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草 籽

这一天是猪年仲春三,星期六,龙举头的第二天。
龙抬不举头不管它,关键是龙一出面景象就好,也不刮风,也没雾霾,正是出门的好日子。

姐姐的孙女本日结婚,新郎的家在秦岭脚下一个叫槐树坪的村落庄。
双方经协商,依了新郎奶奶的主张,婚礼在村落里办。
根据婚礼主理人安排,鱼晓丽两口、鱼晓丽姐姐两口坐一辆车前往,司机便是姐夫张先科。
雪帆为给不参加婚礼找情由,打了几次草稿,都让鱼晓丽从中找出了马脚,不能成立。
鱼晓丽巴望他付雪帆岔个心慌,往左说往右劝,他才勉强答应。
一答应,鱼晓丽却有点儿后怕,张先科嘴跟刀子一样,车上如果提及出书的事,两人闹翻了咋办?

老小老小,付雪帆就像个小学生,不想上学又知道非去不可,以是总能找个茬口出个状况。
临走时鱼晓丽找出围巾让他围上:“春寒春寒,又是出远门,穿暖和点儿还是好。
”却见他把围巾往沙发上一扔,说让我围围巾我就不去了。
鱼晓丽知道惹不起,连忙说:“不围不围,不围还显得年轻。
走,车立时就到了。

周末故事会礼 物

刚要出门,付雪帆手机响了。
接听一句,鱼晓丽便瞥见泪水从他眼眶涌出来,声音也变了。
“好!
好!你说30本?30本!
好!
来日诰日就送过去。
感激!
感激!”转过身年夜声宣告:“听见了?书店电话,20本都卖完了!
前天就卖完了!
看看,我早就说过!
”边说边走进厨房,走进书房,春风得意,慌慌张张。
末了从寝室走出来,两手一摊问鱼晓丽:“我是找啥来着?”

太阳出来,春雨下来,枯草付雪帆起去世复生了。
鱼晓丽愉快着付雪帆的愉快,心中一盏灯火不由自主又摇荡起来。

实在上高中那会儿,付雪帆就爱写诗,个中一首还登上报端,引起不小轰动。
大家都以为校史上要出一名墨客了,他却调换门庭,靠着会吹口琴的音乐底子,改学钢琴了。
那年月,1965年,全城家中有钢琴的大概超不过10家,中小学拥有钢琴的也没有几个,付雪帆弹的琴在哪儿?这,就要说到他的同班同学鱼晓丽了。
晓丽的姐姐是另一所中学校花级人物,一时任性,央求在军区当领导的父亲给她买了一架钢琴,却找不到老师,胡乱弹了一两个月,任性放弃,反正家里有琴就已经能解释很多。
晓丽看到机会,一天约付雪帆到她家做作业。
看到钢琴,付雪帆果真吃惊,果真想学。
晓丽耍了个小心眼儿,说这得问问我爸我妈才行,就这样跟她父母见了面。
此后,付雪帆暗自找到会弹风琴的小学音乐老师求教,又索来一本琴谱,痴痴迷迷自学起来,大概每星期去晓丽家一回。
一时在学校传为佳话。

当年的付雪帆,身高靠近一米八,蚕眉大眼,黑边眼镜,一身的斯文,最不受男生待见,背地里被称作奶油小生。
班里女生多喜好与他搭话,课间安歇,总有几个女生围着他谈笑。
谈笑归谈笑,心里都知道能配上他的只有两人,鱼晓丽、李苏玉。
苏玉是学习委员,成绩全班挑梢儿,唱歌体育也不差。
鱼晓丽是公认美女,又会打扮,又会买衣服,只是学习一样平常般。

在学校千好万好,不承想三年后同学们都客岁夜荔县下乡当了农人。
鱼晓丽父亲未雨绸缪,早早给两个女儿办了从军手续,大女儿风风光光走了,小女儿却武断不走,调门儿很高,学校借势把她树为范例,让许多隔岸不雅观望犹犹豫豫不想下乡的同学没了指望。

