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卷427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

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苏师长教师读诗唐诗鉴赏大年夜辞典1020卷全文阅读427462卷

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

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

寄左省杜拾遗

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宅

武威送刘判官赴碛西行军

虢州后亭送李判官使赴晋绛得秋字

山房春事二首(其二)

逢入京使

碛中作

戏问花门酒家翁

春梦

景云画松

刘方平采莲曲

月夜

春怨

民谣神鸡童谣

裴迪化子岗

元结舂陵行并序

贼退示官吏并序

欸乃曲五首(其二)

卷150孟云卿寒食

张继枫桥夜泊

钱起省试湘灵鼓瑟

赠阙下裴舍人

暮春归故山草堂

归雁

贾至春思二首(其一)

初至巴陵与李十二白裴九同泛洞庭湖三首(其二)

巴陵夜别王八员外

◎郎士元柏林寺南望

听邻家吹笙

韩翃寒食

卷462宿石邑山中

卷427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纭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此诗是一首咏雪送人之作。
天宝十三载(754),岑参再度出塞,充任安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的判官。
武某或即其前任。
为送他归京,写下此诗。
“岑参兄弟皆好奇”(杜甫《渼陂行》),读此诗处处不要忽略一个“奇”字。

此诗开篇就奇突。
未及白雪而先传风声,所谓“笔所未到气已吞”──全是飞雪之精神。
大雪必随刮风而来,“北风卷地”四字,妙在由风而见雪。
“白草”,据《汉书。
西域传》颜师古注,乃西北一种草名,王先谦补注谓其性至坚韧。
然经霜草脆,故能断折(如为春草则随风俯仰不可“折”)。
“白草折”又显出风来势猛。
八月秋高,而北地已满天飞雪。
“胡天八月即飞雪”,一个“即”字,维妙维肖地写出由南方来的人少见多怪的惊奇口吻。

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

岑参

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玄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岑参诗的特点是意奇语奇,尤其是边塞之作,奇气益著。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是奇而婉,侧重在表现边塞绮丽离奇的风光,给人以清新俊逸之感;这首诗则是奇而壮,风沙的剧烈、人物的豪迈,都给人以雄浑壮美之感。
墨客在任安西北庭节度判官时,封常清出兵去征播仙,他便写了这首诗为封送行。

为了表现边防将士高昂的爱国精神,墨客用了反衬手腕,极力渲染、夸年夜环境的恶劣,来突出人物不畏艰险的精神。

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岑参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

年夜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

虏塞兵气连云屯,沙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这首七古与《走马川行》体系一期间、为同一事、赠同一人之作。
但《走马川行》未写战斗,而是通过将士顶风冒雪的夜行军情景陪衬必胜之势;此诗则直写战阵之事,详细手腕与前诗也有所不同。
此诗可分四层。

全诗四层写来一张一弛,抑扬抑扬,构造紧凑,音情合营极好。
有正面描写,有侧面陪衬,又利用象征、想象和夸年夜等手腕,特殊是渲染大军阵容,造成极宏伟壮阔的画面,使全诗充满浪漫主义激情和边塞生活的气息,成功地表现了三军将士建功报国的大胆气概。
就此而言,又与《走马川行》并无二致。

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

岑参

火山六月应更热,赤亭道口行人绝。

知君惯度祁连城,岂能愁见轮台月。

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

功名祗向立时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这首送别诗,既不写饯行的歌舞盛宴,也不写分离时的难舍离情。
作者只因此心腹的身份说话行事,祝酒劝饮,然而字里行间却使人感到一股激情在荡漾。

这是天宝十载(751)六月,李副使(名不详)将离武威,远赴碛西,即安西都护府(治所在今新疆库车附近)。
因而诗的开头两句即点明季候,以李副使出塞途中必经的火山、赤亭这段最艰巨的旅程开篇。
“火山五月人行少”,墨客早有吟咏,况六月酷暑?作者不从饯行话别落笔,而以火山、赤亭起句,造成一个分外的背景,陪衬出李副使不畏艰巨、毅然应命前行的豪迈气概,而一起珍惜的送别之意也暗含个中了。
三、四两句在写法上作一迁移转变,明写李氏不平凡的经历,勉励其勇往直前:知道您常常出入边地,岂能见到轮台的玉轮而惹起乡愁呢?这里“岂能”故作反问,暗示出李副使长期驰骋疆场,早已把乡愁置于脑后了。
“岂能愁见轮台月”,是盛唐时期人们积极进取精神的反响,是盛唐之音中一个昂扬的音节。
诗的五、六两句是呼唤、奉劝的口气,挽留李副使脱鞍稍驻,暂入酒家,饮酒话别。
作者超越一样平常送别诗多诉依依不舍之情的藩篱,直接提出这次西行“击胡”的义务,化惆怅为豪放,在送别的诗题下开拓了新的意境。
诗末两句直抒胸襟,更是气贯长虹:功名请向戎马疆场上求取,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祗向”,语气恭敬而武断。
这既可看作岑参勉励李氏立功扬名,创造英雄古迹,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空想和壮志呢?这两句将诗情推向高潮,英雄英气使后世多少读者为之激动振奋。

这首诗熔叙事、抒怀、议论于一炉,并且打破了一样平常送别诗的窠臼。
其口语化的诗歌措辞,让人感到亲切洒脱。
悠扬流美的音调给人以旷达明快的诗意感想熏染。
自由活泼的韵律,跌宕有致的节奏,显示出一种豪迈的气势,传达出火一样平常的激情,无疑将给远行者以极大的鼓舞力量。

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

岑参

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

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

琵琶一曲肠堪断,风萧萧兮夜漫漫。

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别来三五春。

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

生平大笑能几次,斗酒相逢须醉倒。

这首诗中所说的凉州,治所在今甘肃武威,唐河西节度府设于此地。
馆,客舍。
从“河西幕府多故人,故人别来三五春”等诗句看,岑参此时在凉州作客。
凉州河西节度使幕府中,墨客有许多老朋友,常欢聚夜饮。

寄左省杜拾遗

岑参

联步趋丹陛,分曹限紫微。

晓随天仗入,暮惹御喷鼻香归。

白发悲花落,青云羡鸟飞。

圣朝无阙事,自觉谏书稀。

诗题中的“杜拾遗”,即杜甫。
岑参与杜甫在唐肃宗至德二年至乾元元年初(757─758),同仕于朝;岑任右补阙,属中书省,居右署;杜任左拾遗,属门下省,居左署,故称“左省”。
“拾遗”和“补阙”都是谏官。
岑、杜二人,既是同寅,又是诗友,这是他们的唱和之作。

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宅

岑参

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

遥怜故宅菊,应傍沙场开。

唐代以玄月九日重阳节登高为题材的好诗不少,并且各有特点。
岑参的这首五绝,表现的不是一样平常的节日思乡,而是对国事的忧虑和对战乱中公民疾苦的关怀。
表面看来写得平直朴素,实际构思风雅,情韵无限,是一首言简意深、耐人寻味的抒怀佳作。

这首诗的原注说:“时未收长安。
”唐天宝十四载(755)安禄山起兵叛乱,次年长安被攻陷。
至德二载(757)仲春肃宗由彭原行军至凤翔,岑参随行。
玄月唐军收复长安,诗可能是该年重阳节在凤翔写的。
岑参是南阳人,但久居长安,故称长安为“故宅”。

武威送刘判官赴碛西行军

岑参

火山五月行人少,看君马去疾如鸟。

都护行营太白西,角声一动胡天晓。

天宝十载(751)五月,西北边疆石国太子引大食(古阿拉伯帝国)等部打击唐境,当时的武威(今甘肃武威)太守、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将兵三十万出征抵抗。
此诗是作者于武威送僚友刘判官(名单)赴军前之作,“碛西”即安西都护府。
这是一首即兴口占而颇为新奇的送行小诗。

此诗不落一样平常送别诗之窠臼。
它没有直接写惜别之情和直言对胜利的祝愿。
而只就此地与彼地情景略加夸年夜与想象,阐述自然,比兴得体,颇能壮僚友之行色,惜别与祝捷之意也就见于言外,在送别诗中堪称独具一格了。

虢州后亭送李判官使赴晋绛得秋字

岑参

西原驿路挂城头,客散江亭雨未收。

君去试看汾水上,白云犹似汉时秋?

