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上秦少游只是一个小人物,生平做过最大的官蔡州教授才是七品官,但是作为词人,秦少游却绝对是当时的超级网红,大V级别的人物,随便拿首词放在平台上播放,点击率都是几百万上千万,跟唱无数,秒杀统统所谓的网红歌曲。如写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个中“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句千年来一贯是情侣临别时安慰对方的名句。
或许是生来就感情过于细腻丰富,秦少游的词作中绝大多数是爱情词,很少涉及其他方面的内容。同为“苏门四学士”的好友黄庭坚曾经专门写了一首诗奉劝秦少游,让他创作诗词的时候要沉稳,不要太过炫技,以免给人一种过于轻浮的印象,毕竟大家都因此做官为主,诗词只是抒怀言志的业余爱好。
可是秦少游却颇不以为然,反而在爱情诗和炫技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秦少游在蔡州做官的时候与一个当地名妓打得火热,然而天不遂人愿,有聚必有散,任你临别依依,离去之时总会到来。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大概只会说一句“珍惜”就含泪转身拜别,但是秦少游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才子,而且是一个风骚才子,临别前一番绸缪之后,写下了一首《南歌子·玉漏迢迢尽》:
玉漏迢迢尽,银潢淡淡横。
梦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
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
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
词的上片写道:夜已深了,从窗口望去,银河清晰可见,彻夜未眠的两人,良宵苦短,纵使万般不舍,离去还是要到来。第三第四句,视角回到室内,两人伤情过度,神态未清,那种半梦半醒、如梦似幻的觉得被邻居黎明时分的鸡鸣惊醒,仍旧流连不舍,犹豫徘徊,不忍遽然别去。
下片再一次转换视角,面前专一在臂间的女子,泪水莹莹、我见犹怜,眼波中含有无限深情。唐元稹《会真记》中描述莺莺与张生幽会,于天明前拜别:“及明,(张生)睹妆在臂,喷鼻香在衣,泪光荧荧然犹莹于茵席而已。”与秦少游这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末了两句,写终于与情人离去了,出门后的感想熏染,天未微明,水边灯火点点,漫漫夜色之中,黎明前的无边阴郁中,一钩残月,周围映带三颗残星,更加增长了词人的伤感。
李清照《词论》评价秦少游:“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意思是说秦少游的词大多以感情描写为主,少用典故和事实描写,这个意见实在是比较偏颇的。
在这首《南歌子》里,秦少游就极其奥妙地,没有一丝迹象地用了一个典故“三星”,三星看起来是三颗星星,实在不是,这是一个典故,出自《诗经·唐风·绸缪》: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外子?
子兮子兮,如此外子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重逢?
子兮子兮,如此重逢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这是一首缠绵的情诗,“三”通“参”,三星便是参宿,也便是杜甫《赠卫八处士》诗中的“人生不想见,动如参与商”的参宿。
参宿是运动着的,不同的月份参宿在天空的处于不同的位置,《绸缪》中的“三星在天”,也便是参宿处于天空正中的时候恰好是十月;“三星在隅”的时候是周历的正月,也叫一之日,实际上是现在的农历十一月; “三星在户”的时候是周历二之日,相称于现在农历的十仲春。
而在周朝的时候十月、十一月和十仲春这三个月都不是结婚的韶光,只有仲春才是婚期,以是诗中女子才发出了“今夕何夕,见此外子?子兮子兮,如此外子何”的嗟叹,为什么要在本日碰着这个小哥哥呢?没什么用啊,假如在仲春碰着这么帅的小哥哥该多好?立时就可以结婚,成为他的妻子了。
而秦少游利用“参星在天”这个典故,也是在暗叹自己与这个美女小姐姐有情人难成家眷的意思。
实在,这首《南歌子》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便是把词中女主人公的名字以字谜的形式奥妙地嵌入词中。
在词中提到心上人名字的词作有许多,比如晏几道就在词中几十次提到“莲、鸿、蘋、云”等女子的名字,如“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梅蕊新妆桂叶眉,小莲风采出瑶池”等。
但是秦少游技高一筹,他没有直接把心上人的名字写出来,却在词中奥妙地编了一个字谜。不理解秦少游平生业绩的人,很丢脸懂这个字谜,只能欣赏这首佳作中蕴含的伤别之情。
但是,理解秦少游某个美谈的人们,却还是能够解读出词中那层隐秘的意思滴。
话说超级网红,词坛大V秦少游在蔡州(现在湖北枣阳附近)任教授时,官虽不大,但是北宋作为文人的天国,公务员的人为足够高,人帅有钱才华绝世的秦少游,一进入蔡州就引起了当地小姐姐们的哄抢。
秦少游也对个中一个名叫陶心儿名妓非常故意思,两人于是就开始了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甜蜜生活。然而,好景不长,秦少游要去别的地方做官了,二人不得不分别,秦少游在临别时写下了这首《南歌子》。词中的“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不仅用了典故,也是一个字谜,一弯如勾的残月阁下点上三点,不便是一个心字?
对付这首写给自己的词,陶心儿自然是懂的,能够让风骚才子秦少游以如此独特的炫技技巧将自己的名字嵌入一首词,让后人在千年之后还有人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女子与秦少游深爱过,自然是一种幸运。
不过陶心儿读了这首《南歌子》之后,对秦少游的感情便越深厚,有情人难成家眷,内心恐怕会孤寂一辈子,恐怕是秦少游炫技的时候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