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中有一个非常主要的思想理念,即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
建立在变易思想根本上的忧患意识,在中国古代文籍中最早见于《周易》,“作《易》者,其有忧患乎”,一言撮要,统括全局。
这里讲的危亡、忧患,该当是广义的,远古先哲富有预见性,既有由于天敌施虐、大水泛滥的自然忧患所产生的“人天之忧”,更有社会、人生、心灵方面的忧患,表现出深深的惕惧与挂虑。

而其哲学根本,则是“泰极而否”“盛极而衰”“物极必反”的变易思想,充分表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聪慧。
由于远古先哲抱有尊天道、重人谋、诉求于内心的自察式的心性特色,因而其卜筮、占卦,每每建立在深而且广的忧患意识之上。
从这个意义上说,忧患意识乃是远古先哲作《易》的原始动机。
正是凭借着这种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和朝乾夕惕的进取精神,才使得这个伟大而多难多难的民族,能够在数千年间始终生生不息、巍然耸立,并不断地发展进步,创造了全球无双的人间奇迹。

中华民族古代哲人的忧患意识,直接导因则是对付客不雅观规律和时势剖析的准确判断。
《系辞》中明确指出:“《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年夜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是故其辞危。
危者使平,易者使倾。
其道甚大,百物不废。
惧以终始,其要无咎。
此之谓《易》之道也。
”危惧始得安然,而慢易则必致倾覆,以是,必须惧以终始。
这样,就有望防止差错以至祸患的涌现。

《易》卦辞、爻辞中,多见凶、咎、吝、否、损、陨、乱、困等负面占断之辞。
《系辞》剖析认为:“休咎者,失落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
”休咎讲的是人事得失落的结果;悔吝则是指面对得失落、休咎所持的态度。
由于具有忧患意识,及时创造疏忽并加以改正,使得事物向好的方向发展,这便是悔;反之,有了小的差错而不及时改正,就会使事物向坏的方向发展,这便是吝。
目的在于告诫人们,要有忧患意识,长于补过迁善,以趋利避害,化凶为吉。

周易居安思危朝乾夕惕慎惧从事

《周易》中《临》卦卦辞说:“临。
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
”亨通顺利,则盛极而衰。
宋代理学家程颐对此阐明说:“阳道向盛之时,贤人豫(预)为之戒曰:‘阳虽方长,至于八月,则其道消矣,是有凶也。
’大率圣人为戒,必于方盛之时,方盛而虑变,则可以防其满极,而图其永久。
若既衰而后戒,亦无及矣。
”在《复》卦中,讲周而复始,物极必反,“反复其道”(卦辞),强调事物发展到了顶点就要转向反面。

《泰》卦中《九三》爻辞也讲:“无平不陂,无往不复。
艰贞无咎。
”无平不陂,即平原都有坡坎。
宋代李光在《读易详注》中阐明说:“治乱存亡,安危之相,固如阴阳寒暑之必至,有不可易者。
惟圣人为能因其盈虚而之,使常治而不乱,常存而不亡,常安而不危也。
之道,岂有他哉?兢业以图之,危惧以处之,当治安而不忘乱亡之戒,则可以保其治安而无咎矣。

从一定意义上说,成功也是一个陷阱。
因此,当奇迹有成之时,古人总是提醒要特殊惕戒。
《既济》卦辞:“既济。
亨小。
利贞。
初吉终乱。
”便是提醒人们要慎重对待成功,否则起初吉利,终极还会紊乱不堪。

《象》辞曰:“水在火上。
既济。
君子以思考而豫防之。
”上水下火,一则通过加温,烹饪得到完成;二则相互制约,有利于康健发展。
水火既济,象征奇迹成功,功德圆满。
在这种情形下,君子总是虑远谋深,预防蹉跌失落误;至于身处险境,那就更是惶惶而不自安,慎惧从事。

《履》卦《九四》爻辞曰:“履虎尾。
愬愬,终吉。
”愬愬,恐怖也。
踩到老虎尾巴上,比喻处境十分险恶。
但只要心存戒惧,小心应对,终极总会化凶为吉。

《困》卦《上六》爻辞曰:“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动悔有悔,征吉。
”困于葛藟,被葛藤缠绕困住;臲卼,身在高危之处,心惴惴然。
据李光阐明,这句话的意思是:“当困极之时,若曰动,必有悔;而不思变动,则益入于困耳。
若能悔前之失落,穷而思通,必济矣。

谨言慎行,韬光养晦,也是应对恶劣境遇的一种策略。
《坤》卦《六四》爻辞曰:“括囊,无咎无誉。
”意为将口袋收紧,无获亦无失落,虽然得不到赞誉,但可免遇难难。
以是,《象》辞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
”将口袋收紧,可以免遇难难;谨言慎行,没有害处。

《离》卦《初九》爻辞:“履错然,敬之,无咎。
”意为深夜传来一片错杂的脚步声,应有所当心,才可望安然无事。
魏晋期间王弼《周易注》:“错然者,警慎之貌也”,“以敬为务,辟其咎也”。

综上所述,无论是身处顺境,还是困境,只要能心存戒惧,妥善处置,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根本问题在于慎终如始,时时保持复苏的忧患意识。
谨慎之道,突出表现为防微杜渐、小中见大、因中见果,把握量变与质变的辩证规律。
《坤》卦《初六》爻辞,有“履霜,坚冰至”之语。
按照当代学者高亨的阐明:“履霜,秋日之象也,坚冰,冬日之象也,‘履霜坚冰至’者,谓人方履霜,而坚冰将至,喻事之有渐也。

关于“事之有渐”的道理,《易传·坤·文言》阐明得至为深刻:“积德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
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
《易》曰:‘履霜,坚冰至。
’盖言顺也。
”“顺”字,历代学人有不同理解:朱熹认为,古字“顺”“慎”通用,意为上述笔墨讲的是慎微;也有一些学者主见照字面阐明,便是顺乎自然规律。
踩到地面的霜,便知道冰雪寒冬快要到了,这是顺应自然规律。
程颐对此也有阐明:“明者则知渐不可长,小积成大。
辨之于早,不使顺长。
故天下之恶无由而成,乃知霜冰之戒也。
”不论哪种阐明,说的都是事物由小至大、由个别到一样平常、由量变到质变的发展变革过程,哀求人们防微杜渐,避免大的祸殃发生。

关键在于“辨之于早”。
就此,《系辞》引用孔役夫的话:“知几,其神乎!
”“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
”几,微也,亦即事物发展变革的苗头,休咎祸福的征兆,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风起于青萍之末”。
知几,强调于安乐之时早自为计,在泰之伊始就当心否对付泰的颠覆,防微杜渐,未雨绸缪。

《周易》里的忧患意识,涵盖了或者说表示了三方面的辩证思想、哲学聪慧。
首先,它是建立在否定之否定的规律的根本之上,“反者道之动”,物极必反;第二,是量变与质变规律,“事之有渐”“履霜,坚冰至”,说的正是这个道理;第三,与质量互变规律紧密联结的因果律。
在客不雅观事物或征象彼此制约、相互影响的过程中,缘故原由引起其他事物或征象产生,结果则是其他事物或征象由量变革为质变的实现形式。

◎本文原载于《光明日报》(作者王充闾),图源网络,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