要读懂这首七绝,至少要肃清两重障碍。
其一,是诗的写作年代及其时代背景;其二,是判断末了一句话的语气。

看题目,自然是送行之作。
当时的虢州城,大抵依山建筑。
西原是城外一个地方。
北出黄河的驿路是由城外绕山而去的。
以是诗的开头,才有“西原驿路挂城头”的话。
此句骤看是写景,城堞现出了一角,远处有重重叠叠的山,驿路在山上穿行,看来就象挂在城头似的;实在又是在叙事,点出送行题目。
再把这第一句和次句连起来读,还可以看到一个雨中送客的场景。
除了城堞耸峙,远山一抹,驿路蜿蜓之外,江边还有送客亭;雨景中又仿佛可以瞥见行人上路,主人殷殷相送。
纯然以写景来叙事达情,却又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效果,这是作者在摄取、提炼、表现三方面都下了力量的最好解释。

然而,这首诗不能看作是一样平常的送客应酬之作,墨客在诗中倾注的思想感情,要比纯挚的送别朋侪深广得多。
岑参是于乾元二年(759)至上元二年(761)出任虢州长史的,那时安史之乱还没有结束。
由于战乱,国土破碎,公民罹难,墨客亲眼见到过的开元盛世景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就在这样的背景上面,我们看到墨客感慨遥深地写下了这两句话:“君去试看汾水上,白云犹似汉时秋?”话里隐蔽着一段典故:有一年,汉武帝刘彻到河东(今山西地区)去,祭了后土之神,又坐船在汾水上游览、饮宴,高兴起来,做了一首《秋风辞》。
有“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的话。
汉武帝在位五十多年,是汉朝的壮盛期间,而唐朝从贞不雅观到开元一百多年间,国力之盛,比起汉武帝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史之乱一来,却溘然落得如此可悲的局势,墨客自然是不能不有所感触的。
恰好李判官要到晋绛去,墨客于是蕴藉地向朋友提出这样的打听:“李判官呵!
你到汾水上的时候,看看那里的云光山色,可还象汉武帝那个时期那样雄伟壮丽么?”很明显,隐蔽在这两句话后面的,是墨客对付唐帝国衰落的深奥深厚的嗟叹。
汉武帝的豪情胜概已经不可再见了,唐帝国的阵容功业难道也是这样结束了吗?一种对国家命运深切关怀的激情,在墨客胸中荡漾。
有了这两句,就给这首送行诗平添许多光彩,我们喜好它,就不仅仅由于它在艺术上的造诣了。

山房春事二首(其二)

岑参

梁园日暮乱飞鸦,纵目冷落三两家。

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这是一首吊古之作。
梁园别号兔园,俗名竹园,西汉梁孝王刘武所建,故址在今河南省商丘县东,周围三百多里。
园中有百灵山、落猿岩、栖龙岫、雁池、鹤洲、凫渚,宫不雅观相连,奇果佳树,错杂其间,珍禽异兽,出没个中。
梁孝王曾在园中设宴,一代秀士枚乘、司马相如等都应召而至。
到了春天,更见热闹:百鸟鸣啭,繁花满枝,车马接轸,士女云集。

逢入京使

岑参

故宅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

立时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安然。

天宝八载(749),岑参第一次远赴西域,充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幕府布告。
他告别了在长安的妻子,跃马踏上漫漫征途。

也不知走了多少天,就在通西域的大路上,他忽地劈面遇见一个老相识。
立马而谈,互叙寒温,知道对方要返京述职,顿时想到请他捎封家书回长安去。
此诗就描写了这一情景。

这首诗的好处就在于不假雕琢,信口而成,而又感情朴拙。
墨客长于把许多民气头所想、口里要说的话,用艺术手腕加以提炼和概括,使之具有范例的意义。
清人刘熙载曾说:“诗能于易处见工,便觉亲切有味。
”(见《艺概。
诗概》)在夷易之中而又显出丰富的韵味,自能深入民气,经久不忘。
岑参这首诗,正有这一特色。

碛中作

岑参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未知何处宿,平沙莽莽绝人烟。

在唐代诗坛上,岑参的边塞诗以奇情异趣独树一帜。
他两次出塞,对边塞生活有深刻的体会,对边陲景致怀深厚的感情。
这首《碛中作》,就写下了墨客在万里沙漠中勃发的诗情。

墨客精心摄取了沙漠行军途中的一个剪影,向读者展示他戎马倥偬的动荡生活。
诗于叙事写景中,奥妙地寄寓细微的生理活动,含而不露,蕴藉动听。

戏问花门酒家翁

岑参

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

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

这是一首别具一格的生活抒怀小诗。
唐玄宗天宝十载(751)三月,安西节度使高仙芝调任河西节度使。
在安西(今新疆库车)节度幕府盘桓了近两年之久的岑参,和其他幕僚一道跟随高仙芝来到春光初临的凉州城中。
在经历了漫漫瀚海的辛劳旅程之后,墨客蓦然领略了道旁榆钱初绽的春色和亲见老人安然沽酒待客的诱人场面,他怎能不在酒店小驻少焉,让醉人的酒喷鼻香驱散旅途的疲倦,并欣赏这动人的春光呢?

诗的开头两句纯用白描手腕,从花门楼前酒店落笔,如实写出老翁待客、美酒飘喷鼻香的情景,堪称是盛唐时期千里河西的一幅生动动听的风尚画,字里行间陪衬出边塞安定、闾阎不惊的时期气氛,为下文点明“戏问”的诗题作了铺垫。
三四两句墨客不是索然寡味地实写付钱沽酒的过程,而是在偶见春色的霎时之间,立即从榆荚形似泉币的外在特色上捉住了动人的诗意,用轻松、诙谐的语调戏问了那位当罏沽酒的七旬老翁:“老人家,摘下一串白灿灿的榆钱来买您的美酒,您肯不肯呀?”墨客丰富的想象,把生活化成了诗,读者可从中充分感想熏染到盛唐时期人们乐不雅观、开阔的胸襟。

这首诗用口语化的诗歌措辞,写面远景物,人物音容笑脸维妙维肖,格调诙谐、诙谐。
诗人为凉州早春景物所激动、陶醉个中的心情,象一股涓涓细流,回荡在字里行间。
在写法上,朴素的白描和生动的想象相结合,在虚实相映中显示出既平凡而又亲切的情趣。
本诗措辞富有平实中见奇峭的韵味,给全诗带来了既轻灵跳脱又诙谐诙谐的魅力。

春梦

岑参

洞房昨夜东风起,遥忆美人湘江水。

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俚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们思骨肉,念朋友,怀家乡,忆旧游,每每形于梦寐。
这么一件大家都会在日常生活碰着的小事,经由墨客们的艺术处理,就会成为动人的形象,能够更深刻和朴拙地表达出内心所蕴藏的感情,使读者感到亲切和喜好。
岑参这首诗,便是写梦而很成功的作品。

