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三年,墨客以安西北庭节度使判官身份二度出塞,得奇诗《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读唐058岑 参②壮行边塞建功之志催发奇情奇章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著。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纭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北风,胡天,飞雪;瀚海阑干,坚冰百丈,愁云惨淡。
边地的奇寒无时不在开释其专横暴戾。

罗幕湿透,狐裘不暖,锦衾犹薄;角弓不开,铁衣难著,红旗不展。
边关的军旅生活出奇地艰辛。

胡琴,琵琶,羌笛,交替演绎着送别的愁惨;中军置酒,殷勤劝归客;雪满天山,轮台送别。
对付所有职守边关的人来说,困难只是一种陪衬,残酷仅是一种磨练!

不管他是去者还是留者,他们都把乐不雅观写满绝域,都把豪情注满瀚海。
“忽如一夜东风来”,那是面对奇寒的另一种思维办法;“胡琴琵琶与羌笛”,那是他们充满地域特色的送别;“雪上空留马行处”,他们要把必胜的信念、名贵的坚持、傲寒的奇情写满天山!

雪是边塞苦寒的招牌,征人是苦寒铸造出的忠魂!

胸中自有丘壑。
岑参的心里,既有“铁马秋风”的雄阔,又有“杏花江南”的柔媚。
气韵交融,天才的想象,辅以浓墨重彩,顿时化着了横贯时空的诗章。

“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为极寒极酷之地平添浪漫,陡注乐不雅观。
纵然铺天盖地的砭骨寒雪,也变成了令民气醉的遍野奇花。

北风卷地,百草摧折;飞沙漫天,苦寒盈野。
反而引发了墨客降服困难的斗志,助长了他乐不雅观无畏的豪情。
墨客眼里,挟裹着雪花的狂风变成了三月的东风,满树满枝的积雪变成了满天下盛开的梨花。
因而,只管身处险境,依然英气干云,铁血赤心。
墨客的豪迈、浪漫,以及履险无畏的底气,源于时期精神的坚实支撑。

当然,他们也有失落落。
岑参也不例外。

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

遥怜故宅菊,应傍沙场开。

这是岑参的《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宅》,硬汉的外表下牢牢包裹着对沦陷故宅长安的柔情。
安史之乱,京城沦陷,家乡沦为血腥飞溅的沙场。
墨客还特地在标题后加了备注:“时未收长安。
”战火纷飞,屠戮远未停滞。
断檐残壁旁,一丛丛菊花在血腥的灌溉下愤怒而开,形成一朵朵带血的思念。
以是,纵然墨客强忍着悲痛登上可以眺望故宅的山头,也无以消解心中对叛逆者的愤慨,也无以寄托对战火中伤痕累累的故宅的怜爱、思忆和念想。

比起王维的登高忆东山兄弟来,有着实质的差异。
一个因战乱而遥望故宅,一个因离去而眺望亲人。

这种失落落反响了他对现实的强烈关照,表示了他大爱无边、时忧不断的文人情怀。

杜甫的时忧就不说了。
安史之乱中,安禄山逼迫王维加入其“伪政府”,把他囚禁起来。
王维表面服从,实际上心向唐朝。
此间,他还写过一首表露心迹、效忠李唐王朝的诗,传到肃宗那里,才没有治他的“伪官之罪”。
不同的墨客有不同的遭遇。
岑参只得在辗转征徙中去完成对沦陷家园的回望。

他的《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同样是其边塞诗的精彩之作: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玄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朔风夜吼,碎石乱窜。
风头如刀,征人们仍旧夜行不止。
他们英气如铁,令虏骑闻风丧胆。

一场恶战,止于高昂的士气;一场恶仗,胜于不灭的毅力。

飞沙走石,滴水成冰,夜色苍茫,兵刃相击……这便是边塞,这便是军人的生活!

仇敌来势汹汹,唐军沉着应战,大胆无畏,胜利的立马可待。

险恶的环境更见将士的无畏,将士的大胆征服了嚣张的仇敌。
他们出生入去世,他们的锐气,不仅仅只为凯旋时的光彩而生;他们征战边陲,只为求得领土完全,生活复归于沉着。

我们的墨客,大概便是夜行军中的一员,他用执戈握戟的手写下了人性的坚韧,写下了征人的忠魂。

他是一位普通的士兵,他优柔的笔锋下,奔涌着一个边塞墨客一腔赤血的澎湃之声!

