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摹仿汉印风格治印,如果从宋代算起,至今已有一千年;通过临摹汉印学习篆刻的方法,盛行于明代,至今也已有五百年。因此,以临摹汉印作为学习篆刻艺术的入门路子,已经成为一种传统的学习方法。若何临摹汉印,也已经是一个古老的话题。
近代印人学习篆刻,有人从汉印入手,也有人从流派印入手,只要方法得当,都能有所造诣。但是,由于篆刻艺术最基本的一些审美习气、创作原则和创作技法都包含于汉印之中,而流派印又都植根于汉印,是在汉印的根本上发展起来的,因此,从汉印入手更靠近本源,取法更高,发展的路子更宽,并且可以避免熏染某一流派的积习,不为门户所囿。以是,大多数篆刻家都认为,从临摹汉印入手而后博涉各家各派,是学习篆刻艺术的最佳路子。
至于若何临摹汉印,正如俗话所说的,“各师傅各传授”,方法灵巧,可以因人而异,不必拘泥。关键在于明确学习的目的,从临摹中学到该当学到的东西,得到该当得到的演习。
张九私印
一、临摹汉印的目的
汉印垂范后世,对明清两代直至当代印人的典范意义,一是汉印总体风格的审美辅导意义,二是它笔墨的规范和章法的程式。这也是我们从汉印中该当学习的最紧张的东西。
传世恒河沙数的官私汉印,是汉印风格的载体,每一方印都能传达当时印风的古老信息,都有其可供学习和借鉴的意义。但也该当看到,在汉印风格盛行的八百年间,出于不同期间、不同地区、不同印人之手的作品自有风格差异。毫无疑问,水平也会有高下之分。个中会有相称多的作品属于平庸之作,乃至是有缺陷的作品。为了得到最佳效益,临摹汉印时必须根据学习目的选择汉印中的佳构作为临摹范本。因此,明确学习目的显得尤为主要。
那么,在临摹汉印的过程中,紧张该当学习些什么呢?
第一,学习缪篆笔墨,养成入印笔墨规范的良好习气。汉代缪篆笔墨,是用于治印的专用字体。后世文人治印效法汉印,缪篆也就成了用以入印的最紧张的字体。只管元明期间元朱文印是取小篆入印,而随着篆刻艺术的发展,清代印人又“以书入印”、“印外求印”,甲骨、钟鼎、碑额和各种铭刻笔墨均采以入印,但缪篆仍是篆刻创作最基本的字体。闇练节制并灵巧利用缪篆,是学习篆刻的必修课。临摹汉印,是学习缪篆的最好方法。在临摹汉印的过程中,要把稳学习缪篆的规范写法和变革规律,还要体味在不同的印面环境中选择和组合繁简不同的笔墨,培养篆刻创作的配篆能力。
第二,学习汉印的章法,营造平衡稳定的印面。汉印章法的基本特色是平正方整。印面布局的基本手腕,一是笔墨或笔画基本平分印面,二是印面笔墨疏者任疏,密者任密。学习汉印的章法,须要有诚笃的态度。许多平正的汉印,会让初学者感到章法很大略、很平淡,对当代年轻人来说,不随意马虎提起学习的兴趣。因此,必须存心去体味汉印平淡中的深义和平正中的变革。感想熏染平正,读懂平正,是学习汉印的第一步,也是学习汉印最主要的一步。临摹汉印,很主要的一条便是要节制汉印布局以平正为主的基本程式,学会营造平衡稳定的印面。须要特殊指出的是,现在许多评论辩论汉印章法的读物,每每过多地强调汉印章法的变革手腕,而不看重对汉印古朴平正风格的磋商。他们所津津乐道的许多汉印章法的变例,每每都是东晋往后的作品。这些作品,实在只是汉印风格的余韵。这里只想指出,临摹汉印紧张应该选择临摹那些平正工稳的作品,而对东晋往后那些变革花哨的作品,只要看懂就行,是不须要下功夫临摹的。
