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以为愧对妻子，无以为报，恭恭敬敬地叫她姐姐，给她磕一个头
启功在中心电视台《大家》说：你能飞吗？不能，解释还是弗成。文/卢秀辉
启功（1912——2005），雍正天子的第九代孙，自称“姓启名功”，字元白，也作元伯，号苑北居士，北京市满人。
启功的祖父毓隆，雍正天子的第七代孙，到了这一代，出仕就要靠自己了，毓隆是光绪二十年甲午恩科二甲进士，光绪三十年，出为安徽学政。启功的父亲恒同，家中独子。启功生于1912年，第二年，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启功随祖父生活。
他家至启功时已经是三代单传，为了好养活年幼的孩子，祖父毓隆让他拜雍和宫的一位老喇嘛为师，做记名的小喇嘛，取名“察格多尔札布”，意思是佛祖保佑。
此时满清己亡，清帝逊位，启功曾祖溥良还在，溥良在前朝做过督察院满左都御史、礼部尚书、察哈尔都统，他于亡国心有不甘，以是，不愿意居住在京城。河北易县首富陈云诰，是溥良的学生，翰林出身，做过奕劻内阁弼德院参议，家大业大，广有资财，知道了溥良的苦处往后，出资在易县城中购买了屋子，请溥良前去居住。于是，百口随曾祖搬家易县，时启功年方三四岁。
1922年，曾祖去世，家业用于偿还债务而衰落。次年，祖父亦去世。只得变卖家中藏书作殡葬用度。启功的母亲克连珍与尚未出嫁的姑姑恒季华，都年仅二十余岁，俩个女人撑起这个家，姑姑为了这个家，终生不嫁，以家庭中的男人自居。启功从小喊姑姑为“爹爹”（满俗，“爹爹”即叔叔）。由于无钱读书，启功只得辍学，伸出援手的是祖父生前任四川学政时的两个学生，他们以“孀媳弱女，同抚孤孙”的名义，为启功一家三口召募了2000元善款，才解了燃眉之急。于是，启功效力连续学业。
1926年，十四岁的启功结束了自己的读书生涯，走出了北京汇文中学，便产生“做一个画家”的欲望。于是，在他十五岁那年，他的长亲带着他，拜贾羲民学画，贾师长西席是北京人，博通画史，对付字画鉴赏也素有专研，见地卓识。常带启功到故宫博物院看陈设的古代字画，常常与人议论，诸如“如远山和远水怎么画是属于北派的，怎么画是属于南派的，宋人的山水和元人的山水有什么不同等等”，未及弱冠的启功知道，这些不仅仅是书本知识，更是目光的历练。
贾师长西席又将他先容给吴镜汀师长西席。吴镜汀是绍兴人，17岁入从金城研习临摹古画，在金城弟子中，成绩博识。吴师长西席教人，极有一套，不尚空谈，而是专门把极关主要的窍门指出。启功在他的辅导下，进步很快。多少年后，启功在《东方之子》中亲口说道：一次，一位长亲命他画一幅画，说要装裱后挂起来，启功很高兴，他的画终于有人看的起了，但长亲又叮嘱道：“画完后你不要题名，请你的老师题名”，这件事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从此，启功发奋练字。
中国古人学画，不敢专营于画，非要学诗歌以求出路，中国人坚信，有诗才有画。于是，又求老世交将他先容给前清优贡戴姜福，从戴姜福师长西席学习中国古典文学，习作旧诗词。启功家虽然败落，瘦去世的骆驼比马壮，以雍正天子九代孙的名气，在北京城还是能混开的，对付戴姜福师长西席这样的人来讲，龙子龙孙就学，更是精心造就，为启功日后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根本。
1932年，启功二十岁，在母亲的力匆匆下，与章宝琛娶亲，妻子比启功年长两岁。婚后，养家的任务，启功必须担起。为了坚持生活，他为人教家馆做家庭老师，也作画让妻子拿出去卖钱。
傅增湘是前清翰林，民国教诲总长，是启功祖父的学生，他不忍坐看老师家就此衰落，为了启功的生存，便拿着启功的字画作品，找到了当时辅仁大学的校长陈垣，陈垣师长西席看过他的作品，认为“写作俱佳”，便安排他在辅仁大学附属中学任国文教员。陈垣对启功来讲，确是恩师，启功入职中学就被以学历不足而遭解聘。陈垣又聘启功到大学任美术西席，又以同样的情由遭解聘。陈垣再次安排他回到辅仁大学，并于1938年秋季开学后，聘请启功教“大一国文”，这是陈垣亲自掌教的课程，终于再也不会有人能解聘他了。