这首诗的前两句写梦前之思。
在深邃的洞房中,昨夜吹进了东风,可见春天已经悄悄地来到。
春回大地,风入洞房,该是春色已满人间了吧,可是深居闺阁的人,感到有些意外,仿佛春天是一下子涌现了似的。
时令的改换随意马虎引起感情的颠簸,尤其当寒冷萧索的冬天转到天晴俏丽的春天的时候。
面对这美好的时令,怎么能不怀念在远方的美人呢?在古代汉语中,美人这个词,含义比当代汉语宽泛。
它既指男人,又指女人,既指容色俏丽的人,又指风致美好的人。
在本诗中,大概是指离去的爱侣,但是男是女,就无从坐实了。
由于墨客既可以写自己之梦,那么,这位美人便是女性。
也可以代某一女子写梦。
那么,这位美人便是男性了。
这是无须穷究的。
总之,是在东风吹拂之中,想到在湘江之滨的美人,相距既远,相会自难,以是更加思念了。

后两句写思后之梦。
由于白天的怀想,以是夜眠洞房,因忆成梦。
在枕上虽只少焉功夫,而在梦中却已走完去到江南(即美人所在的湘江之滨)的数千里路程了。
用“片时”,正是为了和“数千里”相互对衬。
这两句既写出了梦中的迷离惝恍,也暗示出平日的密意深情。
换句话说,是用韶光的速率和空间的广度,来显示感情的强度和深度。
(宋晏幾道《蝶恋花》云:“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即从此诗化出。
)在醒时多年无法做到的事,在梦中片时就实现了,虽嫌迷离,终觉美好。
谁没有这种生活履历呢?墨客在这里给予了动人的再现。

景云画松

画松一似真松树,且待寻思记得无?

曾在晒台山上见,石桥南畔第三株。

好的艺术品每每具有一种褫魂夺魄的感召力,使不雅观者或读者神游其境,感到逼真。
创作与鉴赏同是形象思维,而前者是由真到“画”,后者则由“画”见真。
这位盛唐诗僧景云(他兼擅草书)的《画松》诗,就维妙维肖地抒发了艺术欣赏中的诗意感想熏染。

一件精良作品给人的第一印象每每就很新鲜、强烈,令人耐久难忘。
诗的首句彷佛便是写这种第一印象。
“画松一似真松树”。
面对“画松”,不雅观者急速为之打动,由“画”见“真”了,这该是何等样的妙品啊,“一似”二字表达出一种惊奇感,一种会心的喜悦,一种似曾相识的创造。

于是,不雅观画者进入欣赏的第二步,开始从自己的生活体验去遐想,去玩味,去把握那画境。
他陷入凝想沉思之中:“且待寻思记得无?”欣赏活动须要心神专注,要入乎其内才能体味出来。
“且待寻思”,解释欣赏活动也有一个渐进过程,一定要反复涵泳,方能猝然相逢。

当画境从他的生活体验中得到一种印证,当不雅观者把握住画的精神与意蕴时,他得到欣赏的最大乐趣:“曾在晒台山上见,石桥南畔第三株!

这险些又是一声惊呼。
说画松似真松,乃至说它便是画的某处某棵松树,彷佛很实在。
然而未有过“晒台访石桥”经历的读者,毕竟不知某松到底是什么样子,彷佛又很虚。
然而细加玩味,此松之精神俱在。

这是从晒台石桥的特定环境暗示出来的。
“晒台”是东南名山,绮秀而奇险,“石桥”是登攀必经之路。
“石桥南畔第三株”的青松,其苍劲遒媚之姿,便在不言之中。
由此又间接传达出画松的风格。
这便是所谓虚处真切了。

诗言画松之逼真,详细到石桥南畔“第三株”,又彷佛过于指实。
实在,“晒台”、“石桥”在唐诗中险些作为奇境胜地的同义语被广泛利用,此诗对此未必是实写。
或者该当更为确切地说,是实事虚用而已。

作为题画,此诗的显著特点在于不作实在的形状描摹,如“森森直干百余寻,高入青冥不附林”、“龙甲虬髯不可攀,亭亭千丈荫南山”(王安石咏松诗句)一类,而纯从不雅观者的生理感想熏染、生活体验写来,从虚处传画松之神。
既写出欣赏活动中的诗意感想熏染,又表现出画家的艺术成绩,它在同类诗中是独树一帜的。

刘方平采莲曲

落日清江里,荆歌艳楚腰。

采莲从小惯,十五即乘潮。

《采莲曲》是乐府诗旧题,又称《采莲女》、《湖边采莲妇》等,为《江南弄》七曲之一,内容多描写江南采莲妇女的生活。
历来写采莲曲的很多,但写得出色也颇不随意马虎。
而这首小诗只用了二十个字就维妙维肖地塑造了一个可爱的采莲劳动妇女形象。

月夜

刘方平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刘方平是盛唐期间一位不很出名的墨客,存诗不多。
但他的几首小诗却写得清丽、细腻、新颖、隽永,在当时独具一格。

据皇甫冉说,刘方平善画,“墨妙无前,性生笔先”(《刘方平壁画山水》),这首诗的前两句就颇有画意。
夜半更深,朦胧的斜月映照着家家户户,庭院一半沉浸在月光下,另一半则宠罩在夜的暗影中。
这明暗的比拟加倍衬出了月夜的安谧,空庭的阒寂。
天上,北斗星和南斗星都已横斜。
这不仅进一步从视觉上点出了“更深”,而且把读者的视野由“人家”引向寥廓的天宇,让人感到那碧海上苍之中也笼罩着一片夜的静寂,只有一轮斜月和横斜的北斗南斗在张口结舌地暗示着韶光的流逝。

春怨

刘方平

纱窗日落渐薄暮,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这是一首宫怨诗。
点破主题的是诗的第二句“金屋无人见泪痕”。
句中的“金屋”,用汉武帝幼小时愿以金屋藏阿娇(陈皇后小名)的典故,表明所写之地是与人间隔绝的深宫,所写之人是幽闭在宫内的少女。
下面“无人见泪痕”五字,可能有两重含意:一是其人因孤处一室、无人作伴而不禁下泪;二是其人身在极度孤寂的环境之中,纵然落泪也无人得见,无人同情。
这正是宫人命运之最可悲处。
句中的“泪痕”两字,也大可玩味。
泪而留痕,可见其垂泪已有多时。
这里,统共只用了七个字,就把诗中人的身份、处境和怨情都写出了。
这一句是全诗的中央句,其他三句则都是环抱这一句、陪衬这一句的。

民谣神鸡童谣

生儿不用识笔墨,斗鸡走马胜读书。

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

能令金距期胜负,白罗绣衫随软舆。

父去世长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丧车。

这首民谣写的是一个被人称为“神鸡童”的长安小儿贾昌的奇遇,但讽刺的工具则显然不只是贾昌。
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生儿不用识笔墨,斗鸡走马胜读书”,正如“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一样,是愤激之词,也是一种反常的社会心理的写照。
人们要问:谁实为之?孰令致之?区区斗鸡小技何以竟能赢来盖世的富贵荣华?“软舆”,是天子乘坐的用人挽着走的车子。
“白罗绣衫随软舆”一句,此中有人,呼之欲出。
原来当今天子就爱斗鸡走马,以是“神鸡童”也就成了天子身边的红人。
唐诗中讽刺天子的诗篇不少,或则饰辞异代,或则咏物寄怀,大都辞旨微婉。
象这样大胆坦直,用辛辣的措辞嘲笑当朝天子的,在文人诗里是很难见到的,只有民谣能作此快人快语。

