是对西湖水面的保护更是看重,寄情于山水自然也讨厌他人毁坏山水。而对待毁坏西湖环境的人,他的惩罚也是独具一格,贫苦百姓就罚他在西湖边上种上几棵树,而对付富人就罚他到西湖上去打捞绿藻、浮萍,“贫民有犯法者,于西湖种树几株;富民有赎罪者,令于西湖开葑田数亩。”①
正是白居易这种分外的环境保护手段,才使得西湖“湖葑尽拓,树木成荫”,才有了他对西湖的念念不舍,才有了《春题湖上》:
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环绕水平铺。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
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逗留是此湖。
白居易是浪漫的,他笔下的杭州不仅是景美,也有杭城当时的社会写实:
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踏晴沙。涛声夜从军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一首《杭州春望》将城市的繁华市井、名胜古迹,尽揽个中,这哪里是诗,分明是一幅中唐期间杭州百姓的生活画卷。
疏通六井暗道
如果说西湖的美,杭州的秀,都能化为白居易笔下的笔墨,那么钟情于山水,崇尚佛法自然的白居易,又怎么能少得了和名僧煮茶论道、谈诗唱词的怡然自得。“江南四百八十寺”,西湖周边的名刹也不在少数,鼎鼎有名的如孤山寺、韬光寺、灵隐寺等都留下了他的足迹,而那首《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赠诸客》,短短八句,将孤山寺、西湖、草木、大山、夕阳完美结合,构成了一幅湖光山色的雨后画卷,带给人以景融情的快感。
柳湖松岛莲花寺,晚动归桡出道场。卢橘子低山雨重,栟榈叶战水风凉。
烟波澹荡摇空碧,楼殿参差倚夕阳。到岸请君回顾望,蓬莱宫在海中心。
名刹灵隐寺是杭州地方官必游之地,而在灵隐山谷建亭留念也是唐朝的杭州刺史们的一种喜好。然而白居易却选择了用笔墨的力量在灵隐寺留下点纪念,而不是一座石亭,“五亭相望,如指之列,可谓佳境殚矣,能事毕矣。后来者虽有敏心巧目,无所加焉”,这便是流传千年而不朽的《冷泉亭记》,为灵隐寺更添加了几分神秘的色彩,也为杭州做出了最美、最好的山水广告,“东南山水,余杭郡为最。就郡言,灵隐寺为尤。”
白居易游遍了杭州的山山水水,为杭州、为西湖,留下了大约二百多首诗词。这位中唐期间的大文豪,用自身在文人群体中的地位和影响力,通过手中的笔提升了杭州西湖的有名度,开启了诗咏杭州、词唱西湖的新时期。
烟雨西湖
杭州,正是在白居易的笔下第一次真正站立在了中国诗词的顶峰,成为诗文界的一支独秀,这在诗词界是前无古人的,而能够与他比肩的,大概只有宋朝苏轼这位后来者了。
快乐的光阴总是短暂的,离去总是伤感的,但对付白居易来说,大概离去的那一刻才是二心坎深处最温顺,人生中最欢畅的瞬间吧,由于他得到了万民相送,得到了治下百姓的认可,无论是黄发垂髫,还是白发老翁,箪食壶浆,沿路相送,流露的正是对这位充满仁爱之心的白太守的不舍。
淳厚的杭城百姓碰着了好官,由于他们白太守临走前还在担心他们的困苦,还在为他们的包袱过重而难过,有心留下来连续造福杭城,但皇命难违,”翠黛不须留五马,皇恩只许住三年”②,只能《别州民》:
耆老遮归路,壶浆满别筵。甘棠一无树,那得泪潸然。
税重多贫户,农饥足旱田。唯留一湖水,与汝救荒年。
箪食壶浆送白公
什么是好官?为民做主,为民担忧,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便是好官,白居易做到了,他无愧于“明净”二字,无愧于“两袖清风”。只是他在反省自己时,不认为自己管理好了西湖是多大的功绩,反而为自己这近三年来的游山玩水而自责。
三年为刺史,无政在人口。唯向城郡中,题诗十馀首。惭非甘棠咏,岂有思人不。
三年为刺史,饮冰复食檗。唯向天竺山,取得两片石。此抵有千金,无乃伤明净。
这是白居易对自己在杭州三年的政绩评价,但我们须要看到的是,秉持清廉自律的白居易,在离开杭州时带走的只是杭州天竺山上的两块石头,而留下的不仅是一首首幽美的诗词,一泓俏丽的湖泊,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还有他近三年的朝廷俸禄。
这笔钱被他充入杭州府库,作为后来者用于西湖白沙提的维修资金,这一举动竟然成为在他之后的历任杭州刺史都相继遵照的规章,直到黄巢叛逆师攻入杭州为止,“乃罢,俸钱多留官库,继守者公用不敷,则假而复填。如是者五十余年。及黄巢至郡,文籍多点火,其俸乃亡。”
留俸归公
白居易在杭州的日子虽然不长(从上任到离任满打满算也才20个月),但对杭州,对西湖是爱到了骨子里,以是在其病笃之际,忘不掉的依然是他的杭州,他的西湖。
只是他此生再也无法回到异昼夜顾虑的江南,顾虑的杭州,顾虑的西湖,酸心之下才有了“最忆是杭州”的临终遗言。
白居易爱杭州,他虽然已经千古,但留给杭州的却是一笔宝贵的物质财富(白沙堤)和一笔宝贵的文化财富(诗词),纵然到了本日依然被人们传唱。
杭州也爱白居易,以是本日的杭州依然用“最忆是杭州”来宣扬自己,而且还在西湖岸边浇筑了一座“百姓箪食壶浆送别白居易”铜像,供游客凭吊、怀古,感想熏染当年的杭州百姓对白居易那种发自内心的戴德,让人感叹这流传千年的不朽!
①出自清张岱的《西湖梦寻.玉莲亭》
②节选白居易的《西湖留别》
参考资料:
《旧唐书.白居易传》
白居易 《钱塘湖石记》
白居易 《白氏长庆集》
左安源,左宏阁 《江山与风月,最忆是杭州-浅谈白居易的杭州为官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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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西湖边的“送白公”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