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来理解李白诗歌的仙气满满,这可以用三个进阶似的词语来形容。第一个是“灵”,李白诗歌的灵气,是那种直冲你天灵盖似的灵气,我们可以用他那首《独坐敬亭山》来揭示: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这首诗看似只是描述了墨客与敬亭山相互看对眼了的一霎时,但深层次的精神内核却是表现了墨客在与大自然的对视中,找到了心灵的栖息地,以是“看不厌”是表象,心灵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安抚、抚慰才是最紧张的。同样可以表现这一点的还有那首《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第二个表现李白仙气满满的点是“心里自适”,这个词您可能听着摸不着头脑,没紧要,我们同样用他的一首诗来揭示,即那首《山中答俗人问》: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这是他在湖北安陆居住十年期间所写,这段韶光他常常会到安陆郊野的白兆山中去读书,有俗人就问他为何如此,他笑而不答,就作下了这首诗,他知道就算是回答了,那个俗人也听不懂。不过这些都只是诗歌表面上的意思,而深层次的精神内核则是墨客用这首诗定义了什么叫“诗意的栖居”,并且用这首诗见告众人们,或者是俗人们,他找到了自己“诗意的栖居之地”。
第三个表现李白仙气满满的点是他“脑筋里有一个大天下”。这可以用两个方面来诠释,一个是他诗歌本身的内容,一个是与杜甫诗歌的比较。去年有部大热的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中有一首插曲,个中歌词就用了李白的一首诗,即《短歌行》: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吾欲揽六龙,驾车回扶桑。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诗中的思想是表达人生短暂、统统皆为虚妄的不雅观点,但李白却并不用“逝者如此”或者“暮春落花”这样范例的、从生活中能不雅观察到的意象,而是连用五个神仙典故来比拟世间富贵的短暂与空洞,就彷佛他写诗的时候不用不雅观察现实生活,只要脑筋转一转就能一挥而就,看来那句“李白斗酒诗百篇”确非虚言。
还有他的《蜀道难》“蜀道之难,难于上上苍,使人听此凋朱颜。”还有《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还有《梁甫吟》“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平凡人。”还有《行路难》“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还有数不尽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和游不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读罢这些诗句,你就越能理解,这是一个旷世奇才,他真的绣口一吐,就能吐出一个盛唐。
如果你觉得对李白汪洋恣肆、纵横洒脱的想象力还是难以捉摸的话,那我们再拿另一位伟大墨客来比拟一下,你或许就能“顿悟”了。杜甫在成都郊野的草堂定居,春天的时候下起了小雨,他在江亭上沉吟少焉,于是吟出“小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后人评价这十个字,没有一个是虚的,小雨打着水面生出水泡,鱼儿上浮跳跃,如果是大雨的话鱼儿肯定就只能沉到江底了;燕子身轻,若遇猛风则不能胜,惟有微风可以借势飞行。看看老杜对生活的不雅观察得有多细致。还有他老人家在长安的时候,郁郁不得志,每天都去曲江饮酒,到了某一年的暮春,杜甫看到几朵飞花,他猛然觉醒,“自己已经喝了一个春天了”,他痛惜若失落,看到一片飞花即想到全体春天的逝去,于是望着曲江,在酒馆的墙壁上写下,“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只一片花飞,他就想到了风飘万点,真真愁煞人。当然,你永久能背出那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安史叛军攻破了长安,墨客坐困愁城,不解人间的春天依旧如约而来,绽放的花儿,清闲的飞鸟,在饱经离合的墨客眼里,却都那般悲惨。还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还有“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还有“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还有“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从这些诗句中你就能理解到,杜甫的诗歌创作都是基于他对现实生活极其细腻的不雅观察和理解,他作一首诗的确须要思考良久、的确须要修正良久,这一点在李白诗歌中险些难以寻觅(当然也有,只是不突出),这也就难怪李白会写下那首《戏赠杜甫》了:
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
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
李白开杜甫的玩笑,说他作诗太苦,或许也是从侧面佐证他写诗太费脑筋,须要考虑良久吧。(不过若是跟晚唐那些苦吟派比起来,老杜这就一点都不算苦了)
从以上这些诗句中,我们就能很深刻地感知到诗仙与诗圣的不同,也就能从这种比拟中,对两位大墨客的诗歌人生有更深入的理解,从而对两种诗歌风格的体会也能做到入木三分了。