两年后再次碰着“不承想”:下乡知识青年陆续被招工进了工厂。
富平县一个大厂胃口很大,一次招进半个大荔县知青500多人,原来一个学校同学,下到一个县农耕,到头来又一块进厂务工。
鱼晓丽在财务处当司帐,付雪帆在厂办小学教语文,班上那个学习委员李苏玉也在那儿教数学。

来到1973年,鱼晓丽24岁,自以为迎刃而解,是时候跟付雪帆提及结婚的事儿了。
付雪帆原则上赞许当年结婚,却说不出个确切的日子,吞吐其辞,犹犹豫豫。
到了3月,响雷在她头顶炸开,付雪帆和李苏玉传出绯闻。
鱼晓丽出人意料地镇静,先是第一韶光找付雪帆求证,付雪帆支支吾吾,一句“别听他们乱说”,让她觉出事情还有救。
第二步,借五一劳动节回西安探亲之机,约李苏玉在莲湖公园见面,当场发起一场决斗:比比谁更有资格与付雪帆结婚。
鱼晓丽有言在先,如果平分秋色,来日再约;如果决出胜负,输者主动出局,并奥妙与付雪帆分离。
李苏玉表示认同规则,欣然应战。
两人脸上残酷地笑着,手一握,手分开,比赛开始。

“付雪帆最喜好什么人?”晓丽率先发问。

“喜好什么人?”苏玉故意扮作羞涩样。
“问这故意义么?他最喜好的人当然是我啦。

“别故作多情! 问的是社会上的人。

苏玉答:“当然是登山运动员屈银华了。
我问你,他最喜好看什么书?”

“《牛虻》,他说他便是里面的亚瑟。
问:他最怕什么?”

“黄鼠狼的眼睛。
他最喜好干的事儿是啥?”

“看电影。
他最喜好的电影演员是谁?”

“男演员是孙道临,女演员是谢芳。
问:他最瞧不起的人是谁?”

……

那时两人多年轻,口无遮拦,言辞锐利,好不高兴。
两人先比我对付雪帆理解多深,再比付雪帆对我理解多深,末了比的是我与付雪帆关系多深。
晓丽以为这是自己的长项,首先开口:“从咱们下乡离开西安,到现在五六年了吧?每次回西安探家,他都要到我家来,我也要到他家去。
只见告你一点:从前年起,他到我家用饭,饭桌上开始上白酒,上白酒解释什么你是知道的……”

“说到酒,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苏玉笑道,“去年夏天我妈罹病吃中药,怪得很,药引子必须是红葡萄酒。
这东西你们家肯定不缺,我们老百姓到哪里买?省市烟酒公司都没货。
他知道了,急了,四处打听,末了花一天韶光,骑着自行车,在长安杜曲一家不起眼的供销社买了两瓶,可能是放了十几年没人买的。
院子人知道了,都说买酒的小伙子是我们家的半子。
嗨,都是胡说呢……”

晓丽嘴一撇,又提及她家是南方人,在西安没有亲戚,但爸爸有两个老战友,每年过年必要走动的。
今年春节爸爸有病住院,两个老战友都去看望了,爸爸就让妈妈准备了两份礼物,让我和付雪帆一块儿,分别上门回礼、报答、拜年,弄得我俩彷佛是一家人似的。
“当然很快便是一家人了。

“不记得是去年还是前年,”苏玉慢条斯理,假装此类事太多记不清的口气,“快要去给学生上课呀,我的眼镜摔坏了。
恰好他那节没课,就把他的借给我戴了。
你猜咋样?大小、度数刚刚好——老天有眼。
有趣的是下节我俩都有课,眼镜只有一副,如何分得开?你说一副咋能分开,恐怕生平都分不开呢。
没办法,眼镜仍归他,我看不清,把数学课上成了音乐课,把学生们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说话间摘下眼镜,往镜片上哈一口气,用小毛巾来回地擦,边擦边说:“我对学生好,他也对学生好,传授教化上都不暗昧。
年年,我俩都是学校的前辈个人。
我兼班主任,有一年带学生去山里春游,他胡乱找个借口随着去了。
呦,那一天,学生满山的疯,我俩在松树下说了多少话!
假公济私,罪过呀!