岑参的边塞诗意奇语奇,此诗堪称典范,写得“奇而入理”,“奇而实确”,“节奏急匆匆有力,情韵灵巧流宕,音调激越豪壮,有如音乐中的进行曲”。

岑参还有不少描述西北边塞奇景异色的诗篇:

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

火云满天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

——《火山云歌送别》

侧闻阴山胡儿语:西头热海水如煮。

海上众鸟不敢飞,中有鲤鱼长且肥。

岸傍青草常不歇,空中白雪遥旋灭。

蒸沙烁石燃虏云,沸浪炎波煎汉月……

——《热海行送崔侍御还京》

墨客的“好奇”,把我们带进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新奇天下。

怀土思亲是戍边战士的必修课,岑参也不例外,《逢入京使》历为众人称道:

故宅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锺泪不干。

立时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安然。
  

他骑着一匹瘦马郁郁而行,泪水涟涟,打湿了衣衫。

前面是沙海茫茫,长路漫漫,背后是青山横亘,故乡更在青山外。
他每前行一步,都离故乡越来越远,离亲情越来越远。

此时,黄沙无际,去世寂笼罩,苍鹰盘旋……绝望填满行者的思绪,绝望铺满前行的道路。

就在这时,远边的天涯,一队人马打破去世寂的地平线,打破绝域的荒凉,走来。

逐渐近了,墨客迫不及待地施礼,迫不及待地问候,迫不及待地想打探一点家乡那边的情状。

想知道、想倾诉的太多,相逢时候又分外短暂,分别的时候就在面前,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他才仓促地拱手相托:“那就烦请您带句话吧,说我身体尚好,请勿牵挂!

征人的无奈,无奈中满含哑忍的酸楚。
“凭君传语”,人生的飘忽不定之感,命运的隐忧难测尽在个中。
“报安然”,大概托人传达的仅是存在的一壁,无法表示真正意义上的“安然”。
此语能否带到,与此君能否还有下一次相逢,能否再度传回“安然”的信息,均不得而知。

“立时相逢无纸笔,凭君报语传安然。
”浓郁的乡思,大略的表达,随意中见率真,见执着。
朴素的话语里透出深刻的情意,浅白的笔墨说出了丰沛的情怀。
仓促道别的一句话,看似平凡,却道出了足以照耀千古的华美,足以打动万世的诚挚。

志抵四海,情结故乡。
迢遥的故乡,离去越久,愈是能见出主人公的志向之高远;壮行的久长,愈是能见出其肚量胸襟的阔大,用情的深厚。

故乡,既是情绪的寄托,又是心灵的栖所。
再看他的《西过渭州,见渭水思秦川》:

渭水东流去,何时到雍州。

凭添两行泪,寄向故宅流。

泪水永久为故乡而流!

只有这两行清泪里的乡思,可以超过万水千山的阻碍;只有那深切不息的乡思,不须要凭恃,不须要承载!

男儿有志出乡关,那是多么斗志昂扬的出征呀!
待走过千山万水之后,他才创造,执拗的乡情,是多么固执地生在骨髓,根植灵魂。

他有时纵然行走在绝地沙漠,也一样勃发出万丈豪情: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未知何处宿,平沙莽莽绝人烟。

   ——《碛中作》

“走马西来欲到天”,离天边实在还很迢遥。
只管他已经在黄沙莽莽、绝无人烟的他乡漫无目的、看不到尽头地走了两个月!
面前仍是“平沙莽莽黄入天”,“平沙莽莽绝人烟”!

如果这首诗的主人同《逢入京使》的主角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他先前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那他尝到的艰辛就远没有结束。

他在亘古黄沙中一步一挪地前行,面对去世亡的考念,他的心里还有多少信心支撑着他下一步不会倒下?只管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绝望的死活磨练。

干渴无水,沙海无边,人烟绝迹。
谁能理解一个墨客的挣扎,谁能理解一个征人的抗争?

他的艰辛我们未尝体会,他的苦难我们没有切肤之感。
对他的敬意,由衷而生。

事实上,面对去世神的威胁,他们曾唱出了豪迈的进行曲,他们曾经把孤独、把痛楚、把思念、把年夜志、把绝望唱得那么年夜方,唱得那么洪亮,以至全体边关、全体沙漠都回荡着他们的豪壮!
由于希望急欲剧烈燃烧,激情渴望即刻暴发。

面对苦难,面对困境,他们实在都是一群平凡的人,在他们身上早已表示出非凡的意志,超常的毅力。

宋代爱国墨客陆游更说他的诗“笔力追李杜”(《夜读岑嘉州诗集》)。
岑参有了这样的体验,这样的诗歌没有道理不流传万年!

岑参的“好奇”还表现在对自然的特殊关照,《山房春事》亦然:

【其一】   

风恬日暖荡春光,戏蝶游蜂乱入房。
  

数枝门柳低衣桁,一片山花落笔床。
  

【其二】   

梁园日暮乱飞鸦,纵目冷落三两家。
  

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万类霜天竞争发,这是世间的自然状况。
自然法则迫使他们不得不经年累月地练就其维系生存的独门绝技。
只管如此,仍旧有兴废盛衰,仍旧会遭遇弱肉强食。

自然原来如此,却引起了人们的悲悯:望春花凋落,叹年华流逝,岁月无情;望夕阳落山,叹晚年将至,人生苦短……繁华变荆棘,沧海成桑田,非人力能够改变。

更令人悲楚的,莫过于面对荒凉,曾经的芳树开出了鲜艳的花朵,那里曾经繁华过,热闹过,富贵过。
花草树木不晓人事的变迁,她们把繁华上演了一年又一年,却加重了知情者的悲情。
面对争艳的繁花,面对热闹的蜂蝶,他更加悲戚。

可是,面对世间的各类变故,谁又能心如止水,无动于衷呢?

何况,岑参又是一个出了名的“好奇”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