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

——唐代:戴叔伦《兰溪棹歌》

游览山水,大多数人会在白天进行,携二三子,乐哉优游。
而又有一类幽独的人,偏心好夜里景致,孤身眺览,见他人所不能见,赏他人所不能赏,杨巨源所谓“诗家清景”者是也,独能从中得到非常之趣。
如李白之“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王维之“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于良史之“掬水月在手,弄花喷鼻香满衣”,綦毋潜春夜泛若耶溪之“幽意无断绝,此去随所偶”,虽是孤独,却毫无孤独之感,反而能怡然自得,令人倾慕其幽情雅趣。

戴叔伦兰溪棹歌诗幽人幽赏夜里景致也美得令人陶醉

戴叔伦这首《兰溪棹歌》诗,也是在夜里独自泛舟兰溪,不雅观赏水光山色之作。
夜里出游,可见戴叔伦也是喜好清幽的一类人。
月牙既升,美景寂寥,墨客乘舟,于此时而上。
则无边光景,独向一人敞开怀抱。
人在舟上,远眺近不雅观,天地悠悠,溪水潺潺。
此时灭尽世情,无古无今,无虑无营,纵心山水之间而已。

一弯月牙如眉,新痕悬柳,淡彩穿花,安谧雅淡,娟娟可爱。
水平如镜,山影映于“镜中”,山形镜影相接,形成一种奇不雅观。
人不雅观镜中山影,如看一幅图画,久之,以为人如行于画图中,则恍然不辨虚也实也,山也影也。

唐珙夜游青草湖,曾作诗云:“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诗中言醉中游湖,恍然不辨星空与河水,彷佛船行于天上,而头上的天空才是湖水。
戴叔伦泛舟兰溪时,虽未饮酒而醉,而夜里的水光山色之美,已使他陶醉个中。
边行边赏,忘身忘情,不能分辨水中影与面前的山,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天下。

诗的后两句,则讲述了一件夜游中见到的奇景。
墨客泛舟溪上,重新月初升,一贯到半夜,兴味不减,还未有归意。
半夜时分,忽然听到水中发出泼剌的声响,仔细看才创造原来是鲤鱼在上滩。
这样的奇景,除了这样深夜会涌现,白天哪能看到?

杜甫有一首写夜里行船的诗,云:“江月去人只数尺,风灯照夜欲三更。
沙头宿鹭联拳静,船尾跳鱼拨剌鸣。
”戴叔伦那夜泛舟兰溪所见鲤鱼跳滩的景象,大概与杜甫所见极为相似。
那是深夜才能见的奇景,不是喜好夜里游览山水的人,断不能见到。
渔人虽能见,但写不成诗。
唯有杜甫、戴叔伦那样喜好夜游,且同时又是才华横溢的墨客,才得见到,并能写成诗。

半夜见到鲤鱼跳滩,墨客自是感到非常奇怪,于是开始剖析缘故原由。
想到兰溪刚下过三日的雨,大概是那个缘故。
墨客将雨称作“桃花雨”,非常的新颖奥妙,且含义丰富。
不但衬托墨客当时愉快的心情,又点明当时是在春天,正值多雨的时节,又表明雨不大,且非常的美,令人喜好。
想来,墨客一定也为之写过喜雨的诗。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极写江天月色之美,且美的非常壮不雅观,令人叹为不雅观止。
而诗的末了却流入了思乡的悲调,让人由开怀,转入压抑,不能称意。

戴叔伦这首《兰溪棹歌》,其描写夜景之美,虽不及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那般浩瀚壮不雅观,然而静穆、空灵、纤巧,真幽人本色,且一美到底,可谓尽善。
让人久久沉迷个中,只悄悄不雅观览夜色下的山水,而没有升起其他任何想法以扰乱其情怀,那才是真正的幽赏。
换作是我,我也只想悄悄泛舟兰溪之上,而不愿像张若虚那样,在不雅观夜色的同时做百般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