晓丽不屑:“说多少话不是个事儿,关键看说过啥主要的话没有。
下乡那两年我俩一个队,每天出工、收工,看起来乏味没意思,但是跟心仪的人在一起啥苦都不算啥。
那时候他就说了,将来要给我送一个分量很重的礼物,便是写一本书,他说可能是一部小说。
我常常猜想,小说写啥呢,主人公是谁呢。
我也不问他,我也不催他,一贯保留神秘感也是一种甜蜜,是吧?”

“是是是。
但是到现在‘一贯’还没写是吧?我也有一种甜蜜,”苏玉从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抽出两张信纸。
“这是他上个月写给我的诗。
要不,你看一眼?没紧要没紧要……”

“不看不看。
”晓丽捂住眼睛,转个思路,换了三四个话题,双方有问有答,有点儿像现在的电视PK节目,只是少了一个主持人,实际上晓丽也算是兼职主持人了,掌管PK题库。
眼见一个多钟头过去,太阳西沉仍不分胜负,晓丽便重整了旗鼓,说道:“咱们三个人同班同龄,都24了。
掐掐算算,咱班同学里都有六个人结婚了。
是时候了,该说说一些不好说的事儿了。

苏玉会意,说她本来一贯认为爱情圣洁,婚前不该有身体打仗。
但单独与付雪帆相处,有时候掌握不好,拉手已经好几次了;拥抱两次。
晓丽接过话头,说三四年前下乡时候,拉手拥抱亲吻已经有了。
去年以来,又有新的进展,“我们俩……”听到末了一句,反倒是苏玉酡颜了,只见她退后两步,双手不住颤动。
嘴里喃喃,转身要走了,又停下,面对莲湖水面小声说:“我输了。

鱼晓丽退休的第十个年头,付雪帆退休的第五年,孙子上了小学,老两口彻底解放了。

事多时倾慕闲下来,闲下来了又想找个事儿干。
鱼晓丽第一个动机便是学画画,参加培训班。
上小学时就爱在作业本儿背面画个仙女啥的,也有过终年夜后学画画的想法,现在终于实现了。
付雪帆呢,则高调宣告要写一本小说。
鱼晓丽一惊,一喜,第一韶光想到他年轻时的许诺,遂轻声问道:“想起来了?为啥现在想起来了?”实际想问的是,是为我而写的吧。
付雪帆头一扬,捋一捋白发,说现在是写书的黄金时候,想为学生们写一本科幻的、神话的书。

晓丽心海里刚卷起的浪花又归于沉着。
为这一份爱情,那年她舍弃当兵机会,把自己当成了英雄,以为英雄爱英雄,付雪帆会更加地对自己好。
不承想正由于追得太猛,双方的感情地位彷佛有了高低之分,付雪帆有了一大把优胜感,婚后鱼晓丽总得哄着他随着他,来之不易的婚姻彷佛并没有涌现憧憬中的残酷。
结婚第二年,两人调回西安,付雪帆还是当小学语文老师,她到区商业局当了一名科员。
接下来就围着事情、文凭、孩子、老人转,曾经让人拼去世拼活的爱情,淹没在平淡生活中。
付雪帆奇迹上没出啥大彩,但也没落下什么。
人还算优雅,喜好看书,钢琴早已不弹了,口琴倒还常常吹吹,曲目也能跟上时期。
总而言之,婚后他们家与其他小家庭没有什么大不同,剩下的只是两人及儿子的颜值。
“知足了吧!
”她常常给自己打气,“两口子的财富能落脚到容貌上就算是丰收了。
过日子还谈什么爱情?打开婚姻大门之后,爱情已经下岗了。

三四年下来,老两口均有斩获。
鱼晓丽成为国画班里的佼佼者,作品《曲江秋韵》不但上了老年杂志,且在一全国比赛中得到二等奖。
付雪帆的小说《雪山那边的王国》也已脱稿,洋洋洒洒20万字。
两个退休干部,钱不是问题;有了钱,出书更不是问题。
在网上找了个出书代理公司,代理审校、编辑、排版、印刷、申请书号等一应事宜,只花了两万元,三个月,500本喷鼻香喷喷的新书就送到了家里,每本定价29.9元。