第三,演习严谨的规矩,蒙养博大的气候。临摹汉印的过程,实际上是基本功演习的过程,也是传统说法中的“养气”过程。看重练功和养气,是古人临摹汉印的基本心态。而当代印人临摹汉印,每每存有过多的功利心,过多地强调学甚至用,希望临一方印就有一方印的用途。还没有走进规矩,就想着要走出规矩;还没有弄懂汉印,便大言“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便想创新发明,超越古人。这都是我们这个时期的暴躁病。因此,本日我们要特殊强调静下心来,练功、养气,与古人对话,感想熏染古人的气息,学习古人的规矩。当今社会,充满了勃发的创造精神和各种奇思妙想,而缺失落的正是古人的严谨与从容。当代学习篆刻的青年,只怕进不了规矩,不怕出不了规矩。许多青年印人的作品,才华横溢,极富新意,有兴旺的创造精神,但由于传统功力的缺少,显得气候浇薄。形式上的张狂掩饰笼罩不了内在气质的胆小。对这些人来说,扎踏实实下功夫临摹汉印,不失落为一剂良药。
第四,培养高雅的审美情趣。篆刻创作水平的高下,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者情趣的雅俗。而高雅情趣的培养,又取决于作者的气质和学养。在临摹汉印的过程中,接管汉印平和高雅气质的熏陶,提高审美的眼界,培养可以造就大家的品质和境界,抑制逞智弄巧的低级意见意义和小家气息,对艺术欣赏和艺术创造都是大有裨益的。临摹汉印,不单要学习汉印的经典技法,更要在临摹中潜移默化,熏陶性灵,这对付每位负责临摹过汉印的人,都会是终生受益的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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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临摹汉印的方法
临摹汉印的详细做法,在许多根本读物上都能见到,都可以参考,这里不再赘述。笔者年轻时学习篆刻,也曾临摹过数百方汉印,但随刻随磨,多已不存。现在可以找到的多少方,都是四十年前所摹,也算不上精彩。以笔者临摹汉印的体会,这里对有兴趣临摹汉印的读者提出一些建议:
首先,临摹汉印前应该有一些必要的根本演习。学习刻印的初始,还是要刻一些大略的线条,理解石性,节制用刀的方祛,进而能把大略的笔墨刻成形。待有了一定的控刀能力,再开始临摹笔墨较少、笔画大略的汉印。这样由简至繁,循规蹈矩,有利于提高学习兴趣。
第二,只管即便不要采取取巧的办法。现在许多辅导临摹汉印的读物上都先容一种方法,即先用透明纸蒙在临摹模板上,用浓墨将原印描在于从一开始便能做到笔墨形体比较准确,又可以避免将印稿反写到石面上的困难。但这种做法的弊端是随意马虎产生对“渡稿”的依赖。而将印稿直接反书到印面上,是每一位学习篆刻的人都必须过的一关。以是,最好是在临摹汉印的阶段,就直接在印面上作反书印稿的演习。开始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写得很准确,但可以用镜子照着看。石面上反书的印文,在镜子里可以看到正书的效果,对照临摹模板,反复修正,力求准确。临摹多了,熟能生巧,自然能找到觉得。这时就可以丧失落镜子,直接在石面上改动反书的印稿。不用渡稿的方法,而用羊毫挺接在石面上写稿,并且能从反书的印稿中止定笔墨和章法的效果,是从事篆刻创作的基本功。而这种基本功如果是在临摹汉印的过程中演习出来的,这便是人们常说的“脱手好”,好的脱手是可以终生受益的。