全诗描述了两个场面,一是贾昌随驾东巡,一是奉父柩西归雍州。
先看第一个场面──“白罗绣衫随软舆”。
在戒备森严、紧张肃穆的气氛里,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穿着富丽的白罗绣花衫,带着三百只喔喔啼鸣的红冠大公鸡,牢牢跟随在天子威严华贵的软舆后面,大摇大摆地前行,这真是亘古未有的奇不雅观。
玄宗此行是去泰山举行隆重的封禅大典,夸示他“奉天承命”、治国治民的丰功伟业,带上这么一支不伦不类的分外仪仗队,岂不是风趣透顶,荒诞至极!
据陈鸿《东城老父传》记载:“开元十三年,(贾昌)笼鸡三百,从封东岳。
”并没有说他紧跟在“软舆”后面,而诗中利用近乎漫画的手腕,将这一史实作了艺术的夸年夜,形象光鲜,主题突出。

裴迪化子岗

日落松风起,还家草露晞。

云光侵履迹,山翠拂人衣。

裴迪是盛唐山水田园派墨客之一,是王维最好的朋友。
后来,王维隐居于蓝田(今属陕西)辋川,与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
辋川别墅有华子岗、竹里馆、鹿柴等名胜多处,王维与裴迪各赋五言绝句二十首,互为唱和,以歌咏其幽美景致。
《华子岗》即是个中之一。

这首诗,墨客以“还家”为线索,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把落日、松风、草露、云光、山翠这些分散的景物,有机地联缀成一幅有条有理、动静合适的艺术画面,着墨不多,而极富神韵。
诗的前两句写落日、松风和草露,连用两个动词,一“起”一“落”,把夕阳西下、晚风初起的薄暮景致,勾画得十分光鲜,使读者仿佛看到夕阳倚着远山逐步西沉的景象,听见晚风掠过松林的飒飒声,初步领略这大自然的美好风光。
“还家”与“日落”相应,不仅点出了墨客已游览多时,而且也画出了作者游兴未尽、溜达下岗的悠然自得的形象。
以下,随着作者“还家”的足迹,进一步展示了华子岗的幽美景致。
深山高岗之上,本是云遮雾绕,水气蒙蒙,春夏季节尤其如此。
但现在是天高气爽的秋日(王维同时写的《华子岗》有云:“连山复秋色”),又加上松风吹拂,落日照射,水气蒸发很快,那青草上的露水早已挥发殆尽了,故说“草露晞”。
墨客脚踩在这些干了的山草之上,感到特殊柔柔细软,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元结舂陵行并序

癸卯岁,漫叟授道州刺史。
道州旧四万余户,经贼已来,不满四千,大半不胜赋税。
到官未五旬日,承诸使搜聚符牒二百余封,皆曰:“失落其限者,罪至贬削。
”於戏!
若悉应其命,则州县破乱,刺史欲焉逃罪;若不应命,又即开罪戾,必不免也。
吾将守官,静以安人,待罪而已。
此州是舂陵故地,故作《舂陵行》以达下情。

军国多所需,切责在有司。

有司临郡县,刑法竞欲施。

供给岂不忧?征敛又可悲。

州小经乱亡,遗人实困疲。

大乡无十家,大族命单赢。

朝餐是草根,暮食仍木皮。

出言气欲绝,意速行步迟。

追呼尚不忍,况乃鞭扑之!

邮亭传急符,来往迹相追。

更无宽大恩,但有迫匆匆期。

欲令鬻儿女,言发恐乱随。

悉使索其家,而又无生资。

听彼道路言,怨伤谁复知!

“去冬山贼来,杀夺几无遗。

所愿见王官,抚养以惠慈。

奈何重驱逐,不使存活为!

安人天子命,符节我所持。

州县忽乱亡,得罪复是谁?

逋缓违诏令,蒙责固其宜。

先哲重守分,恶以祸福移。

亦云贵守官,不爱能应时。

顾惟孱弱者,正派当不亏。

何人采国风,吾欲献此辞。

这首《舂陵行》是元结的代表作之一,曾博得杜甫的激赏。
杜甫在《同元使君舂陵行》诗中说:“不雅观乎《舂陵》作,欻见俊哲情……道州忧黎庶,词气浩纵横。
两章(指《舂陵行》及《贼退示官吏》)对秋月,一字偕华星。
”《舂陵行》确实是灿若秋月华星的不朽诗篇。

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墨客任道州刺史;第二年五月,墨客来到任所。
道州旧有四万多户人家,几经兵荒马乱,剩下的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
公民疲困不堪,而官府苛捐杂税却有增无已。
元结目睹民不聊生的惨状,曾上书为民请命,并在任所为民营舍、给田、免徭役,很有政绩。
他的《舂陵行》,就反响了当时苦难的现实,表现了他对公民的同情。

这首诗以情胜,墨客“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用朴素古淡的笔墨,倾诉内心深处的真情实感,有一种动听肺腑的力量。
诗中央理描写弯曲细腻,淋漓尽致地展现作为封建官吏的墨客,从忧供给到悲征敛,从催逼赋税到顾恤百姓,末了献辞上书,决心“守官”“待罪”(见序),委曲深细,“微婉抑扬”(杜甫《同元使君舂陵行序》)。
这首诗不尚辞藻,不事雕琢,用白描的手腕陈设事实,直抒胸臆,而韵致清闲周遭之外,正如元好问所说:“浪翁水乐无宫徵,自是云山韶濩音(《论诗绝句》),具有一种自然美,本色美。

贼退示官吏并序

元结

癸卯岁,西原贼入道州,点火杀掠,几尽而去。
明年,贼又攻永破邵,不犯此州边鄙而退。
岂力能制敌欤?盖蒙其伤怜而已。
诸使作甚忍苦征敛?故作诗一篇以示官吏。

昔岁逢太平,山林二十年。

起源在庭户,洞壑当门前。

井税有常期,日晏犹得眠。

忽然遭世变,数岁亲戎旃。

今来典斯郡,山夷又纷然。

城小贼不屠,人贫伤可怜。

因此陷邻境,此州独见全。

使者将王命,岂不如贼焉?

今被征敛者,迫之如火煎。

谁能绝人命,以作时世贤?

思欲委符节,引竿自刺船。

将家就鱼麦,归老江湖边。

此诗和《舂陵行》都是作者反响社会现实,同情人民疾苦的代表作,而在斥责统治者对苦难公民的苛捐杂税上,此诗词意更为深奥深厚,感情更为愤激。

诗前的序交待了作诗的原委。
癸卯岁,即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十仲春,广西境内的少数民族“西原蛮”发动了反对唐王朝的武装叛逆,曾攻占道州(州治在今湖南道县)达一月余。
第二年五月,元结任道州刺史,七月“西原蛮”又攻破了临近的永州(州治在今湖南零陵)和邵州(州治在今湖南邵阳),却没有再攻道州。
墨客认为,这并不是官府“力能制敌”,而是出于“西原蛮”对战乱中道州公民的“伤怜”,相反,朝廷派随处所上的租庸使却不能体恤公民,在道州百姓“朝餐是草根,暮食乃木皮”(《舂陵行》)的情形下,仍旧残酷征敛,有感于此,作者写下了这首诗。
元结把叛逆的少数民族称之为“贼”,固然表现了他的偏见,但在诗中,他把“诸使”和“贼”比拟起来写,通过对“贼”的有所肯定,来衬托官吏的残暴,这对本身也是个“官吏”的作者来说,是非常难能名贵的。

欸乃曲五首(其二)

元结

湘江仲春春水平,满月和风宜夜行。

唱桡欲过平阳戍,守吏相呼问姓名。

本诗作于大历二年(767)。
作者(时任道州刺史)因军事诣长沙都督府,返回道州(今湖南道县西)途中,逢春水大发,船行困难,于是作诗五首,“令舟子唱之,盖以取适道路云。
”(诗序)“欸乃”为棹声。
“欸乃曲”犹船歌。

