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云鹄(1819—1898),湖北蕲春县人,北宋黄庭坚十七代裔孙,咸丰三年进士,官至四川盐茶道清廷二品大员,是晚清著名学者,有多部著作传世。
他主见“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为官清耿介直,不畏霸道,被众人誉为“黄上苍”。“黄上苍”岂是与官场与世浮沉之人?因此得罪了权贵,末了辞官返籍,回湖北潜心研学。曾为两湖、江汉、经心三个书院的院长,是晚清重臣张之洞的密友。
这个在清明节降生的孩子便是黄侃(字季刚),他在兄弟姐妹中排第十,故称“黄十公”。他是我国近代著名措辞笔墨学家、音韵训诂学家、国学大师。
黄侃从小聪明好学,才华过人。3岁开始背诵唐诗宋词,4岁就延师教读,9岁读经,15岁中秀才,后清延废科举,他又考上湖北文普通中学堂,成为第一期学员。
可惜他13岁丧父,家道日渐中落,因系庶出(妾生),在大家族中颇受歧视,因此发奋读书,立志出人头地。
青年黄侃
1902年,即光绪二十八年,黄侃考入武昌文普通中学堂,在校即与同乡田桐、董必武及宋教仁等同学鼓吹革命前辈思想,因而被开除学籍。
1905年,在父亲老友张之洞的帮助下,留学日本并入读早稻田大学。在早稻田大学,他碰着在武昌文普通中学堂时的同学宋教仁。在宋的影响下,同年8月,同盟会于东京成立,黄侃是会员之一。
1911年7月,黄侃因宣扬革命被河南豫河中学开除,返乡途中经汉口之时,同盟会会员及友人为他设宴洗尘。席间论及腐败的清廷,革命浪潮的飞腾,黄侃年夜方激愤,当晚即借酒挥毫,写成题为《大乱者,救中国之灵药也》的文章。
文章一经刊出,舆论哗然,各地报刊纷纭宣布或全文转载,清廷惊骇万分。辛亥革命起,他满腔热血奔忙江湖,然不欲谋仕做官,退却撤退居沪上,主《民声日报》。
1914年,他勤治研索《广韵》,定古声十九类,古韵二十八部之目。揭橥了《仙道平论》《释若者》等文。这年秋,黄侃应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之聘,至北京大学国文系讲授《文学概论》《词章学》及《中国文学史》等课。
黄侃讲《文选》和《文心雕龙》十分真切,吸引了大批其他系的学生。冯友兰回顾说:“他上课的时候,听讲的人最多,他在教室上讲这些书我以前连书名都没听说过的。”
黄长于用音韵吟诵诗章,抑扬抑扬,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美感,在场学生们都情不自禁地唱和,当时成了北大校园一种盛行的调子,被师生们戏称为“黄调”。
1919年,因孤傲的性情与胡适等人不谐,转教武昌高档师范。
1926年,他出任国立武昌大学(即武汉大学的前身)校务坚持会主任(相称于校长)。后又辗转南下北上传授教化,始终刻苦为人,殷勤传教。
黄侃曾在武昌讲授《说文》《尔雅》,在授课中,学生创造,他对书中每个笔墨、事物都能分别说出卷数、页数,乃至在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都能准确指出,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黄侃读书必圈点,有始有终。黄过目不忘,能背诵之多,让人吃惊,因此对学生说:"我一天最多用5分钟的功。",影象力之强、效率之高,可见一斑。
黄侃治学,向来严谨,常说学问之道有五:一曰,不欺人;二曰,不知者不道;三曰,不背所本;四曰,为后世卖力;五曰,不窃。他批评某些初学者之病有四:急于求解;急于著书;不能阙疑;不能服善。
黄侃生于晚清,长于民国,社会动荡不安,出生命运随之浮沉。少年读书追求名利,中年投身革命奇迹。大革命失落败后,阔别政治,黄侃开始了长达二十余年的传授教化生涯,潜心研学和教书育人,他的疯与痴从此被众人所知。
民国著名学人中有三个出名的“疯子”,一个是被黄兴称之为“章疯”的章太炎,一个是刘师培,还有一个便是被称作“黄疯”的黄侃。
青年章太炎
