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于忙于其他事，以是来不及更新我的文章，当然还有些其他的缘故原由，例如有的文章发不出了。我想到，大约十多年前开始，我为《中学语文传授教化》开了一个“文史杂谈”的栏目，断断续续写了几十篇文章，何不发出来给有兴趣的朋友看看。于是，从电脑里找出电子稿，从本日起，陆续发几篇。当然这些文章比较长，大概对付中小学语文西席有些参考代价，对付其他朋友，可能没有兴趣。以是，我只是是间歇（不知此词用得对不对）着发。只要有空仍旧写我的“闲话”，谈鬼说狐，吟风弄月总是无碍的。本日先发第一篇。
应试诗，试律诗，试帖诗
——中国古代考试知识谈
自隋唐确立科举制度往后，考试成为中国读书人最主要的事，一样平常认为是唐代确立了“以诗取士”的制度，但是这个“以诗取士”，不过是指诗歌已经纳入国家考试体系，成为考察人才选拔官吏的手段之一，并不是说只凭写诗就能考上。本文谈三个问题：一、关于考试诗的名称；二，什么时候开始以诗取士的，唐往后有哪些朝代是仍旧考诗歌的；三、这种用于考试的诗在形式内容上有什么特点。由于这几个问题很繁芜，非三言两语能够讲清，以是只能简单谈，属于举隅性子的。
一 关于“试律诗”和“试帖诗”
本文题目中称“应试诗”是借用了当代学者徐晓峰的用法，他在《唐代科举和应试诗研究》一书里提出的这个名称，我以为比较科学。以是借用了。过去一样平常读物里讲到科举考的诗时称为“试律诗”或者“诗帖诗”。试律诗的名称涌如今清代，例如纪昀有《唐人试律说》一书，清代还有不少人以“试律诗”命名自己的这一类诗歌集。称应试的这种诗为“诗律诗”，是由于考试所用，且要符合规定的格律。清梁章鉅《试律丛话》（卷一）说：“试律始于唐，至宋往后，作者寥寥，阙焉不讲。我朝乾隆间始复用之科举，或称为排律，然古人排体诗有数十韵及百韵者，今限于六韵、八韵，则不得以排律概之也。”（梁章鉅《制艺丛话·是律丛话》陈居渊标点本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511页）
其实在清以前，试律诗有过各种别称，例如最为盛行的叫“省试诗”，例若有名大历十才子钱起的《省试湘灵鼓瑟》。所谓“省试”，是由尚书省礼部主持的考试。礼部是六部之一，掌管国家的典章制度、敬拜、学校、科举等事。由于礼部考试场所在都堂，以是又叫做“都堂诗”。什么叫“都堂”？唐尚书省官署居中，东边为吏、户、礼三部，西边为兵、刑、工三部，尚书省的左、右仆射总领各部，称“都省”，其总办公处称“都堂”。在都堂考试写的诗，以是叫“都堂诗”。
唐代考试名目繁多，除了正式的考试如进士、明经、秀才试等“常科”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考试，有不定期的天子主持的“制举试”，还有所谓的“制科”。要考诗歌的是“进士科、制举、日试百篇科、日试万言科、吏部博学宏词科等。”（徐晓峰《唐代科举与应试诗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12页）个中以进士试最主要，常日人们讲到唐代“以诗取士”，多数是指进士试。
到清代始有“试帖诗”的名称，听说，最从前夜概出自毛奇龄的《唐人试帖》一书。对这个名称多数学者认为是不恰当的。由于“帖”是指“帖经”，什么叫“帖经”？梁章鉅谓：“古人明经一科，裁纸为帖，掩其两端，中间惟开一行，以试其通否，故曰试帖。进士亦有赎帖诗，帖经被落，许以诗赎，谓之赎帖，非以诗为帖也。”（引同上）以是他说毛奇龄有“误”。帖经，实在相称于我们现在的填空题。那么什么叫“赎帖诗”呢？据唐人封演《封氏闻见录》记载：唐玄宗天宝初，达奚珣、李岩相继主持贡举，一些进士文章很有名，但是帖经答不出，就许可他们做诗代替，谓之“赎帖”。大概这个名称便是这么来的。据此我们可以知道，比较较而言，“试律诗”是正式的名称。