此后，启功几十年来一贯在教诲岗位，卖字画成了副业。没有读完中学的启功，能有这份事情实属不易。
一九五二年，全国高档院校进行院系调度，辅仁大学与北京师范大学合并，启功任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教授古典文学。1957年，启功的母亲和姑姑相继病倒，而重病的母亲和姑姑就靠妻子章宝琛一个人来照顾，“累活儿脏活儿、端屎端尿都落在她一人身上”。成年累月，拖累了妻子日益瘦削。两位老人直到送终发丧结束后，启功以为愧对妻子，无以为报，“只有请她坐在椅子上，恭恭敬敬地叫她‘姐姐’，给她磕一个头。”
是年，启功被评议为新增教授人选。很快他就被划为“右派”，又降级为副教授。划右派的缘故原由是他给画家徐燕荪的赞语中有“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不安于室来”，被罗织成“不满当时的大好形势，意欲分开党的领导、大搞个人崇拜”。启功戴上“右派帽子”后，抚慰老伴章宝琛说：“咱们也谈不上冤枉，咱们是封建余孽。你想，资产阶级都要革咱们的命，更不用说要革资产阶级命的无产阶级了。现在革命要抓一部分右派，不抓咱们抓谁？咱们能成‘左派’吗？既然不是‘左派’，可不便是‘右派’吗？”
由于是“罗织”，两年后启功就被“摘帽”了，从此，他除了讲课，便是沉于学问，沉着地过了八九年。“丙午之劫”来了，统统公开的读书写作活动被迫中止，但私下里治学不辍。由于启功精通书法，他成了学校的大忙人，常被造反派命令缮写大字报。以至多年往后，有人找他写书法，问写什么体，启功随口答道：“大字报体”，自然、随意、不造作。
1971年，学校军代表找他，他跑到办公室扑了个空。边上有人见告他，是24师要调他。启功想，军队调我做什么，忐忑不定地过了一个无眠之夜，第二天才弄明白，是中华书局组织标点《二十四史》和《清史稿》的事情，调他与王钟翰等卖力标点《清史稿》。他厘清了清朝入关前的制度，校正了繁芜的人名。
1975年，夫人章宝琛宿病复发，那时启功还在中华书局点校《二十四史》，中华书局与北大医院相距不远，白天请通知照顾护士，晚上启功在她病床边搭几把椅子，睡在她阁下，就这样一贯熬了三个多月。章宝琛临去世见告启功，他的大部分手稿都保存了下来。令启功冲动之余，大为吃惊，“当我打开箱底，重新见到那些底稿时，真有劫后相逢之感，要不是我妻子的年夜胆，我这些旧作早就化为灰烬了。”启功与章宝琛无子女，从此，启功再也没有续过弦。
1978年，启功落实了政策，仍被聘为教授。而妻子、母亲、姑姑和恩师已经先后离他而去，回忆往事，启功悲痛之余写下了这首诙谐、精髓精辟的《自撰墓志铭》：
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
名虽扬，实不足。高不成，低不就。
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
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样。
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
计平生，谥且陋。身与名，一齐臭。
（六，读如溜，见《唐韵正》）
八十年代，启功“大火”后，书法家，文物家，史学家，所有的光环都罩在他身上，在他看来都是“副业”。他说：“我的主业是西席。”有人指着赝品问：“启老，这是您写的吗？”启老听了，微微一笑：“比我写得好。”
琉璃厂有“造假作品”的专卖店，标价不高，有人问店主：“是真的吗？”店主反问道：“真的能这个价钱吗？”有人见告了启功，启功专门来看，铺子中有认识启功的人，就过来问：“启老，这是您写的吗？”启功听了，微微一笑说：“比我写得好。”在场的人全都大笑。启功立时改口：“这是我写的。”事后，他说：“人家用我的名字写字，是看得起我，再者，他一定是生活困难缺钱，他假如找我来借钱，我不是也得借给他？”