这三人不仅都是民国期间的国学大师,而且章太炎、刘师培还是黄侃的老师。这三人的共同特点便是:学问大,脾气怪。个中黄侃的脾气之大、性情之怪更是学界有名。
黄侃属于守旧派,他向来看不惯胡适等一帮新人作派,捉住机会便冷嘲热讽。一次,黄侃当面求全谴责胡适:你如果推广口语文,你就身体力行,名字就不该叫胡适,应叫‘往哪里去’才对。胡适当即十分尴尬。
有一次,黄侃在上课时又谈起胡适和口语文。他说:“口语文与文言文孰优孰劣,毋费过多笔墨。比如胡适的妻子去世了,家人发电报关照胡某本人,若用文言文,‘妻丧速归’即可;若用口语文,就要写‘你的太太去世了,赶紧回来呀’11个字,其电报费要比用文言文贵两倍。”全场捧腹大笑。
青年胡适
黄侃学问既大且博,经、史、子、集险些无所不通,尤其在音韵、笔墨和训诂方面学问精湛。听说他只佩服刘师培和北大国学教授陈汉章。
一次,黄侃与陈汉章谈论学问,二人辩论不休,永劫光没有结果,彼时,只见黄侃捡起一根手杖塞给陈汉章,自己则手执短刃跳出门外,招手让陈汉章出来与他决斗,以分胜负,众人皆愉快围不雅观。
黄侃一身傲骨,只想专心做学问。越是如此越是有王侯将相想拜访他,以示自己有文化。一次,一个大官到黄家做客,他装模作样要与黄谈论学术问题。黄听罢说:"你们做官刮土地的,配谈这个吗?"来客碰了一鼻子灰,大窘而走。
还有一次,马寅初拜访黄侃,小心翼翼提出要谈谈小学。黄直接回:"你还是专心去弄弄经济吧!
小学谈何随意马虎,说了你也不懂。"马听完扭头便走,立即与黄断交。
马寅初
一年清明节,黄侃在南京郊野看到有许多扫墓者聚于一处宅兆上,他好生奇怪,细看竟然是两姓后人为争夺风水宝地而大打脱手,去世伤多人。
黄侃看后十分感慨,当即改写了南宋墨客高翥《清明》诗,以嘲讽“逞勇斗狠”的孝子孝孙。高翥的原诗是: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碧血化成红杜鹃。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地府。
黄侃把它改为: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斗殴各纷然。毡帽撕作黑蝴蝶,鼻血化成红杜鹃。日落去世尸横冢上,夜归儿女哭灯前。人生有架须当打,不打何能到地府。真是嬉笑怒骂到家了。
黄侃才华横溢,虽放浪形骸,却奉母至孝。黄侃13岁丧父,由生母和慈母(黄父正室)将他抚养终年夜。1908年,生母周氏病重,黄侃辞职回家照顾了六个月,母亲就过世了。
黄侃大悲,吐血不止。被迫亡命日本期间,因思母不已,便请好友苏曼殊画了一幅《梦谒母坟图》,这幅画成为他的随身瑰宝,一刻不离。他也自撰了一篇沉痛的悼文。
生母去世后,黄侃对慈母田氏(黄父正室),也是非常孝顺。迫于生存,他在京鄂间来回千里奔波,都是侍母而行,每次携母出行,必随身携带一口棺材,(以备时时之需)。众人皆笑之,黄全然不顾。此棺材本为黄父准备自用的,但因棺材太小,就留给了慈母田氏,上面有黄父亲笔写的铭记。
1922年夏,田夫人去世,黄侃专门在日记中撰写了慈母平生事略。文末云:“孤苦苍天,哀痛苍天!
孤黄侃泣血谨述。”每逢清明节,生母、田母生日、忌日,黄侃必携家人设供敬拜,伤恸不已。
1935年,黄侃已病入膏肓,病笃之际,他已经不能言,只见他手指书架,学生会意将书拿过来,他翻到一页,手指一点,人便去世了。
学生好奇,细细察看那一页,顿觉雷电激荡。原来,此前学生之间辩论过一个问题,黄侃当场并没有立即作答。直至临终前,黄侃究竟不放心学生,手指所示即是那个问题的答案。
黄侃在南京病逝,亨年不到50岁,一代鸿儒,英年早逝,令人扼腕。黄侃生平受尽流言蜚语攻击,但依然我行我素,守正笃实,将内心豪情与不羁寄托于文辞,活出了真的自我。词艺也因此不断精进,他积极推动传统词学向当代词学的转变,成为不断先哲、启牖后学的主要人物。
黄侃是任性的,也是率真的,大师之贵在真,目有不屑,必据其长。
今日清明节,特写此文怀念大师,愿世间多点气清景明之像,少点媚俗暴躁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