二 关于“以诗取士”的始和终
唐代进士考试，最初只试时务策，后来加试经、史策，后来又有试表、箴，《老子》策，一样平常称为“止试策”。到了唐高宗永隆二年（681）颁布了法令，规定考试分三场：第一场先试帖经，第二场试杂文，策。个中“杂文”内允许多有各种各样实用文体，当然也包括诗、赋。后来到天宝年间，“杂文”就专指诗、赋。到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737）颁布法令，依旧实施三场试——先帖经，次杂文，三试策。清人徐松《登科记考》说：“杂文之专用诗赋，当在天宝之季。”（徐松撰孟二冬补正《登科记考补正》北京燕山出版社2003年85页）这个判断该当是不错的。有一个被学者常常引用的材料：据《新唐书·杨綰传》天宝十三载，杨綰参加制举“词华宏丽科试”，“玄宗已试，又加诗赋各一篇，綰为冠，由是擢右拾遗。制举加诗赋，由綰始。”此外，《旧唐书》《唐会要》也有相同的记载。据此，我们可以说，唐代科举考试考诗赋始于唐高宗永隆年间，到唐玄宗开元年间已经成定制。祖咏有名的《终南望馀雪》便是开元十二年进士试题。而分外的制举考试律诗则是从天宝十三载开始的。
自从唐代确立了“以诗取士”这个制度往后，五代、两宋都继承了这个做法，只有北宋神宗朝王安石变法期间，进士科考试一度取消诗赋，帖经、墨义，改试大经（《礼记》《左传》）大义、论、对策。“元祐更化”往后又规复诗赋作为考试内容，虽然有辩论有反复，但是正式科举考试一贯有诗赋，但是仅限于进士考试。这是个事实。元代开国三十多年中断科举，但是在履行科举年间仍旧要考诗歌。明代改成以“八股文取士”（制艺或制义，八股文乃俗称），“以诗取士”制度中断。到清代康熙年间，在博学宏词科考试中又开始考试律诗了，但是只是逢场作戏，未成定制。到乾隆二十二年（1757），朝廷才明确规定：“嗣后会试第二场表文，可易以五言八韵唐律一首。”（《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卷三百三十一，《礼部》《贡举》《命题规制》）后来又规定乡试增考五言八韵律诗，童试增考五言六韵律诗，并且生员的岁考、科考、及考试贡生与复试、朝考等均用五言八韵诗律诗。这样，从秀才、举人到进士的三级考试都须要考试律诗。不仅如此，“朝考”（考中进士往后的复试）还要考诗，有一种叫“大考”，由翰林院詹事府组织的升职考试，也要考试律诗。近人刘成禺《世载堂杂忆》（辽宁教诲出版社1997年版20页）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轶事：乾隆年间，洋人给天子送了一副眼镜，但乾隆由于自己老光，用起来并不若何，以是说了一句：“不过如此。”后来逢到“大考”，皇上就以《眼镜》为题哀求写一首试律诗，和珅把这个题目透露给阮元，阮元知道乾隆的意思，在诗的首联里写道：“四目何须此，重瞳不用他”。把天子比作舜，正合圣意。由于朝廷这么重视试律诗，以是清代文人想参加科举考试的没有不会写试律诗的。这个制度又重新确立起来了。一贯要到1905年科举废除，试律诗才退出历史舞台。
三 关于试律诗的一些基本特点