付雪帆一开始的想法,是免费赠予给所有亲朋好友,亲戚还有亲戚,好友还有好友,不愁送不完。
刚送出七八本,学校一位老同事打来电话,对新书赞不绝口,“完备有资格摆在书店发卖!
说不定还能引发轰动。
你没有去试一试?”一句话叫醒付雪帆心中一只鹰,开始相信自己身上真的有一双隐形的翅膀,是时候展翅高飞了。

但是书店有书店的规矩,联系了两家都被婉言谢绝,付雪帆转而乞助鱼晓丽,她姐姐的女儿曾在北郊一家书店上班,两年前跳槽。
从写书到出书,付雪帆一人担当,大事小事没有跟夫人打过商量,此时开口乞助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鱼晓丽一口答应,两次奔忙,终与书店达成口头协议:暂放20本,如两月内卖不动,自行撤柜。
年初新书运回家,鱼晓丽第一韶光通读过一遍,没有受到冲动,却也能看得下去——好坏是一本著作啦,能把20万字码到一起就是非凡了,何况是个老人。

书能卖得动才是硬道理。
《雪山那边的王国》进驻书店的第一周是甜蜜的等待,付雪帆像是变了个人,每天夸鱼晓丽做的饭好吃。
第二周空气中开始有了不祥味道,付雪帆做啥事都心不在焉,站在窗口一直地张望。
第三周书店还是没有打电话过来,付雪帆终于忍不住,让鱼晓丽给书店打电话问问,很有可能已经卖了几本却忘了给作者通。
鱼晓丽亲自去书店走了一遭,没有带回好,付雪帆淡淡一笑,彷佛无所谓似的。

接下来几个星期,付雪帆饭量小了,酒量大了,戒了十多年的烟又开始冒烟了。
晓丽觉出事情不妙,却也拿不出啥好办法,干焦急。
挨到正月十四,高中同学聚会,微信说是能有十四五个人参加。
鱼晓丽小心翼翼发起给每个人送一本书,没想到付雪帆并无异议,可临出门却说这一向头晕,就不去用饭了。

鱼晓丽一人携书赴会,底气就有点儿不敷。
上菜前,赔着笑给每人发了一本,像是甩掉烫手的山芋似的。
同学们拿到书,匆匆浏览几页,都说英雄早有预兆,上学时就看出苗头了。
一同学问过付雪帆的身体情形,说不如请作家的夫人大概把书的内容透露一下,我们回去后再细细拜读。

“嗨!
他算什么作家。
”鱼晓丽头一低,仿佛瞥见书房里那一堆新书,一时搞不清那是祸是福。
如果是一堆干柴,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一惊,强打起精神,抬开始说:“大家一看书名就知道了,是一本科幻小说。
写的是外星人不知道水是什么东西,来到雪山王国后割断了国民的水源,整天拿水搞什么科学实验。
国王自然禁绝许,与外星人斗智斗勇,末了的结局是双方互惠互利,皆大欢畅。
”大家鼓掌祝贺。
一女同学掐指算算,说鱼晓丽你大我三个月,今年五月满七十岁。
“这就对啦,这本书肯定是付雪帆送你的七十大寿礼物!
”另一女同学接过话头:“不是老人不知道——老人的情绪比年轻人更丰富更细腻。
看看,到现在付雪帆也没明说书是礼物吧?不说,做了,这叫深奥深厚。

晓丽暗喜,心中一盏灯被点亮了。

张先科手把方向盘,姐姐鱼晓琳坐副驾驶位置,鱼晓丽两口坐后排。
晓琳大晓丽两岁,扮装风雅的一个老太太,看面类似乎倒比妹妹小两岁。

车一出城区,张先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从昨晚的英超足球赛说到老球星贝克汉姆,从贝克汉姆说到名人出书写自传。
知道立时就要说到《雪山那边的王国》了,鱼晓丽赶紧说出20本书已经售罄的。
“卖完了?祝贺祝贺!
”张先科转头冲付雪帆那么一笑,鱼晓丽却瞥见他用右拳捶了一下晓琳的腿,立马反应过来——他们俩肯定为书卖不动说过不少风凉话。

