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家国,三千里路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兵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该词网上常日的释义为:四十年历史的南唐,幅员辽阔。宫殿高耸与天涯连接,皇宫内宝贵的草木茂盛。哪里经历过战役呢?自从做了俘虏,身形瘦削,两鬓斑白。影象最深的是慌张地辞别宗庙的时候,乐队还在演奏着别离的乐曲,这种生离去世别的环境,令我悲哀欲绝,只能面对宫女们垂泪。常日的理解是,此词上阙写南唐曾有的繁华,未曾经历过战乱,下阙写国破的惨状与凄情;饱含了对故国的留恋与亡国的仇恨。
事实上,上阙完备被曲解。四十年的建国史,三千里的国家,值得李煜夸耀吗?“龙楼凤阁连霄汉,玉树琼花作烟萝”,是对南唐繁荣的描写吗?而烟萝二字则是解开密码的钥匙,什么是烟萝?
第一个缺点是,词的上阙完备是李后主在表达深深的自责,绝无描写景物、乃至吹点小牛的意思。
南唐传国三帝38年(40年是概数),这段韶光至心不算太长。边陲最大时大体在现在的江西,江苏南部,福建西部,按照从上海附近经南京经南昌到福建西部,弧形长度可达1500公里旁边(南北直线间隔则在600公里旁边),可见三千里非夸年夜,确是实指。即便如此,国土面积相对付全体江南,以及北方的后周、宋都无法比较。这些事实——40年的帝业,盘据一方的政权,李煜并无成本可以炫耀。另一方面,李煜作为被俘软禁的末代天子,并无感情和心情来自我吹嘘。对付不堪回顾、以泪洗面的李后主,焉能洋洋洒洒,尽述故国繁华?事实上,他在词中写的很清楚,"故国不堪回顾月明中",不愿回忆灭亡的国家。稽核所有他亡国之后的词作,除了描写梦中情景的《梦江南》("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东风"),描写故国的,实际只有"雕栏玉砌"四字而已。
其余,凤阁龙楼、玉树琼花不仅不是南唐繁华,而且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词。由于这些典故本便是亡国之兆,是距李煜300多年的南朝末了一个天子陈叔宝的故事。南朝陈的亡国之君陈叔宝,为梦想享乐,他在南京玄武湖畔兴建极为宏伟瑰丽的“临春”、“结绮”和“望仙”三阁。陈后主自己住在临春阁,龚、孔二贵嫔住在望仙阁,贵妃张丽华住在结绮阁,每当美女在窗口涌现,大家举头仰望,都惊为天人。这便是李煜词中所谓的“龙楼凤阁”。其余陈叔宝于宫中创作《玉树后庭花》曲,曲调甚哀,他写的同名诗如下: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丽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该曲便是在当时也被认为不吉利,更被后世认作亡国之音。唐杜牧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李白也留下了"天子龙沉景阳井,谁歌玉树后庭花。此地伤心不能道,眼前离离长春草"之句。李煜当然知道这些事和典故。何况与李煜与南朝陈一样,都是定都南京,同在玄武湖畔。《玉树后庭花》词曲传世及南陈灭亡往后,“玉树后庭花”一词就成为对亡国之君的讥讽之语。李煜在自己的词中利用“玉树琼枝”,便是明明白白地承认自己和陈叔宝一样也是亡国之君,这是多么痛的表达!
第二个缺点是“烟萝”的意思。是形容树木繁茂、烟聚萝缠?错。烟是指烟气环抱,仙气飘飘。萝便是松萝或称女萝(见图片),地衣类攀附植物,一样平常成长在松树、崖壁上。由于成长在深山密林、人际罕至之处,也就和神仙联系在了一起,每每被借用指代神仙隐居之地或指幽居之所。“世数今逃尽,烟萝得再还。” “脱身离网罟,含笑入烟萝”等诗句的“烟萝”均是名词不是形容词,都是这个意思。以是李煜词中的“烟萝”便是指仙气飘飘的幽居之所,也便是当代一样平常用“世外桃源”表达的意思。
以是,办理了这两个缺点,也就终于解开李后主的亡国密码,李煜的自我批评便是这句:“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兵戈?”。四十年的基业(不算长),3000里路的国家(不算小啊),亡国在我的手里,什么缘故原由呢?雄伟的楼宇,皇家的园林,动人的歌舞,这些都是亡国之兆啊,我却自我陶醉,自我麻醉。自以为联接霄汉的楼宇,实则高高在上、分开群众,不闻也不管人间疾苦;自以为生活在世外桃源,实则闭关锁国、因循守旧,不懂也跟不上外部天下的潮流和发展(包括军事),识得兵戈之日,便是归为臣虏之时!
(多么痛的领悟)
P.S. 后世有没有人破译李后主的密码,有没有汲取教训,不得而知,但的确有人重蹈覆辙。800年后的清朝,英法联军反攻袭击京畿,当僧格林沁的七千蒙古铁骑摆荡战刀,冲向仇敌的枪口炮火中时,历史仿佛再次奏响了李后主的悲歌,几曾识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