毛奇龄在《唐人试帖诗》“序”里说：“今之诗，非《风》《雅》《颂》也，非汉魏六朝所谓乐府与古诗也，律也。律则专为试而设。唐以前诗，几曾有过所谓四韵、六韵、八韵者，而试始有之；唐以前诗，又何曾限以五声、四声、三十部、一百七部之官韵。”（《试律丛话》引同上书512页）它有几个特点：
1 规定题目
试律诗在清代也称“唐律”，这个“律”便是法律、规定。试律诗，由卖力考试的官员出题，限定韵部，规定格式、和字数。考生必须按题做诗，不能有违反规定的地方。唐代诗题，不一定有出处，考官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出题，考生如有不清楚的地方，许可提问，称为“上请”，宋初亦然。到宋仁宗景祐年间（1034）年，开始规定必须在经史范围中出题，并且禁止考生“上请”。后来命题范围扩大到古人的诗句。清代命题，必须有出处，或用经史子集，或用古人诗句。以是，考生作诗时，必须理解诗题的出处，才可能符合题意。清代咸丰年间，有位吴保泰任广东学政，以《孟子》中“冯妇攘臂下车”命题，冯妇本是个长于搏虎的勇士，一考生误认为是一位女子，在第三联写道：“玉手纤纤出，金莲步步摇行。”吴大怒，立即将那考生革职。（倪鸿《试律新话》卷一，转引自王道成《科举史话》中华书局1988年92页）
2 限定韵脚
唐代诗律，一样平常是六韵，四韵或八韵的很少。如王维开元七年（719）参加省试的题目是《赋得清如玉壶冰》便是六韵十二句，前文提到的钱起的《省试湘灵鼓瑟》也是六韵十二句。清代和唐有所不同，除了考生员（秀才）的童试用五言六韵以外，乡试会试都是五言八韵。别的各种考试如岁考、科考、复试、朝考也是五言八韵。限用的韵称为“官韵”，官韵只限一韵，在题旁注明，例如《赋得湘灵鼓瑟得“灵”字》，再如嘉庆六年试题《赋得天临海镜得“天”字》。由于有“赋得”两字，也有人称试律诗为“赋得体”。所往后人有戏称命题作文是“赋得体”，如季羡林师长西席有一篇文章写回顾自己母亲的教《赋得永久的悔》。
3 构造严谨
试律诗的构造和作法大体和八股文类似。首联名“破题”，次联名“承题”，三联就如“起股”，四、五联如“中股”，六、七两联如“后股”，末联如“束股”。开头两联要点出题目字眼，如果题目字太多，则要将关键字点明，务必使题义一览无余。三联开始入题起讲，后面承着题义作正面发挥，或阐发题意，或从题外推开出去，有开有合。末联或扣住本题点题。全章要做到由浅入深、由虚到实、有放有收。首联末联可以不对仗，但中间几联必须工对。末了一联每每是颂扬语，这是和八股文不同的地方。颂扬语书写的格式也有规定，如遇“圣”“御”“丹陛”等涉及朝廷长者等主要词语时，要另起一行顶格写，叫做“举头”，超过原文一格叫“单抬”，超过两格的叫“双抬”。当然颂扬必须从本题出发，不可以与本题毫无关系。除此之外，它必须与其他律诗一样讲究对仗、用典、不许可失落粘、出韵等。清人洪亮结曾经督学贵州，谈到贵州考试情形时说：“若贵州则入试者仅三千人，其科岁试皆在三名以前者，平日能文可知。所惧者，八韵诗、五道策，或举头不谙禁例，及有平仄失落粘等病耳。”（《北江诗话》卷五）。便是说贵州地区比较掉队，每年考生少，除了少数考生能够按哀求做诗外，许多考生每每因在这些细节上犯错而被黜。
4 内容典雅
除了格式，内容也必须持重典雅，切忌纤佻浮艳。乾隆三十年（1765）乙酉科会试，诗题为《草色遥看近却无》，福州有位举人，八股文已合格，只因诗中有一句“一鞭残照里”，主考官说他用了《西厢记》里的语句，被取消资格。（王道成《科举史话》93页）诗中不可涌现如美人、红粉、风骚、狐鬼、破败、斩杀、去世亡等不持重不吉祥的字眼。听说俞樾考中进士后在保和殿复试，获第一，（不是状元）当时有考官说“文则佳矣！