“不得志”是李白诗歌人生的另一个表明,作为读者,我们都知道他是有大志向的,但我们不知道的是,在李白的心里,他到底是想要以若何的一种办法来建立不世功绩、来得到众人的认可,从而青史留名、光彩千古呢?他又不参加科考,天子诏他作御用文人他也不会巴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可以用他的一首诗来回答,便是那首非常著名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荡。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去世侠骨喷鼻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由于金庸武侠小说的影响,我们大致都能吟唱出这四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但实在这四句只是侠客的一种行为办法,而整首诗所要表达的精神内核才是李白对待建功立业等远大志向的一整套完全思考。这首诗用的是战国期间魏国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典故,朱亥和侯嬴分别是魏首都城大梁城中的一个城门守吏和屠户,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但却把义气和承诺看的很重,把性命看的很轻,即“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素霓便是白虹、霓虹,这解释他们要干大事了。市价秦国围困赵国邯郸,若赵国灭亡、魏国则危在夙夜迟早,魏王便派大将晋鄙率军救赵,但晋鄙却隔岸观火、拖延不出,朱亥和侯嬴作为信陵君的门客,便给他出“窃符救赵”之计,并在晋鄙军中椎杀晋鄙,当然,他们两个人也就被侍卫们杀去世了,正所谓“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荡。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终极信陵君成功补救邯郸之围,而两位壮士的侠义之名也从此广为流传,这也便是“纵去世侠骨喷鼻香,不惭世上英”了。
从李白对侯嬴、朱亥二人壮举的赞颂中我们便能窥伺出他对待建功立业的真实想法,即以布衣的身份,在某一特定的、能旁边天下场合排场的历史事宜中,凭借自己的侠义之气和纵横之才,在个中发挥出不可替代的、关键性的浸染,然后将功名深藏,拂衣而去。由此我们也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愿意去巴结那些权贵,奉承那个昏聩的老天子,他要做大事,而不是昔时夜官,他要名垂青史,而不是享受荣华富贵,贰心里很明白他要什么,他不想要的,你给他他也不高兴。于是他游仙,他广交天下豪杰,他抵牾,他委曲,他不得志。没办法,谁让他便是这样的人呢。
末了,我们再以李白的一首古风为这篇文章作结。这首古风可谓是李白抵牾人生和诗意人生的完美表明。
古风·其十九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仙游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莲花山即是西岳,上面居住着一位女神仙名叫“明星玉女”,以是前六句的意思是,李白在想象中登上了西岳莲花峰,他远远地瞥见了明星玉女,玉女拉着他的手飞向了太清之境,他们乘着云车在玉宇遨游,霓裳曳着广带翩然飞舞,他们就这样飞上仙宫。
卫叔卿,中国古代民间传说中的神仙。《神仙传》中记载,卫叔卿听说汉武帝好道,就乘着云车、驾着坐骑白鹿去长安见汉武帝,以为自己会被这位世间天子优待,谁知道汉武帝对他只因此君臣之礼相待,于是大失落所望,就又驾着他的云车白鹿飞走了。而卫叔卿的典故又暗合李白自身不为玄宗赏识的遭遇,于是他要高揖卫叔卿,他要“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他要做卫叔卿的徒弟,与他一起仙隐。
那么李白随着明星玉女和卫叔卿两位神仙遨游到了哪里呢,我们可以先自行想象一下。他这首诗中前十句已经把调儿定在了一个很仙的高度,你很难再从中回到世间,或者想到现实天下的东西了,你已经做好了随着他遨游瑶池的准备了,于是你会想着他们可能飞到了昆仑山去见西王母,飞到东海看看是否变成桑田,飞到北冥看看有无鲲鹏等,这都是符合前十句的逻辑的。
带着这样的期待我们来读末了四句,“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流血涂草野,豺狼尽冠缨。”啊,不是说好的瑶池吗,怎么看到的尽是血流遍野,豺狼在荼毒世间呢?原来他没飞远,他只飞到了洛阳上空,他看到了安史叛军在祸害人间。
他被某种现实的东西所羁绊,他难以展开驰骋的想象,他的脑海里或许很撕裂、很痛楚,贰心想就不能让他做一场美梦吗,为什么连这么美的想象末了都要变成噩梦一场,现实和梦境都牵引着他,分裂着他。或者我们可以这么总结了,是兼济天下的民气抱负和独善其身的抵牾现实在撕裂他,他根本就无法改变,他无能为力。
诗到此处戛然而止,没有后续,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茫然无措和愕然,按理说墨客此处该当有一些自己的意见,或者匡扶济世的策略出来了,但是并没有,或许唯一的阐明便是,李白自己也不知道现实会向何处发展,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乱糟糟的世道该如何停止。
这首诗写下没多久之后,安禄山就攻陷了大唐帝国的心脏长安,这是当时的文人们想不了也不敢想的,浊世来的太快太剧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帝国的命运在何方,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