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虎

莫愁湖有素有“南京第一湖”的美称,“莫愁烟雨”乃骚人墨客眼中的“金陵四十八景之冠”。
顾名思义,雨中的莫愁湖该当是更加标致,更加浪漫的。
如果到莫愁湖而无雨,想来会使人索然,使人抱憾的。

那天我们到莫愁湖游览,多情的老天爷主动为我们安排了一场蒙蒙的春雨,在雨幕中撑把小伞,溜达莫愁湖畔欣赏美景,享受那如诗如画的“莫愁烟雨”,以为不虚此行,以为自己是“赚”了。
更为令人惊喜的是,我们所到的时候,正是海棠花盛开的时令,园中的海棠竟相开放,争奇斗艳。
我的家乡太原,也有海棠,但每每是零散栽种,星星点点,没有这般形制之巨,没有这般品类之繁。
“莫愁逢雨又海棠”!
我们这次金陵之旅,莫愁之游,可以说是真正的“超值享受”,算来算去,总以为赚了个盆满瓮溢。

莫愁湖公园有面积6000多平米的海棠园,听说在华东地区最大,园内有万余株海棠,也可以称得上是海棠的天下了。
莫愁湖公园的海棠花,品种大概多,有龟龄乐、冬红果、白雪公主、沂州芙蓉、垂丝海棠、木瓜海棠、西府海棠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作为一个挣人为养家糊口的平头百姓,我对花草研究不深,亦兴趣不浓;作为一个象牧羊一样被导游趋赶着走的普通游客,对那些细养室内、深藏角落的罕有品种,也没有韶光一枝一叶细细品味,一花一瓣地逐步琢磨。
可是到了雨中莫愁湖畔,我却被路边那怒放着的地栽海棠们所冲动了,面前的行道树全是一丛一丛的海棠,密密匝匝,一望无际。
海棠花们无私地坦露着自己的芳容,把树枝树杆都遮得不见踪影,就象给莫愁湖砌了一个花的长城,就象给游人垒了一个花的游廊。
高处嫩柳初绿,低处海棠浅红,小雨轻轻拂面,湖水微微泛波。
置身于如此的美景之中,怎不令人陶醉!

张玉虎莫愁逢雨又海棠

徜徉在莫愁湖畔,看着这不遮不掩地竟相怒放着的海棠花,看着这无拘无束地竟相怒放的海棠花,看着这满园满路竟相怒放着的海棠花,我溘然以为海棠花少了点儿什么。
细细品来,她是少了点儿荷花的自持,少了点儿兰花的蕴藉,少了点儿牡丹的崇高,少了点儿玫瑰的艳丽……与以上诸芳比较起来,这地栽海棠就好比是平凡巷陌中的邻家大嫂,对门妹妹,她们是那么的随和,那么的亲切,那样的入眼入心,那样的伸手可即。
海棠花,是庶民百姓的花,是普罗大众的花。
她不苛求环境,随处可生;不娇弱袅娜,任性而放;她不会遮掩蔽掩,她不懂躲躲藏藏。
看着这美不胜收又可亲可近的海棠花,我又想起了这园这湖的主人莫愁女,想起了那个大家耳熟能详凄美绝伦的民间故事,想起了那个俏丽善良无私奉献的平民女子,海棠花值于莫愁湖畔,是对莫愁女最好的祭奠,也是对海棠花最好的诠释!
听说,由于在某些人眼里海棠花太俗、太浓而未被入选“中国十大名花”。
我却以为,未名列什么几大名花,对海棠本身并没有什么丢失,倒是显得那些“评委”们大失落水准;未委身什么几大名花,未见得是对海棠花的羞辱和贬斥,倒是对海棠的尊重和呵护。
试想,如果海棠成为花中的“名星”,花中是贵族,还能与咱平凡百姓这么亲密无间吗!

实在,在古代文人的心目中,海棠花也是属于平民的,而不是属于贵族的,我想起了传统戏剧游龙戏凤上的那一段对唱:

李凤姐:骂一声军爷理太差,不该调戏我这年夜大好人家。

正德:年夜大好人家来歹人家,不该斜插海棠花。
扭摇摆,多俊雅,风骚就在这朵海棠花。

李凤姐:海棠花来海棠花,倒被军爷取笑咱。
忙将花儿撇地下,从今后我不戴这朵海棠花。

正德:李凤姐,干事差,不该撇了这海棠花。
为军将花忙拾起,来来来,我与她插,插上这朵海棠花。

塑造平凡巷陌的平民女子李凤姐,编剧不让她簪玫瑰,不让她别兰花,更不让她问鼎牡丹,偏偏让她“斜插海棠花”。
一个“斜插海棠花”,把一个不自持、不造作,有心计、有主张,敢说话、敢干事的平民女子就给点活了。
而作为万乘之尊的正德天子呢,他却是玫瑰不希罕,兰花不纠缠,牡丹不爱见,偏偏以为“风骚就在这朵海棠花”。
可见再美的东西也不可处处皆是,也不可时时皆她,不然的话,就会使人“审美疲倦”的。

试想,如果李凤姐不是“斜插一支海棠花”,而是象我们平常见的地栽海棠那样繁繁茂茂地插上一头海棠花,包裏的连自己的耳鼻口舌也看不到了,那还能让天子老儿以为“风骚就在这朵海棠花”,而为之神魂颠倒吗?

海棠花不睬解这一道理,不会拿拿捏捏,不会躲躲藏藏,而是毫无保留地任性开放,蓬发达勃地和盘托出。
以是,她未能进入贵族行列,以是她是咱平民百姓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