第三,临摹汉印,要重视形似,重视规矩与法度。对付临摹汉印,许多人会说,既要形似,更要神似,这种说法无疑是不错的。但实际上对大多数初学者来说,对汉印之“神”,是难以捕捉的。特殊是对那些以临摹汉印为入门初阶的人来说,形是最基本的入门路子。要做到“形神兼备”,只能是一句非常精确的废话,是不切实际的哀求。因此,对初学者来说,临摹汉印一定要存心追求形似,追求规矩精严。一举一动合于法度,一颦一笑酷似古人,虔诚于原作的每一个细节,不妄加改动。而汉印的精神与气质,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熏染与熏陶,是由不自觉到自觉的一种勾引,是不期而然的结果。而一旦你对汉印的精神和气质有了认识和领悟,懂得了若何形神兼备地临摹汉印,实际上你已经得到了初步的成功.已经可以不用临摹的方法来学习汉印,而可以用创作的方法来借鉴汉印了。创作中对汉印的借鉴则须要遗貌取神,重在神似,与临摹学习的阶段完备不同。
在临摹学习的过程中,追求的是对汉印体貌的形似,而得到的却是高雅的精神和气质,这是由汉印自身的崇高质量所决定的。古人对人的行为举止有一种哀求,叫“坐如锺,立如松”,这看上去是一种行为规范,但它的实际意义却存在于精神与道德之中。一个坐如锺、立如松的人。大体上不会是什么鸡鸣狗盗之徒。笔者在这里特殊强调对汉印形体规范的形似追求,其本色是在针对时下流行的弊病。一些人坐不稳,站不直,便学着搔首弄姿,以为这便是好的神采。并且以为只要有了这种神采,形体再丑也可以不顾了。殊不知,这种做法只能哗众取宠于一时,而终极失落去的却是走向艺术高峰所必备的一些基本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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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临摹模板的选择,平正、工稳、清晰、完满是最基本的原则。在此根本上,选择你所喜好的作品。在临刻汉印的初期,对汉印风格的认识自然不可能很深,自己的喜好也总有局限性。汉印作品有的精美,有的憨实,有的气候博大,有的富有情趣,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任何一种风格的汉印临摹学习,都会有所收成,并且都不会有不良的后果。临摹得多了,对汉印的认识加深了,个人兴趣自然会逐步拓展.选择的范围也会更宽。从技能的角度来说,要把稳由简入繁,先易后难。循规蹈矩是主要的,但兴趣更主要。如果你特殊喜好某一方印,又特殊想临刻一下,则不论繁简,都可以考试测验。起初刻得不像没有关系,但该当负责剖析比较,找出差异。好的范本不妨多次临刻。
第五,多读、多写比临刻汉印更主要。在临摹汉印的过程中,多读汉印,广泛浏览,深入品味。读印和摹刻结合起来,心摹手追,可以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读印重在思考,要从技法、风格和历史几个层面学习,对汉印作由浅入深的剖析和研究。技法的层面紧张研究汉印笔墨的写法,笔墨笔画周遭曲直的变革,笔墨间的相互关系,印面布局的特点,等等。风格的层面紧张体味不同汉印所呈现的不同意趣和神采。这种对汉印意境方面的领悟,开始的时候每每比较模糊,在临摹中也难以把握,但作为一种目光的演习,是十分主要的。历史的层面则是进一步理解不同历史阶段汉印的面貌特色,从艺术发展的视角认识汉印的发展变革,大体上能分辨西汉期间,新莽期间,东汉期间以及两汉往后印章的不同形态和风格变革。对付初学者来说,读印的重点紧张在技法的层面,但对付风格层面和历史层面也应有一定的关注。对历史层面的学习,紧张依赖学术界现有的研究成果,对这些成果的学习,可队提升学术研究意识。对任何一种传统艺术的学习,终极都须要提升到历史的层面进行研究。在临摹汉印的阶段,把稳培养这种研究兴趣,就会使学习的出发点大大提高一步,这对付篆刻技法和篆刻风格的解悟,都是大有裨益的。
