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不老。
老赵虽在白酒行业浸润二十余载,江湖已老,但人不过望五,实柳传志、万隆、宗庆子弟仓皇辞庙之日,春秋壮盛,富于创造,以是名之以老:一者,“老”之为“敬”,譬如老大,人古人后叫一声,任谁不风光满面、顾盼生辉?譬如老婆,不管京腔、昆腔、皮黄,腻歪一嗓子,那个亲切,哪个对你抛媚眼的女人不心生欢畅?再譬如老王,姓前加一“老”字,自是酒桌上青眼、鱼眼相向的意思,住不住隔壁按下不提;二者,“老”乃熟透之意,赵姬怀胎,十月不敷,待得一年之久方得蒂落。老师,老衲人,老爷子,“老而不去世”,此非有“贼”人之意,乃一行一业之重镇也,望之俨然,宽裕汪汪,不皎不昧,不由人不于眼底埋下无数景仰。
老赵之“老”,非人之老,乃酒之老。
玩酒以至于“老”。
酒无论白、红、黄,都做,但以白为最;喷鼻香不管清、浓、酱,都玩,但以酱为先。
老赵讲究。但得一酒,三杯两盏一字排开,倒一碟炸花生,施施然“望闻问切”,酒之前世今生历历如在目前,其间多得掌故、人事、苦辣酸甜、爱恨情仇,如读一部书,如览一组画,不待举杯人已烂醉!
闻者多有讶异者,以为其潜得酒道,已为神品。老赵哑然:何来哉?如卖油翁之酌油,陈康肃公之善射,郭橐驼之植绿,无他,但手熟心至,习其性也。
老赵起于小赵,酒酒酒醉醉醉,一起迤逦。
清纯少年,雁落“杏花春雨江南”,迷醉汾酒,一去二十年,全在一个“情”字;人至中年,渐得滋味,恋那“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徜徉西蜀,醉卧剑南春天里、沱河水波旁,残酒不消,咂摸一个“意”字;过尽千帆,人酒俱老,终得剧透柳永“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人生如酒,清闲一个“境”字。
酒之醉客,何得名来?但得美耳。
这普天之下,亘古至今,凡为饮者,谁人不为“酒中客”?
于是摆脱羁绊,抛开“名利”,自家历遍云贵川,沉醉酒乡,酱得一坛“酒中客”,以为余生“客”人之意——醉迷故乡他乡,何人不为客?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但得美酒,举杯邀客,月为客,人为客,影为客,己亦为客。
人视老赵,四顾茫然,洋洋乎,不见酒端,遂非敢以一“酒客”尽之,以为“酒家”——非唯客也,亦为主也,非唯主也,亦为客也。
是酒中之俊彦者,非唯酒缸酒桶,酒之滋味全出也,非唯酒肆、酒店之主也客也,亦为酒保也。
老赵在郑东CBD辟一酒道馆,为馆主,为酒客,亦为酒保。
“翠花,上酸菜!
”大家都说东北那旮旯都是活雷锋,老赵也是。你喊一嗓子,“老赵,上酒”,老赵一拍五尺腰身“嘿嘿嘿”就凌驾来举杯,豺狼来了有猎枪,朋友来了,有好酒,还有好菜。
酒道馆里,小火锅一支,全是滋味,巴奴不能比翼,海底捞那堪连理,菜是好菜,酒是好酒,人是年夜大好人,一入席人就半“晕”——“美了 美了 美了,醉了 醉了 醉了。”
美的是心,醉的是意。
可惜,酒道馆里没有翠花。
翠花不来,老赵的才思不飞。胡姬当泸沽酒的觉得上不来,小清新的诗词歌赋也难以落笔成行,《酒中客词》弗成,《黄酒赋》难再,酒道在老赵的天下里就不完美。
“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此为文青老赵一门心思。
老赵懂酒,亦懂生活,可惜,非翠花出场,其“酒家”不得圆满。
而最为可叹者,今之人间世,“酒家”老赵绝少,而“洒家”老王老李绝多!
“洒家”乃方言之语,人所自谓,虽多有年夜方,但粗粝而多玩世。“洒家”自娘胎里带着一股子土豪味,多得煤老板、地产开拓商、莆田系的心思。
“洒家”原来与酒隔了千山万水,眼见风起,三五枭雄,七八豪杰,欣欣然蹩进茅台老镇,觅一酒厂,灌一壶酒,发之于世,多为玩票,自称“酒家”,以为占尽风口,猪起如飞,自可捞得盆满钵满。
殊不知“洒家”之于“酒家”,根本差在一个“心”字。
只可惜,如今鱼目混珠鱼龙殽杂泥沙俱下,除老赵之类真“酒家”谁辨之者?
清者浊者,老赵性温一概不理,只管酌酒。
一杯两杯三杯,一瓶两瓶三瓶,不醉。
不醉是假。
“酒家”老赵嗜酒,醉心“酒中客”,但喝不过半斤,二两装的三瓶还熬不过呢,人就背靠桌椅酣声如雷。
这酒量真“污”了“酒家”之名。
“嘘”,这事别让老赵知道,人都要个面皮不是。没准这会儿他还没从酒中出来正为自家海量洋洋得意呢!
(来源:胡辣财经 ID:hulacai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