从长沙还道州,本属逆水,又遇江水上涨,怎么能说“宜夜行”呢?这样写,是正由于实际情形不便行舟,才须要努力和乐不雅观的缘故。
诗的前两句将仲春湘江之夜写得平和美好,“春水平”写出了江面的开阔,“和风”写出了东风的和煦,“满月”写出月色的明朗。
诗句洋溢着乐不雅观精神,深得民歌之神髓。

这样的诗句是即兴式的,彷佛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敢于把前所未有的情景入诗,却非有创新的勇气不可。
和任何创造一样,诗永久须要新意。

孟云卿寒食

仲春江南花满枝,他乡寒食远堪悲。

贫居每每无烟火,不独明朝为子推。

孟云卿天宝年间科场失落意后,曾流寓荆州一带,过着极为穷苦的生活。
就在这样的飘泊流寓生活中的一个寒食节前夕,他写下了这首绝句。

张继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苏州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一个秋日的夜晚,墨客泊舟苏州城外的枫桥。
江南水乡秋夜柔美的景致,吸引着这位怀着旅愁的客子,使他领略到一种情味隽永的诗意美,写下了这首意境清远的小诗。

题为“夜泊”,实际上只写“夜半”时分的景象与感想熏染。
诗的首句,写了午夜时分三种有密切相干的景象:月落、乌啼、霜满天。
上弦月升起得早,半夜时便已沉落下去,全体天宇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光影。
树上的栖乌大约是由于月落前后光芒明暗的变革,被惊醒后发出几声啼鸣。
月落夜深,繁霜暗凝。
在幽暗安谧的环境中,人对夜凉的觉得变得格外锐敏。
“霜满天”的描写,并不符合自然景不雅观的实际(霜华在地而不在天),却完备相符墨客的感想熏染:深夜侵肌砭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围向墨客夜泊的小舟,使他感到身外的茫茫夜气中正弥漫着满天霜华。
全体一句,月落写所见,乌啼写所闻,霜满天写所感,层次分明地表示出一个先后承接的韶光过程和觉得过程。
而这统统,又都和谐地统一于水乡秋夜的幽寂清冷氛围和羁旅者的孤孑清寥感想熏染中。
从这里可以看出墨客运思的周详。

诗的第二句接着描述“枫桥夜泊”的特色景象和旅人的感想熏染。
在朦胧夜色中,江边的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之以是径称“江枫”,大概是因枫桥这个地名引起的一种推测,或者是选用“江枫”这个意象给读者以秋色秋意和离情羁思的暗示。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伤春心”,“青枫浦上不胜愁”,这些古人的诗句可以解释“江枫”这个词语中所沉积的感情内容和它给予人的遐想。
透过雾气茫茫的江面,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几处“渔火”,由于周围阴暗迷蒙背景的衬托,显得特殊引人瞩目,动人遐想。
“江枫”与“渔火”,一静一动,一暗一明,一江边,一江上,景物的配搭组合颇见存心。
写到这里,才正面点出泊舟枫桥的旅人。
“愁眠”,当指怀着旅愁躺在船上的旅人。
“对愁眠”的“对”字包含了“伴”的意蕴,不过不象“伴”字外露。
这里确有孤孑的旅人面对霜夜江枫渔火时萦绕的缕缕轻愁,但同时又隐含着对旅途柔美景致的新鲜感想熏染。
我们从那个仿佛很客不雅观的“对”字当中,彷佛可以觉得到舟中的旅人和舟外的景物之间一种无言的交融和契合。

诗的前幅布景密度很大,十四个字写了六种景象,后幅却特殊疏朗,两句诗只写了一件事:卧闻山寺夜钟。
这是由于,墨客在枫桥夜泊中所得到的最光鲜深刻、最具诗意美的觉得印象,便是这寒山寺的夜半钟声。
月落乌啼、霜天寒夜、江枫渔火、孤舟客子等景象,固然已从各方面显示出枫桥夜泊的特色,但还不敷以尽传它的神韵。
在暗夜中,人的听觉升居为对外界事物景象感想熏染的首位。
而静夜钟声,给予人的印象又特殊强烈。
这样,“夜半钟声”就不但衬托出了夜的安谧,而且揭示了夜的深永和清寥,而墨客卧听疏钟时的各类难以言传的感想熏染也就尽在不言中了。

这里彷佛不能忽略“苏州城外寒山寺”。
寒山寺在枫桥西一里,初建于梁代,唐初诗僧寒山曾住于此,因而得名。
枫桥的诗意美,有了这所古刹,便带上了历史文化的光荣,而显得更加丰富,动人遐想。
因此,这寒山寺的“夜半钟声”也就仿佛回荡着历史的反应,渗透着宗教的情思,而给人以一种古雅庄严之感了。
墨客之以是用一句诗来点明钟声的出处,看来不为无因。
有了寒山寺的夜半钟声这一笔,“枫桥夜泊”之神韵才得到最完美的表现,这首诗便不再勾留在纯挚的枫桥秋夜景物画的水平上,而是创造出了情景交融的范例化艺术意境。
夜半钟的风习,虽早在《南史》中即有记载,但把它写进诗里,成为诗歌意境的点眼,却是张继的创造。
在张继同时或往后,虽也有不少墨客描写过夜半钟,却再也没有达到过张继的水平,更不用说借以创造出完全的艺术意境了。

钱起省试湘灵鼓瑟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从诗题“省试”可以看出,这是一首试帖诗。
“湘灵鼓瑟”这个题目,是从《楚辞。
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句中摘出来的。

诗的开头两句点题,赞赏湘灵长于鼓瑟,那幽美动听的乐声常常萦绕耳边。
在试帖诗里,这叫做概括题旨。

湘水女神鼓瑟,曲声袅袅,于是墨客展开想象的羽翼,伴随着仙乐,来回盘旋。
那瑟曲,是多么动人心弦呵!
它首先吸引了名叫冯夷的水神,使他忍不住在水上跳起舞来。
实在,冯夷并没有真正听懂在美妙的乐声中隐蔽的哀怨凄苦的情绪,这种欢舞是徒然的。
但那些“楚客”是懂得湘灵的心意的,这当然包括汉代的贾谊,和历代被贬谪南行而经由湘水的人,他们听到这样哀怨的乐声,怎不感到十分难过呢!

你听,那曲调深奥深厚哀婉,纵然坚如金石也为之感到悲凄;而它的清亢响亮,可以传到那无穷无尽的苍穹中去。

如此幽美而哀怨的乐声传到苍梧之野,一定把九嶷山上的舜帝之灵都惊动了,他大概会赶到湘水上空来侧耳谛听吧!
那馨喷鼻香的芳草──白芷,竟会受到冲动,加倍吐出它的芳香来。