1990年，启功为报答恩师陈垣对他的再造之恩，拟设立“励耘奖学助学基金”。12月，他在喷鼻香港举办了“启功字画义展”，从300多幅作品中选出的100幅字、10幅绘画，被喷鼻香港热心教诲的人士认购一空，加上启功应社会各界须要，另写的100件作品的酬金，共筹得公民币163万元。当学校建议奖学金以他的名字命名时，启功说：“以先师励耘书屋的‘励耘’二字命名，目的在于学习陈垣师长西席爱国主义思想，继续和发扬陈垣师长西席费力耕耘、严谨治学的精神，奖掖和培养后学，推动传授教化和科学研究奇迹的发展。”以聊补晚年“酒酽花浓行已老，天高地厚报无门”的遗憾。
启功师长西席的法书名满天下，求字的人如蚁附膻。启师长西席在给人题字时，总要问一句“要简体还是繁体”？凡是给书刊或牌匾题字时，他必定写简体字。有人问他是不是爱写简体字，他正色道：“这不是爱写不爱写、好看不好看的问题，汉字规范化是国家法律规定的，法律规定的我就得实行。”
1998年，启功八十六岁，身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是中国公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心文史研究馆副馆长、西泠印社社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
他感慨道：“总是说过去须要钱的时候没有钱，日子真难过，我的母亲、姑姑、老师、老伴儿，他们活着的时候，我没有钱让他们过好日子；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他说：“我们是有难同当，但没能有福同享。因此我的条件越好，心里就越不好受。我只有刻苦一点，心里才平衡一些。”
当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栏目组前来采访制作专题片时，上来就列举了启师长西席一系列头衔，启师长西席却说：“这叫此地无朱砂，红土为贵。”他早就笑称：“我就差公厕没写字了。”启师长西席去世前一年，中心电视台《大家》栏目组来采访启师长西席，提及别人称他为“大家”如斯，启师长西席说：“你能飞吗？不能，解释还是弗成。”
2005年6月30日二时二十五分，启功病逝于北京，享年九十三岁。
启功历任中国公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心文史研究馆馆长、博士研究生导师、九三学社顾问、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中国佛教协会、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顾问，西泠印社社长。
启功著有《古代字体论稿》、《红楼梦注释》、《敦煌变文集》、《古代字体论稿》、《诗文声律论稿》、《启功从稿》、《论书绝句》、《书法概论》、《书法概论参考资料》、《启功韵语》、《启功草书千字文》、《汉语征象论丛》、《说八股》等多种。
启功作画，构图严谨，手腕生动，色彩光鲜，韵味悠长，尤其善于山水竹石，极富传统文人画的意趣，“秋隐士在画中行”是其常用的题材。
启功的书法，透着他对石本的深入研究，他的书法艺术造诣与此紧密相连，他在两者之间领悟贯通，打破古人藩篱。启功曾临习大量石本，他的书法作品，无论条幅、书页、屏联，都能表现出幽美的韵律和深远的意境，被称为“启功体”。书法界评论道：“不仅是书家之书，更是学者之书、墨客之书。”
卢秀辉有《为启功元白歌》一诗，诗曰：
此君不以风雅居，风雅何敢不晓耻。
图以生存迁远里，落魄还京黯然已。
十四学画生平此，
魔心俗心并如水，匠机雅机难以愢。
治俗必须始于诗，无诗终是俗格倚。
问学妒才莫论比，飘萍堪惧言语诋。
脱却尘囿去，词翰拭睇理。
寒窗诗卷天上啸，
休说戴德泪，奈斯流未止。
放绪片帆归，唯存肚量胸襟知。
古稀声名霄汉振，情怯已剩渐淡耳。
力衰孑然佳境垒，终有万贯身值几。
看穿俗世避休咎，一念计较渺若蚁。
风兮云兮起大隗，龙兮凤兮惊雷雨。
师长西席自况垫人底，而今作为泣神鬼。
噫嘻乎哂哉！
笔端只管润色喜，普罗欢快拍掌以，
字画本是赏苦处，
痛惜如丧考妣装孝子！
君不见，
富贵岂曾等金价，
又何尝赢得后代前杰倚！
此君不以风雅居，风雅何敢相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