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光明、素雅
闻大人自颍上抵金陵作
【明】屠瑶瑟
灵迹从来擅建康
才高多爱水云乡
石头城下芦花白
燕子矶前江月凉
夜露未寒当七夕
秋葵初发候朝阳
登楼纵目关山渺
肠断虾蟆金粉场
【三言两语】
屠瑶瑟（1572或1574--1600）是“明末五子”之一、文学家、戏曲家屠隆（1543--1605）的掌上明珠，自幼聪慧，与大嫂沈恬孙（1580--1600）“皆能诗，常唱和闺中”而传为佳话。然而佳人命苦，俩人同年早逝，两家人将她们的诗作汇成《留喷鼻香草》。
屠瑶瑟这首七律的写作韶光不详，题意可知时逢屠隆自安徽颍上县抵达南京城。万历五年（1577）屠隆进士及第，后授颍上县令，次年（1578）冬调任青浦县令。可那时屠瑶瑟未及“垂髫之年”，断不可能有此佳句。万历十二年（1584）屠隆担当礼部主事，不久因遭到诬告而削籍罢官，次年（1585）年初南还故里。从此他便寄情山水，四处游历，结交诸多海内绅士。这时屠瑶瑟也不过“舞勺之年”，也不大可能赋此诗文。
万历二十五年（1597），屠隆废官十三年之后，朝廷忽令他“诏复冠带”。而当年（1597）屠隆（字长卿）的同年冯梦祯（1548--1606，字开之）为南京国子监祭酒，有史料记载，“冯开之年伯为南祭酒，东南绅士，云集金陵，时屠长卿年伯久废，新奉恩诏复冠带，亦寓此。”因此，屠瑶瑟这首七律当是这年（1597）秋日，她得知父亲到达南京后的作品。
屠瑶瑟存世的诗作不多，《留喷鼻香草》共五卷，屠瑶瑟只占一卷。清代杭州名儒陈文述（1771--1843）所著《西泠闺咏》中收录了屠瑶瑟的作品，个中有些诗文别处少见，例如《湖上采莲曲》：
疑采明珠康木滨，婢媚前世本湘君
花间照影双发重，柳外迥波两浆分
结伴戏刚牵翠袖，避人表鸿解罗裙
六桥东去一洒路，西子祸头日暮云
显而易见，诗中有些字是错的，笔者只更正了“裙”字（原文为佑），其他的无从下手。自感比纠错更主要的是，这首七律与我们常见的屠瑶瑟三首《采莲曲》风格同等、韵味相同，例如：“妾飞两桨入清溪，杏子春衫一色齐”，“六桥垂柳两边分，日暮吴歌隔岸闻”，“澄湖日暮芰荷风，白面郎君宝玦逢”。
《西泠闺咏》中还收录了另一首七律《龙井咏徐小淑》，这是屠瑶瑟给诗友、“吴门二大家”之一徐媛（1560-1619，字小淑）的赠诗：
风童清听陌烟霞，幽润龙归欢碧沙
拂苏翠沾双销尔，折枝红湿尔襄花
竹厨燕语舂烧笋，松院驾啼午僻茶
溪畔柴门林下径，人生只互助山家
同样以为有个别字欠妥，但绝不影响我们去关注一下天平山庄主人，范仲淹后人范允临（1558--1641）和吴门才女徐媛夫妇。范允临归田后筑室天平山，建园林，乐声伎。夫妻二人夫妻情笃，诗文唱和，可谓神仙眷侣。但是把稳，此处的“龙井”并非杭州龙井，而是太湖西南岸的龙井山，附近的龙井村落也盛产茶叶，这便是“苏州龙井”。
同样是秋日，屠瑶瑟赠给闺蜜沈恬孙（字七襄）的是一首《秋夜赠七襄》：
绮阁知音总不群，挑灯刺绣薛灵芸
夜凉明月低绳户，犹简兰闺倒薤文
沈恬孙的父亲沈懋学（1539—1582），不仅与屠隆、冯梦祯同榜登科，而且是丁丑科（1577）状元，授翰林修撰。但因弹劾张居正未果，意气消沉、忧郁成疾，万历六年（1578）冬辞官回归宣城养病。沈懋学吟诗作书之余，精研道学，而诗友屠隆、冯梦祯亦染于仙道，三民气领神会，结成“道门之友”。沈家三女沈天孙许屠隆之子屠全枢为妻，屠隆一家也因此暂寓居宣州。
次年（1579）秋日，沈懋学与亲家屠隆一起登上敬亭山，想起同年冯梦祯，便写下一首七律《敬亭怀爱登之冯开之》：
病骨遥怜骏马台，谁知龙种亦无谋。
归来早谢冯先铗，老去空怜爱子才
晚岫飞云高鸟尽，秋原落木断鸿哀
相看不厌余山色，何日同君一举杯
沈懋学在尾联化用了李白《独坐敬亭山》中名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尽显其隐逸脱俗之义。同期亲家屠隆也写了一首《登敬亭怀李太白》：
青岩合沓见垂藤，两腋天风快一登
牛背似分平野阔，马蹄都入乱云层
朱花的的寒迎客，黄叶萧萧晚映僧
千载谪仙呼不起，至今䌽笔尚凭陵
同样是李白，屠隆的尾联引用了“谪仙”“彩笔生花”之典，彰显了他的随性洒脱。屠隆罢官居乡之后创作了三部传奇，鸣世间之不平，写作手腕独特，“辄命墨卿，并作游戏之语”，《彩毫记》尤为明显。屠隆从仙道角度阐述李白生平不幸的遭遇，“我当日长别金銮，为清平一调；今日远谪夜郎，又因东巡一歌。斟酌生平都被这管彩毫作祸。孩儿你从此可学躬耕南亩，切不可效汝父拈此三寸枯竹也”。个中的李白是屠隆空想中的李白，或者说便是屠隆自己。
由此看来，秋葵的花语——光明、素雅，分别授予屠隆、屠瑶瑟父女，倒是十分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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