然仓卒中安能办此？殆录旧文耳。”曾国藩说：“不然。其诗也相称，岂诗也旧诗乎？”他后来才知道是由于曾国藩欣赏他的试律诗，他才被评复试第一。当时试律诗的题目是《淡烟疏雨落花天》，他的首句是：“落花春仍在”，得到曾国藩“深赏之”。纵然这样，还有人认为他的诗语不足持重，如果不是曾国藩位高权重，一言九鼎，他不可能或获第一。以是他为了表示对曾的感激之情，将自己的书斋命名为“春在堂”。（俞樾《春在堂随笔》卷一江苏古籍出版社排印本2001年第1页）。
有了这么多限定，以是要真正写好是很难的，是八股文之外，套在举子身上的又一条绳索。由于要考诗赋，以是唐宋读书人就对历代诗文的学习特殊负责，甚至对《昭明文选》花很大功夫，陆游《老学庵条记》有“《文选》栏，秀才半”的记载。由于常常用到经史典故，以是唐宋涌现了不少用来查找诗文典故的类书等工具书。
四 余论
知道试律诗有什么浸染呢？首先，我们对传统的语文教诲有个理解，由于无论哪个时期，考试指挥棒浸染很大，我们可以知道旧时期文化人在学习写作一些什么，既不要随便否定古人，认为过去的统统都不敷取；也不要拜倒在古人脚下，以为传统的东西都是了不起的。学习传统不是要我们固守旧东西，时期不同了，我们没有必要尊孔读经，学四书五经，写八股文试律诗。对这些传统东西该当知道一点，但是我们有更主要更急迫的东西要学习。第二，作为借鉴，可以对我们的语文考试进行思考。现在有一种说法很盛行：语文高考为什么不考诗歌？有人说旧时期还考诗歌呢。笔者对此持反对态度。考试要有标准，要讲究信度和效度。现在要考诗，谁来定标准？试律诗的写作标准经由长期利用，有一套严格的标准。此外，当时无论官学、私学都有人教。考试如果要讲信度效度，要讲公道公正，就必须在教材教法上研究。仓促考诗歌就会导致标准的随意，比起作文来，它更随意马虎导致阅卷者的主不雅观好恶决定考生的命运这类事发生。第三，我们在平时语文传授教化过程中可以借鉴八股文、试律诗的写作，演习学生的逻辑思维能力。朱光潜师长西席讲到一些策论经义文章时说：“这类文章没有什么文学代价，大家知道。但是当作一种写作演习，它也不是完备无用。在它窄狭的范围内，如果路走得不错，它可以启示思想，它的形式只管呆板，它究竟有一个形式。”（《从我若何学国文提及》《朱光潜全集》卷三，安徽教诲出版社1987年版441页），我想，朱光潜师长西席的话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附录 清代试律诗一首
赋得万户捣衣声 得声字
路慎庄
东西深不辨，空外但闻声。共捣三更月，谁知万户情。寒衣新浣出，密线旧缝成。远近惊秋早，光阴入夜争。力微拼用尽，辛劳说分明。凉意生双杵，繁音满一城。深闺今日寄，绝塞几人征。露布频闻捷，铙歌报太平。
（解释：题目出李白《子夜吴歌》，作者是陕西人，道光十六年丙申科进士。末了一联便是双抬格式。也是明显颂扬朝廷能够征服四方，捷报频传，天下太平之意。政治色彩很浓。选自商衍鎏《清代科举考试述录》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268页）
紧张参考书
1 梁章鉅《制艺丛话·试律丛话》上海书店2001年排印本
2 王道成《科举史话》中华书局1988年
3 徐晓峰《唐代科举与应试诗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
4 彭国忠《唐代试律诗》黄山书社2006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