乐声在水面上飘扬,广大的湘江两岸都沉浸在幽美的旋律之中。
寥阔的湘水上空,都回荡着哀怨的乐音,它汇成一股悲风,飞过了八百里洞庭湖。

赠阙下裴舍人

钱起

仲春黄鹂飞上林,春城紫禁晓阴阴。

长乐钟声花外尽,龙池柳色雨中深。

阳和不散穷途恨,霄汉常悬捧日心。

献赋十年犹未遇,羞将白发对华簪。

这首诗,是写给一个姓裴的舍人。
写诗的目的,是为了向裴舍人要求援引。

暮春归故山草堂

钱起

谷口春残黄鸟稀,辛夷花尽杏花飞。

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

诗的第一句中的“谷口”二字,暗示了“故山草堂”之所在:“春残”二字,扣题中“暮春”;以下如斯皆称“归”后的所见所感,思致清晰而严谨。
谷口的环境是柔美的,墨客曾说过:“谷口好泉石,居人能陆沉。
牛羊下山小,烟火隔云深。
一径入溪色,数家连竹阴。
藏虹辞晚雨,惊隼落残禽。
”(《题玉山村落叟屋壁》)可以想见,春到谷口,当更具一番景致。
然而,此番归来却是“东风三月落花时”,面前是黄鸟稀,辛夷尽,杏花飞。
黄鸟,即黄莺(一说黄雀),叫声婉转悦耳;辛夷,木兰树的花,一称木笔花,比杏花开得早,以是诗说“辛夷花尽杏花飞”。
一“稀”、一“尽”、一“飞”,三字一气而下,渲染出春光逝去、了无踪影的调零空寂的气氛。

然而,也正是由于这种景象,才使得墨客欣喜地创造了另一种名贵的美──窗前幽竹,兀傲清劲,翠绿葱茏,摇荡多姿,欢迎它久别归来的主人。
这就使墨客以压抑不住的激情吟诵出:“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
“怜”者,爱也。
爱的便是它“不改清阴”。
“不改清阴”,简炼而准确地概括了翠竹的内美与外美和谐统一的特色。
“月笼翠叶秋承露,风亚繁梢暝扫烟。
知道雪霜终不变,永留寒色在庭前”(唐求《庭竹》)。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郑板桥《竹石》)。
不都是在讴歌它“不改清阴”的品质吗!
钱起正以春鸟、春花之“改”──“稀、尽、飞”,反衬出翠竹的“不改”。
墨客爱的是“不改”,对付“改”当然就不言而喻了。
清人郑板桥的“四季花草最无穷,时到芬芳过便空。
唯有山中兰与竹,经春历夏又秋冬”一诗,表现出来的情趣与意境,和钱诗倒十分相似,恰可共吟同赏。

“画有在纸中者,有在纸外者”。
诗也可以说有在言中者,有在言外者。
“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用由人及物、由物及人的写法,生动地抒发了墨客的怜竹之意和幽竹的“待我”之情,在这个物我相亲的意境之中,寄寓了墨客对幽竹的赞颂,对那种不畏春残、不畏秋寒、不为俗屈的高尚节操的礼赞。
以是它不仅给人以美的享受、美的传染,而且它那深刻的蕴涵,令人回味无穷。
古人说:“员外(钱起)诗体格新奇,理致清赡。
……文宗右丞(王维)许以高格”(高仲武《复兴间气集》),大概指的便是这一类的诗吧!

归雁

钱起

潇湘何事等闲回?水碧沙明两岸苔。

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

钱起是吴兴(今属浙江)人,入任后,一贯在长安和京畿作官。
他看到秋雁南飞,曾作《送征雁》诗:“秋空万里静,嘹唳独南征……怅望遥天外,乡情满目生。
”这首《归雁》,同样写于北方,所咏却是从南方归来的春雁。

古人认为,秋雁南飞,不超越湖南衡山的回雁峰,它们飞到峰北就栖息在湘江下贱,过了冬天再飞回北方。
作者依照这样的认识,从归雁想到了它们归来前的栖息地──湘江,又从湘江想到了湘江女神长于鼓瑟的神话,再根据瑟曲有《归雁操》进而把鼓瑟同大雁的归来相联系,这样就形成了诗中的奇思妙想。

根据这样的艺术构思,作者一反历代墨客把春雁北归视为天经地义的老例,而故意对大雁的归来表示不解,一下笔就连用两个句子劈空设问:“潇湘何事等闲回?水碧沙明两岸苔”,讯问归雁为什么舍得离开那环境幽美、水草丰硕的湘江而回来呢?这突兀的讯问,一下子就把读者的思路引上了墨客所安排的轨道──不理会大雁的习气,而其余探寻大雁归来的缘故原由。

作者在第三、四句代雁作了回答:“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
”湘江女神在月夜下鼓瑟(二十五弦),那瑟声悲惨哀怨,大雁不忍再听下去,才飞回北方的。

墨客便是这样借助丰富的想象和幽美的神话,为读者展现了湘神鼓瑟的凄清境界,着意塑造了多情善感而又通达音乐的大雁形象。
然而,墨客笔下的湘神鼓瑟为什么那样悲惨?大雁又是为什么那样“不胜清怨”呢?为了弄清墨客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无妨看看他考进士的成名之作《湘灵鼓瑟》。
在那首诗中,作者用“苍梧来怨慕”的诗句指出,湘水江神鼓瑟之以是哀怨,是由于她在乐声中寄托了对去世于苍梧的丈夫──舜的思念。
同时,诗中还有“楚客不堪听”的诗句,表现了贬迁于湘江的“楚客”对瑟声哀怨之情的不堪忍受。

拿《湘灵鼓瑟》同《归雁》相对照,使我们领会到:《归雁》中的“不胜清怨却飞来”一句,原来是从“楚客不堪听”敷演而来,作者是按照贬迁异地的“楚客”来塑造客居湘江的旅雁的形象的。
故而,他使旅雁听到湘灵的充满思亲之悲的瑟声,便乡愁郁怀,羁思难耐,而毅然离开幽美富余的湘江,向北方飞回。
“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建安文学家王粲《登楼赋》中的这两句揭示羁客情怀的名言,正可借来解释《归雁》诗中旅雁听瑟飞回时的“心情”,而墨客正是借写充满客愁的旅雁,婉转地表露了宦游他乡的羁旅之思。
这首诗构思新颖,想象丰富,笔法空灵,抒怀婉转,意趣含蕴。
它以独特的艺术特色,而成为引人瞩目的咏雁名篇之一。

贾至春思二首(其一)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喷鼻香。

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贾至在唐肃宗朝曾因事贬为岳州司马。
唐汝询在《唐诗解》中认为贾至所写的一些绝句“皆谪居楚中而作”。
这首诗大概也是他在贬谪期间所写。
诗中表达的愁恨,看来不是一样平常的闲愁闲恨,而是由他当时的身份和处境产生的流人之愁、逐客之恨。
可与这首诗参证的有他的另一首《西亭春望》诗:“日长风暖柳青青,北雁归飞入窅冥。

岳阳楼上闻吹笛,能使春心满洞庭。

这里,除明写墨客身在岳州外,“柳青青”的景致与“草色青青柳色黄”既很象,而“日长风暖”的景象也近似“偏能惹恨长”的“春日”与“不为吹愁去”的“东风”。
至于“满洞庭”的“春心”,与这首诗题所称的“春思”也大致同义。
“春心”是因春来雁去而触发的旅情归心:“春思”是纵然在美好的春光中仍旧排解不去的、与日俱长的愁恨。

这首诗题作《春思》,诗中也句句就春立意。
在艺术手腕的利用上,墨客因此前两句反衬后两句,使所要表达的愁恨显得更加强烈。
首句“草色青青柳色黄”,已经用嫩绿、鹅黄两色把这幅春草丛生、柳丝飘拂的活气盎然的画面点染得十分妖冶;次句“桃花历乱李花喷鼻香”,更用暗笔为这幅画添上嫣红、洁白两色,并以写气图貌之笔传出了花枝披离、花气氤氲的浓春景象,使画面上的春光更加艳冶,春意更加繁盛热闹繁荣。
墨客在这两句里写足了春景,其目的在从反面衬托出与这良辰美景形成强烈对照的无法肃清的深愁苦恨。

