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诗词中,蝉是不可或缺的经典意象。餐风饮露,栖年夜声远——唐代墨客虞世南就授予了蝉以高洁的内涵。而在昆虫学家法布尔的笔下,熬过“四年阴郁中的苦工”,蝉从地面斩露头角;接着金蝉脱壳,华美转身,迎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
可现实要比空想残酷得多。几天前顺道去景阳冈,傍晚时分,阳谷县境内,成百上千的人忙着觅拾金蝉。他们背着布袋,一手打着电筒,一手攥着细竹竿,在路边树根下,在田地里的玉米杆上,冥搜未已。那些金蝉本以为熬到了出头之日,蝉生从此步入高光时候,孰料莫名其妙地陷入汪洋大海似的围剿之中,成了别的生物的盘中美餐。
这人啊,太狠了。昔日无冤,近日无仇,相煎何太急?估计那些落入囊中的金蝉都后悔去世了,早知今日灭顶之灾,何必当初苦心孤诣?为何焦急终年夜,当巨婴不比当韭菜好?为何卷得天昏地暗,躺平不比自投罗网好?它们当真这么想,彷佛也情有可原吧。
千万不要苛责人的无情无义啊。人蝉异类,各有各的代价不雅观。那蝉引吭高歌,一定自以为天之骄子,而在某些人的眼里它便是一坨蛋白质。物竞天择是统统生物都得遵照的自然法则,纵然自视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也概莫能外。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宗教信徒?宗教崇奉之根始于敬畏自然。依上帝的视角,人与蝉别无二致。
也不要怨天尤蝉,抱怨侥幸逃过围剿的不是自己。对部分蝉而言,刚刚破土而出就惨遭毒手,实属蝉生悲剧。但对蝉的整体而言,如果恶运无法改变,以捐躯部分为代价,博得物种的存续,正是无奈中的聪慧。人类茹毛饮血、决斗苦战前行的历史中,有许多勇于自我牲牺的人,蝉没有自觉性,那么全都把死活交给运气,不也公正吗?
罗曼罗兰说过,“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便是在认清生活原形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生命本便是由生到去世的过程,生命不可能结束。纵然蝉生坎坷,蝉运多舛,蝉依旧要终年夜,依旧期待羽化羽化的一天。努力之外有宿命,但行好事,莫问结局;成败得失落,顺其自然。
一贯以为虞世南诗中“流响出疏桐”的蝉特殊崇高。去过阳谷后,我以为每一只蝉,路边柳树上的、杨树上的,山林里所有杂树上的,不唯独梧桐,它们都是天选之子。不要由于某一个体形不大、嗓门不高而心生厌烦,不要用同一个尺度去评价不同的蝉。庄子说过,“无用之用,方为大用”。你说呢?
目之所及,愿每一只蝉都能得到上天的眷顾。祝蝉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