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王维的诗的确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但这个诗中的画却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并不易用真正的画表现出来,一旦画出来,彷佛总少了些许味道,或者由于王维是“诗佛”,一旦把诗详细到某个物事,某个声音,诗中地“禅”味便消逝了,诗也便是以失落去了韵味,针对王维的诗,画是画不出来的,用人物去演当然更难,难怪再高明的导演,再有功夫的演员,也演不出诗境的一二,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难为李亚鹏、许晴他们了。
正因难堪,方见得王维的诗是真正的好,本日再读一遍《竹里馆》,全诗如下: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首诗有个妙处,便是把四句分开来读,就只是通俗俗通的四句话,完备没有高明之处,而把四句诗合在一处,则意境顿时出来,每一句里写的都是普通的事物,但把这些普通的事物合在一外,却让人产生安闲得意、清新脱俗的觉得。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王维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喜好琴棋字画,喜好音乐舞蹈,喜好各种游艺,乃至可以说是样样精通,但他又是脾气闲淡耽好山水的(或者是现实把他逼到了这种田地,但他终归是找到了与现实妥协又能葆有自我的生活办法),他诵经拜佛,他吃素,不娶妻,对付一样平常人来说,这肯定是一位高士,一个雅人。他画画,写诗,把画画得像诗,把诗写得像画。四句通俗俗通的句子,看似大略而平凡,彷佛不会作诗的人也能作得出来,然而就在这大略平凡之中,却显出朴拙,这是王维诗的最大特点,便是“淡”。
诗的内容很大略,独自坐在竹林之中,弹琴自乐,时时时还创造自己感情的啸声,由于呆在山林深处,谁也不知道墨客的所在,只有明月透过竹子,照着墨客孤单的身影。
(《竹里馆》诗意图)
写景,是“幽篁”、“深林”、“明月”,简洁清淡;写人,是“独坐”、“弹琴”、“长啸”,没有更繁芜的活动,最多也便是雅淡疏狂罢了,他的啸声是不为人知的,不影响他人的,当然,他自顾自的长啸也是别人影响不到的,他在意兴清幽,心灵澄净的状态下与竹林、明月和谐相处,这是怡然自得、完备沉浸在自我情境中的生活状态。《竹里馆》写于王维晚年隐居蓝田辋川期间,这时的王维信奉佛教,思想超脱,加之仕途坎坷,他从四十岁开始就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他看惯了世事,识破了世事,正如他自己所说:“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因而常常独自坐在幽深的竹林之中,弹着古琴以抒寂寞的情怀。寂寞是真的,但如周国平所说,寂寞是中性的,或者从寂寞里体会痛楚,或者从寂寞里享受欢快。王维对付自己的状态是满意的,因此,他记述下来,见告众人,或者是炫耀,或者是陈述,我便是我,我就在这里,你们如何,影响不了我的状态,我有深林、明月相伴,何其得意!
五绝最难作,由于诗意有余味难得,要有余味,诗就要有点弯曲,但又不能太弯曲,太弯曲五绝写不下,王维最擅五绝,他是措辞大师,比如“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有余味,又清新淡远,这是王维的精妙处,他写的东西多是大家心中所有的东西,他的语气是冲淡平和的,像是拉家常,所写都是面前所见,不作过分的刻画,却表达出了生活的态度与深深的意味。
(《竹里馆》诗意图)
同时,这又是一首动静结合、虚实相生、明暗相映的佳作(他是画家、音乐家),弹琴有声,长啸有声,而明月悄悄朗照,竹木默不作声,动与静相互衬托,乐章丰满了;幽篁不见颜色,明月却来相照,明暗之间,空间立体了。读这首诗常常让人想起晋陶渊明的饮酒:“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早晚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只是陶诗用的笔墨更多些,但王维只用了20个字,把情怀、意境写尽了。如果仅看这一首诗,王维跟陶渊明比,彷佛还高明些。陶诗似还在讲理,王诗说,道理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唐诗闲读】之56,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