后两句诗就转而写墨客的愁恨。
这种愁恨深深植根于内心之中,是不可能因外界春光的美好而肃清的。
南唐冯延已《鹊踏枝》词中“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两句,便是直接写出了这一事实。
而贾至不这样直写,却别出奇思,以出人意表的构思,使诗意的表现更有深度,更为弯曲。

诗的第三句“东风不为吹愁去”,不说自己愁重难遣,而怨东风冷漠无情,不为遣愁。
这在诗思上深一层、曲一层,使诗句有避平见奇之妙。
第四句“春日偏能惹恨长”,不说因愁闷而百无聊奈,产生度日如年之感,却反过来说成是春日惹恨,把恨引长,其立意就更新奇,遣词就更奥妙了。

人们在心烦意乱、无可奈何的时候,每每会迁怒他人或迁怒于物。
可是,墨客把愁恨责怪到与其绝不相关的东风、春日头上,既怪东风不解把愁吹去,又怪春日反而把恨引长,这彷佛太没有道理了。
但从诗歌是抒怀而不是说理的措辞来看,从墨客独特的感想熏染和丰富的遐想来说,又自有其理在。
由于:墨客的愁,固然无形无迹,不是东风所能吹去,但东风之来,既能驱去寒冷,使草木复苏,墨客就也希望它能把贰心中的愁吹去,因未能吹去而失落望、而抱怨,这又是合乎人情,可以理解的。
墨客的恨,固然不是春日所能延长或缩短,但春季来临后,日间一天比一天长,在墨客的觉得上,会感到日子更难丁宁。
张华《情诗》“居欢惜夜匆匆,在戚怨宵长”,李益《同崔邠登鹳雀楼》诗“事去千年犹恨速,愁来一日即知长”,所写的都是同一生理状态,表达了墨客主不雅观上的韶光感。
从这样的生理状态出发,墨客抱怨春日把恨引长,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诗的措辞有时不妨打破常理,但又必须可以为读者所理解。
也便是说,一首诗可以容纳遐想、奇想、抱负、痴想,却不是荒诞不经的胡思乱想;墨客可以自由地飞行他的想象之翼,却在感情的表达上要有可以引起读者共感之处。
这首《春思》诗,正是如此。

初至巴陵与李十二白裴九同泛洞庭湖三首(其二)

贾至

枫岸纷纭落叶多,洞庭秋水晚来波。

乘兴轻舟无近远,白云明月吊湘娥。

贾至“尝以事谪守巴陵(今湖南岳阳),与李白相遇,日酣杯酒”(辛文房《唐才子传》)。
在一个深秋晚上,他和李白、裴九驾轻舟同游巴陵胜景──洞庭湖,扑入眼帘的是一片萧瑟的秋天景色:“枫岸纷纭落叶多,洞庭秋水晚来波。
”湖岸边一带枫树,红叶纷纭飘落。
“一叶落而知秋”,这里“纷纭落叶多”,落的又是耐霜的枫叶,可见秋风之紧,秋意之浓。
澄澈的洞庭湖面,荡漾着粼粼碧波。
起首两句,以悠扬的音韵,明丽的色彩,描述了一幅洞庭晚秋的清幽气候:秋风萧萧,红叶纷飞,波浪滔滔,横无际涯,景致幽深迷人。
三位朋侪泛舟湖上,兴致勃勃,“八百里洞庭”恰好纵情游览,让一叶扁舟随水漂流,不论远近,任意东西。
这是多么自由惬意,无拘无束啊!
“乘兴轻舟无近远”句,形象地表达了墨客们放任自然,超逸洒脱的性情。
他们乘兴遨游,仰望白云明月,天宇豁亮清明,不禁遐想联翩。
浩渺的洞庭湖和碧透的湘江,自古以来就流传着一个凄恻动人的传说:帝舜南巡不返,葬于苍梧,娥皇女英二妃闻讯赶去,路断洞庭君山,恸哭流涕,投身湘水而去世。
至今君山仍有二妃墓。
二妃对舜无限忠贞之情引起贾至的同情与凭吊,自己忠而遭贬,君道路断,和湘娥的悲剧命运不也有某些相似之处吗?于是墨客把湘娥引为同调。
“白云明月吊湘娥”,在天空湖面一片清明的天地,墨客遥望皎洁的白云,晶莹的明月,怀着幽幽情思凭吊湘娥。
氛围安谧幽雅,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感伤感情。
“白云明月”,多么纯洁光明的形象!
它象征墨客冰清玉洁的情操和淡泊开阔的肚量胸襟。
整首诗的精华就凝聚在这末一句上,蕴藉蕴藉,言有尽而意无穷。

墨客歌咏洞庭湖,即景抒怀,吊古伤怀,寄托深而寓意长。
全诗形象明朗,色彩鲜亮,章韵高亢,音调昂扬,和谐完美地表现了苍凉的感情,可谓声情并茂。
古人谓贾至“特工诗,俊逸之气,不减鲍照、庾信,调亦清畅,且多素辞,盖厌于漂流沉沦腐化者也”,这一评论相当中肯。
这首诗的艺术特色正是充满俊逸之气和清畅之调。

巴陵夜别王八员外

贾至

柳絮飞时别洛阳,梅花发后到三湘。

世情已逐浮云散,离恨空随江水长。

这是一首情韵新奇的送别诗,一首贬谪者之歌。
王八员外被贬长沙,以事谪守巴陵的贾至给他送行。
两人“同是天涯沉沦腐化人”,在政治上都郁郁不得志,彼此在巴陵夜别,倍增缠绵悱恻之情。

这首诗先从墨客自己离去洛阳时写起:“柳絮飞时别洛阳,梅花发后到三湘。
”记得在那暮春时节,一簇簇的柳絮纷纭扬扬,我贾至当时怀着被贬的失落意心情离开故乡洛阳,梅花盛开的隆冬时分,来到三湘。
以物候的变革表达韶光的变换,深得《诗。
小雅。
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遗韵。
开头两句洒脱飞动,情景交融,既点明时令、地点,又渲染气氛,给人一种人生飘忽、离合无常的觉得。
如今朋侪王八员外也遭逢同样的命运,远谪长沙,临别依依,不胜感慨:“世情已逐浮去散,离恨空随江水长。
”如今,世俗人情已如浮云般消散了,唯有我们两人的友情依然长存,有多少知心话儿要倾诉。
然而,现在却又要离去了,那满腔的离愁别绪,有如湘江水般悠长。
第三句所说“世情”,含意极丰富,包括人间间的盛衰兴败,悲欢离合,人情的冷暖厚薄……这统统,墨客和王八员外都遭遇过,并同有深切的感想熏染。
命运相同,可见相知之深!
世情如浮云,而更觉离情的绸缪难排,有类流水之悠长。
结句比喻形象,“空随”二字似写墨客的心随行舟远去,也仿佛王八员外载满船的离恨而去。
这一个“空”字,还表达了一种无可奈何而又依依惜别的深情。

唐人诗中抒写迁谪之苦、离去之恨者甚多,可谓各申其情,各尽其妙。
而此诗以迁谪之人又送迁谪之人,环境更加尴尬,写得沉郁苍凉,一结有余不尽,可称佳作。

郎士元柏林寺南望

溪上遥闻精舍钟,泊舟微径度深松。

青山霁后云犹在,画出西南四五峰。

唐代诗中有画之作为数甚多,而这首小诗别具风味。
恰如刘熙载所说:“画出者必有主峰,为诸峰所拱向;作字者必有主笔,为余笔所拱向。
……善书者必争此一笔。
”(《艺概。
书概》)此诗题旨在一“望”字,而望中之景只于结处点出。
诗中所争在此一笔,余笔无不做事于此。