从打上车,付雪帆就巴望有人提起出书的话头,现在开了个好头,犹豫满志的他调子却变得很低,说写得不好,当初几个好的构思都没有写进去。
“谦逊,谦逊了!
该嘚瑟的时候不嘚瑟也不是好男人。
”张先科说完先笑,三个听众都笑了。
接下来变成两个男人的发言节目,你一句,我一句,末了的结论是:年事不是问题,男人七八十岁还是能干出震天动地的大事。

山村落婚礼档次很高,酒席由县城一家酒楼承办,凉菜热菜、端盘子的做事员自有面包车送来。
婚宴结束已是下午两点多,说好吃完饭立即返回西安,结果四人中有三人走不开:张先科要开车送一对老人到邻村落;付雪帆心中有喜借酒给自己道喜,喝得高了,被安排在一间小屋安歇;另一间小屋里,晓琳陪女儿同亲家切磋修缮房屋事宜。
晓丽没事,跟姐姐打了个呼唤,独清闲村落里转悠起来。

四十多年前下乡,那也是个山村落,这山村落,那山村落,似曾相识,也不相识,一家房前的迎春花开得正浓。
到处都是脱贫攻坚的标语口号,最有趣的是一家小卖部门头上印有两句诗:扶贫扶穷不扶

走到槐树坪小学门口,目光又被两面墙上的大幅宣扬画吸引。
都是国画,左边一幅画的是湖水、荷花,画题: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右边一幅画的是高山峡谷,水流湍急,画题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心想这是谁画的?老师画的?多么文雅!
山乡有高人。

星期六,不上课,学校里悄悄静。
晓丽试探着走进校门,来到一座三层传授教化楼前,正想上去看看,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一侧身,两个十来岁的女学生说谈笑笑走下来,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本新书,封面是蓝天一样的颜色。
莫非?奇迹?浑身一震,随即捉住与学生擦肩而过的末了机会,轻声问道:“小同学,你们拿的是教材?”

“不是。
”高个儿女生把书举起让晓丽看——正是《雪山那边的王国》!
晓丽险些喘不过气来。

“是课外书。
昨天快递刚送来的。

“西安的李老师给学校买的,李老师数学教得最好了!

西安的李老师?几番问答,晓丽终于弄明白了,李老师便是李苏玉。
退休往后,李苏玉曾以志愿者身份在这个学校支教;学校收到李苏玉的赠书很是感激,刚才,大队辅导员给这两位同学各发了一本,让她俩先看看,写个读后感,再用微信发给李老师,以此表示学校的谢意。

晓丽两口调回西安两年后,李苏玉也调回西安,跟一个部队转业干部结了婚,那人长得还不错。
此后几十年里,偶尔遇见,说几句话,三个人之间坚持着普通的同学关系。
退休后,老同学们都闲下来了,近几年又建立起微信群,相互间的理解多了一些,晓丽知道苏玉去年到美国给女儿看孩子去了。
“这家伙!
”转过身,目送两个学生去操场打秋千,她心里暗自嗔道。
“远在天边,咋能打听到书不好卖?咋能委托亲友找到书店并全部买下?这家伙!
这家伙!
”这家伙,是她这一辈子骂人用的三个字,这会儿用上倒不像骂人,像是掩饰笼罩内心的错愕失落措。

错愕失落措还在背面。
走出校门没几步,远远瞥见付雪帆劈面走来。
先是打算躲闪,一想弗成,万一付雪帆也走进学校如何是好!
不平不挠迎上去,笑问:“咋不睡啦?”

付雪帆答:“睡啥呢?我没喝高,再喝几杯也没啥。

“先科回来了吧?咱该回去了。

“电话来了,说车没油了,要到镇上加,还得半个小时吧。

“再转转也好。
”晓丽见右手边有一条小路,急忙说道:“咱往山上走走,也算是春游吧。

不由分辨,挽起付雪帆胳膊就走。
付雪帆一愣说:“多少年咱俩没挽过胳膊了,你刚才没饮酒吧?”

晓丽说走吧走吧,说不定前头还故意想不到的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