写印是临摹汉印的另一种方法,是不用刀与石,只用纸和笔的临摹方法。写印犹如窗习书法的临帖,最初阶段可以用拷贝纸蒙在汉印上依样描摹.进而可以对着汉印摹写,较之用刀用石临刻更为简便,也节约韶光和精力,因此可以每天写,反复写,不拘条件,大量摹写。这对付学习笔墨的篆法和章法的排布,都是一种便捷的方法。写印实在也是读印的一种方法,手眼并用,可以加深理解,也可以加深影象。写印不能代替用刀用石的临刻,但如果合营利用,自然会相得益彰。
广陵王玺
三、由临摹到创作
一样平常说来,在学习篆刻的过程中,临摹和初期创作是同步进行的,不可能等临摹好了才开始创作实践。创作是一种自发的希望,而临摹则是出于理性的选择。在创作中碰着的困惑可以在临摹的过程中寻求解悟,而在临摹中得到的感想熏染自然也会用以辅导创作。长于学习的人,就在于能在二者之间的关系上找到结合点,相互推动,以渐进的办法得到共同提高。并且这又是因人而异的,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
介于临摹和创作之间的是摹仿。创作是从摹仿开始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摹仿已经是创作的一种低级形态。而且,即便是成熟的印人,在创作中也还免不了要摹仿汉印。历史上的许多大篆刻家,都把自己的一些创作称之为“仿汉印”。例如丁敬,直到晚年,还在许多印作的边款上标明为“仿汉”,实际上,这些作品已经是成熟的浙派风格了。古人和今人,在不雅观念上很不相同。今人崇尚创新,早年人那里抄袭一点皮毛,也能标榜为创新之作。古人重视学有渊源,以是创新之作也贴上“仿汉”的标签。当然,古人所说的“仿汉”更多的是对汉印风格的传承与借鉴,这与初学者对汉印形式的摹拟是有差异的。
清人钱泳在《履园丛话》中记述著名印人董洵刻印的情形:“余不雅观其奏刀,却无时习,辄以秦汉为宗。然必依傍古人,如刻名印,必先将秦汉印谱翻阅数四,而后落墨。”在刻印之前反复翻阅汉印谱,不单是探求篆法、章法方面的参考,更多的该当是感想熏染汉印的精神和气息,让汉印的风骨、汉印的神采潜入自己的创作。这便是古人摹仿汉印的方法。从对汉印形迹的追摹进入到对汉印意象的感悟,从着眼于搬用汉印的笔墨,套用汉印的章法,进入到气息精神上的与古相通,这是由摹仿进入创作的一种质的变革。
广陵王涛
在摹仿与创作之间,并不存在明显的界线。能在摹仿中融入自己的个性,或在技法上有所创造,在作品面貌上有独特的风格特色,这便是一种创新之作。完备绝去摹仿,统统出于心造,这固然是一种创新。但利用汉印的程式、旧瓶装新酒,也未尝不能实现创新。即便是在艺术成熟往后,也不必完备谢绝对汉印的摹仿。利用之妙,存乎其人,关键在于其作品能不能为人们供应艺术上的享受。最近,笔者为扬州画家王涛师长西席刻了一方印,文曰“广陵王涛”。广陵是扬州的古称,著名的“广陵王玺”金印就出土于扬州。笔者在这方印中摹仿了“广陵王玺”中的三个字,只将“玺”字换成了“涛”字,但两方印的整体意见意义并不相同。这是一种摹仿,也是一种创作,笔者认为,更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因此附录于此,供读者批评。
在中国,印章有着几千年历史,从事篆刻艺术创作的印人们总是在传统与创新之间徘徊。现在的人们更看重的是创新。但创新的作品多了,回过分来看看,就会创造,我们这个时期的篆刻艺术所缺失落的,实在并不是创新的意识,而是创新的本领。和许多传统艺术一样,创新的本领是在对经典的反复摹拟中磨炼出来的。因此,创新不要操之过急,更不要认为摹仿都没故意义。历史上许多在艺术创新上很有造诣的篆刻家,总还是在叨念着“仿汉印”,这对我们或许是有益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