诗中提到雨霁,可见作者登山前先于溪上值雨。
首句虽从天已放晴时写起,却饶有雨后之意。
那山顶佛寺(精舍)的钟声竟能清晰地达于溪上,俾人“遥闻”,不与雨浥尘埃、空气澄清大有关系吗?未写登山,先就溪上闻钟,点出“柏林寺”,同时又逗起舟中人登山之想(“遥听钟声恋翠微”)。
这不是诗的主笔,但它是有所“拱向”(引起登眺事)的。

精舍钟声的诱惑,使墨客泊舟登岸而行。
曲曲的山间小路(微径)缓缓地导引他向密密的松柏(次句中只说“松”,而从寺名可知有“柏”)林里穿行,一步步靠近山顶。
“空山新雨后”,四处弥漫着松叶柏子的暗香,使人感到清爽。
深林中,横柯交蔽,不免暗昧。
有此暗昧,才有后来“度”尽“深松”,分外眼明的快意。
以是次句也是“拱向”题旨的妙笔。

“度”字已暗示穷尽“深松”,而达于精舍──“柏林寺”。
行人面前豁然开朗。
迎入眼帘的首先是霁后如洗的“青山”。
前两句未曾有一个着色字,此时“青”字突现,便使人眼明。
继而吸引住视线的是天宇中飘飖的云朵。
“霁后云犹在”,但这已不是浓郁的乌云,而是柔柔明快的白云,登览者怡悦的心情可知。
此句由山带出云,又是为下句进而由云衬托西南诸峰作了一笔铺垫。

三句写山,着意于山色(青),是就一带山脉而言;而末句集中刻划几个山头,着眼于山形,给人以异峰突起的觉得。
峰数至于“四五”,则有错落参差之致。
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峥嵘的山峰犹如“画出”。
不用“衬”字而用“画”字,别有情趣。
言“衬”,则表明峰之固有,平平无奇;说“画”,则似言峰之本无,却由造物以云为毫、蘸霖作墨、以天为纸即兴“画出”,其光荣鲜润,犹有刚脱笔砚之感。
这就不但写出峰的美妙,而且传出“望”者的惊奇与愉悦。

这才是全诗点睛之笔。
只有经由从溪口穿深林一番幽行之后,这里的画面才见得特殊精彩;只有经由登攀途中的一番感情酝酿,这里的创造才令人尤为愉快。
因而这里的“点睛”,有赖前三句的“画龙”。
用刘熙载的话说,那便是,墨客“争”得这一笔的成功,与“余笔”的合营是分不开的。

听邻家吹笙

郎士元

凤吹声如隔彩霞,不知墙外是谁家。

重门深锁无寻处,疑有碧桃千树花。

“通感”是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沟通起来的一种修辞手腕。
这首《听邻家吹笙》,在“通感”的利用上,颇具特色。

这是一首听笙诗。
笙这种乐器由多根簧管组成,参差如凤翼;其声清亮,宛如凤鸣,故有“凤吹”之称。
传说神仙王子乔亦好吹笙作凤凰鸣(见《列仙传》)。
首句“凤吹声如隔彩霞”就彷佛由此作想,说笙曲似从天降,极言其超凡着迷。
具象地写出“隔彩霞”三字,就比一样平常地说“此曲只应天上有”(杜甫)、“如听仙乐耳暂明”(白居易)来得高妙。
将听觉感想熏染转化为视觉印象,给读者的觉得更生动详细。
同时,这里的“彩霞”,又与白居易《琵琶行》、韩愈《听颖师弹琴》中利用的许多摹状乐声的视觉形象不同。
它不是说声如彩霞,而是说声自彩霞之上来;不是摹状乐声,而是设想奏乐的环境,间接陪衬出笙乐的明丽新鲜。

“不知墙外是谁家”,对笙乐虽以天上曲比较拟,但对其实际来源一定要产生悬想揣问。
墨客当是在自己院内听隔壁“邻家”传来的笙乐,以是说“墙外”。
这悬揣语气,不仅进一步渲染了笙声的奇妙撩人,还见出听者“寻声暗问”的专注情态,也间接表现出那音乐的吸引力。
于是,墨客动了心,由“寻声暗问‘吹’者谁”,进而起身追随那声音,欲窥伺个究竟。
然而“重门深锁无寻处”,一墙之隔竟无法超出,不禁令人于咫尺之地产生“天上人间”的怅惘和更强烈的憧憬,由此引发了一个更为绚丽的抱负。

“疑有碧桃千树花”。
以花为意象描写音乐,“芙蓉泣露喷鼻香兰笑”(李贺)是从乐声(如泣如笑)着想,“江城五月落梅花”(李白)是从曲名(《梅花落》)着想,而此诗末句与它们都不同,仍是从奏乐的环境着想。
与前“隔彩霞”呼应,这里的“碧桃”是天上碧桃,是王母桃花。
灼灼其华,竟至千树之多,是何等繁缛绚丽的景象!
它意味着那奇妙的、非人间间的音乐,宜乎如此奇妙的、非人间间的灵境。
它同时又象征着那笙声的妖冶、热烈、欢畅。
而一个“疑”字,写出如幻如真的觉得,使意象给人以飘渺的感想熏染而不过于质实。

此诗三句紧承二句,而四句紧承三句又回应首句,章法流走回环中有递进(从“隔彩霞”到“碧桃千树花”)。
它用视觉形象写听觉感想熏染,把五官觉得错综利用,而又避免对音乐本身正面形容,单就奏乐的环境作“别有天地非人间”的抱负,从而间接有力地表现出笙乐的美妙。
在“通感”利用上算得是独具一格的。

韩翃寒食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官传烛炬,轻烟散入五侯家。

寒食是我国古代一个传统节日,一样平常在冬至后一百零五天,清明前两天。
古人很重视这个节日,按风尚家家禁火,只吃现成食品,故名寒食。
由于节当暮春,景物宜人,自唐至宋,寒食便成为嬉戏的好日子,宋人就说过:“人间佳节唯寒食。
”(邵雍)唐代制度,到清明这天,天子宣旨取榆柳之火赏赐近臣,以示皇恩。
唐代墨客窦叔向有《寒食日恩赐火》诗纪实在:“恩光及小臣,华烛忽惊春。
电影随中使,星辉拂路人。
幸因榆柳暖,一照草茅贫。
”正可与韩翃这一首诗参照。

此诗只看重寒食景象的描述,并无一字涉及评议。
第一句就展示出寒食节长安的迷人风光。
把春日的长安称为“春城”,不但造语新颖,富于美感;而且两字有阴平阳平的腔调变革,谐和悦耳。
处处“飞花”,不但写出春天的万紫千红、五彩缤纷,而且确切地表现出寒食的暮春景象。
暮春时节,袅袅东风中柳絮飞舞,落红无数。
不说“处处”而说“无处不”,以双重否定构成肯定,形成强调的语气,表达效果更强烈。
“春城无处不飞花”写的是全体长安,下一句则专写皇城风光。
既然全体长安充满春意,热闹繁华,皇宫的情景也就可以想见了。
与第一句一样,这里并未直接写到游春盛况,而剪取无限风光中风拂“御柳”一个镜头。
当时的风尚,寒食日折柳插门,以是特殊写到柳。
同时也关照下文“以榆柳之火赐近臣”的意思。

宿石邑山中

韩翃

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

晓月暂飞高树里,秋河隔在数峰西。

这首七绝以极简炼的笔触,描述了石邑山变幻多姿的迷人景致。
前两句写傍晚投宿所见山之景,后两句写晓行山中所见天之色。

石邑,古县名,故城在今河北获鹿东南。
石邑一带为太行山余脉,山势逶迤,群峰错列,峻峭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