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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岳麓山腰的爱晚亭,是“中国四大名亭”之一。
爱晚亭的石柱上,镌刻了一副由清末民初的宁乡文人程颂万所撰的对联:
山径晚红舒,五百夭桃新种得峡云深翠滴,一双驯鹤待笼来
仲夏七月的一天,我们从麓山脚下出发,沿小径拾级而上,与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胡海义相约,一同感想熏染诗情画意的胜概,追寻生生不息的文脉。
一 对联,用经典致敬经典
爱晚亭于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由岳麓书院山长罗典所创建,原名为红叶亭。后来,湖广总督毕沅根据唐代墨客杜牧《山行》中的名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仲春花”,更名为爱晚亭。
亭上原有罗典撰联:
忽讶艳红输,五百夭桃新种得
好将丛翠点,一双驯鹤待笼来
宣统三年(1911年)秋,岳麓书院学监程颂万主持修复爱晚亭时,改为现在的定本,并镌于爱晚亭的石柱上。
山径晚红舒,五百夭桃新种得
峡云深翠滴,一双驯鹤待笼来
两副联皆赞咏爱晚亭四周明艳残酷的红叶美景,有何不同?
“程颂万对高下联的上半部分作了修正,改后更富有诗意,情趣盎然,意境大有提升。”胡教授指出,词以境界为最上,改作在练字、用典上颇下功夫。
爱晚亭位于岳麓山清枫峡内,亭坐西向东,三面环山。联中以“山径”“峡云”二词,呼应《山行》中的诗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直言其地理位置,相符山形地貌,勾勒出岳麓山的一泓清幽,颇具辨识度。
胡海义说,此联向经典致敬,也因此成为了经典。这副联为爱晚亭成为岳麓山的文化地标,增长了光彩。
“联中一‘舒’一‘滴’生动真切,境界全出;‘晚红’‘深翠’达意合时,诗情画意,熠熠生辉。”胡教授感叹:“真可谓‘江山无限景,都聚一亭中。’”
我们置身亭前,夏意迎面而来。爱晚亭八柱重檐翘角一伸展,挑出了朱栏碧瓦的灵通洒脱。
毛泽东亲题名的“爱晚亭”匾额,文字刚柔并济、挥洒自如、持重大方,与亭柱上的古联相得益彰。
二 改联,可道是珠玉在前,怀璧其后
程颂万摒弃了原作中“忽讶”“好将”相对虚浮,“艳”“丛”稍显俗气,“输”“点”略微空泛的不敷。胡海义夸奖道:“程颂万超常文胆,值得学习!
”
称程颂万改联“文胆超常”,首先得理解罗典是何人。
罗典在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被聘为岳麓书院山长,持续五任,主院27年。虽科举进士出身,但他从不把学生束缚于科举之业,而倡“武断德行,明习时务”的教诲方针。因学问广博、品行兼优、治学严谨、育才有方,深受学生的喜好,是清代岳麓书院最著名的山长之一。
珠玉在前,怀璧其后。身处清末民初的程颂万,一向对时局新学甚为热心,毕生致力于教诲和实业。无论是在干事创业,还是在文学创作中,特殊具有经世致用的当代意识。
1911年,正值辛亥革命前夕,程颂万正任岳麓书院学监,作为后生敢于改写资深望重前辈山长的作品,可见其才情、底气、勇气与锐气,也足以表示岳麓书院学风的开明开放。
资料图:初冬时节,长沙岳麓山风景名胜区已是层林尽染,让人乐不思蜀。华声在线全媒体 辜鹏博 摄
相较原稿,程颂万改稿侧重在艺术上的“写实”,用“实景”打通感官体验,使之更具现场感、画面感。
事实上,诗文一改传千古的典故不胜列举,最范例的便是王安石的“东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王安石先用“到”“过”“入”“满”等多字,末了才改成“绿”字。
此改联,无疑又是文学史、楹联史的一个经典案例。更主要的是这种不迷信威信,不盲从长者,独立思考,鼎故改造,克意进取的文化基因,不断勉励着后来的学人。
三 育人,以种桃之志育鹤鸣之士
爱晚亭与岳麓书院从物理路径上仅只有一门之隔,而且文脉相承、血脉相连。
两百多年来,从岳麓书院传来的书声,已然萦绕其间。
“爱晚亭曾从属于岳麓书院,用当代的话说,是岳麓书院的附属举动步伐。”胡海义见告我们,这副联实则写景状人。在人与自然相互依存之间,暗含着教与学、师与生的契合关系。
正值暑假,前来爱晚亭打卡的游客相继而来。华声在线全媒体 李健 通讯员 刘至 摄
上联“夭桃”本指茂盛艳丽的桃树,此处还有朝气发达的桃李之义。
汉代韩婴对《诗经》中“桃”作了引申,将“桃李”喻为老师费力栽培的学生。罗、程二人都是师者,“种桃”便是以联言志,以期费力育人,培养人才。
“双鹤”指亭左上方有双鹤泉。下联用“白鹤双归”的故事衬托爱晚亭及周围环境的高洁幽雅,描述了驯鹤待归、人鹤相期的美好祥和蔼象。
“鹤”在中国文化中有着崇高的地位,是吉祥、和平、龟龄和高雅的象征。胡海义说:“古人多用翩翩然有君子之风的白鹤,比喻具有高尚风致的贤良之士,把修身洁行的人称为‘鹤鸣之士’。”
在如此超凡脱俗胜地,培养像“鹤”一样的人才,这不正是师者育人育才的目标吗?
如今,爱晚亭从赏枫名亭晋升网红打卡胜地,旅游团、研学团纷至沓来。古人吟咏的寒山、白云、石径、曲涧、红枫仍在;古亭与古联随光阴流淌,经久弥新。
点评高朋:胡海义
胡海义,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紧张从事中国古代文学传授教化与研究事情,曾得到第十届中国古文献奖学金、湖南省普通高校西席教室传授教化竞赛一等奖,被付与“湖南省普通高校传授教化好手”的名誉称号,为湖南省普通高校青年骨干西席。先后主持国家级与省部级项目多项,为国家级一流线上课程“唐宋诗词与传统文化”卖力人,出版专著三部,揭橥论文四十多篇。曾在湖南广播电视台与湖南教诲电视台讲解传统文化与古典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