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在凉州城歇息确当儿,凉州宦海出了点事儿。
嘛事?甘凉道台郭柏荫把古浪知县陈世镕整了一顿,当着陈知县的徒弟面。八月十六日,陈知县在本日一中巷子李铭汉的家里呼朋高谈,猛过酒瘾,越日,又往来拜客,办诗场子。十八日,民勤周姓知县应信而来,二老友又聚起幕僚,呼五喝六闹了一晚。这当儿,古浪雹子打了秋庄稼,凶讯报到了道台府,郭道台就神色丢脸了。十九日,醉曛曛的陈知县到道台衙门率徒访林大人,被道台给叫住了。
36岁的道台对56岁的知县喊道:跪下!
《天开图画楼集》的作者对《求志居集》的作者发出号令:掌嘴!
当时海内最高雅行为“试帖诗”的顶尖高手郭柏荫,用极为普通的“嘐嘐言”责骂“网红类型”的墨客陈世镕:一把轿不是一个人抬的,前仰后翻则颠;一座船不是一个人驾的,左重右轻则覆。到了轿颠船覆,大家都要亏损。与人共事者,不可不知此理……(见《嘐嘐言》)
“啪”、“啪”。陈墨客打脸后,摔门而出,高唱:一饮洮河水,六见凉州春。不以五斗米,易我千秋身……(见《求志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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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感叹,道光年间,凉州的官员多是清一色的海内文化名人,他们著作等身,经史皆佳,四书高手,文艺里手,上识天文,下晓地理。应该说,这群人共事很铁,但事情不是这样的。一个槽里拴不下两叫驴。
郭的“试帖诗”,那是考进士的必选课程,他写得顶呱呱,无比华美,无比工致,本日还能看到来自郭墨客的全套仿照标准答案。在国刊上勤揭橥的。陈老汉呢,9岁就出名了,是清代有名的唐诗研究专家,他选的《唐诗》没有孬货,“网上‘疯传。其余,这二人都是算卦强手,陈老汉更牛,写有大名鼎鼎的《周易廓》。陈老汉见过大世面的,30来岁就当了安徽省长陶澍的”秘书“兼事情顾问,是魏源的铁哥们,骨子里就看不上州县官。1841年正月,陈老汉带着从兰州高价买来的俏丽小妾,怀抱二岁的娃子陈兰兰,到古浪上班。彼时,郭道台已经当了三年凉州一把手,坐稳了椅子。
二人在凉州见面,不对眼缘,都傲气。喝了两杯,陈县终年夜谈朝廷大官与他的诗歌交往史,谈他对陶澍大人的面提耳教。陈是历史学家,高谈五凉历史。本来是述职来的,却在座位上成了话主,喧宾夺了主。郭道台打个哈欠,先走了。
今后有些像穿小鞋。
陈老汉是酒鬼,是酒鬼加豪放墨客。他有个爱好,是结交过往名人。并不是第一次跑到黑松驿欢迎林则徐蛮有人情味,而是但凡途经的有点名头的,都要吹奏乐打去黑松驿侯迎。这在他自己的书《求志居集》中记得仔细。还与基层干部一团和气,是酒友。这样,接待费问题就出来了,郭道台年年严明警告。
按陈县长自己在书中所写,他在古浪任上,在三坝浇水轇轕上作出改革方法,大见显效。不过,他的《从土门到大靖》第二首诗中有句:九边征圣化,十倍庆丰年。在句末自加一句:“今年麦收一亩,多至百石”。什么话?亩产4万斤。我怕是他刻版之误,反复看了,即便是“三石”,现在“武春一号”小麦在浇足三水的年份,可能能够一亩打上1200斤。
有同寅悄悄带话,说1841年考察,古浪倒数第一。陈墨客眼一白:坤元何有肺,至道在无心。
把官当到无心无肺了,真是活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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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镕的历史问题,要挖一挖。
他的诗集的第一页,就收了他在9岁时写的《雁》诗:几时辞朔塞,万里带秋云。不作人间字,长留天上文。
神鬼皆惊!
奇童之名遂扬南方。
十六岁那年,在迎江寺嬉戏,又出奇句:江心一片影,终古不随流。
他的元配替他生下4个儿子、3个姑娘。他是行走四方的醉翁,脱下袍子沽酒是常事。年轻时,紧张的酒园地在离他老家怀宁不远的安庆大不雅观亭,那里是他醉卧处。他扬天长啸:登高了望意蹉跎,劝君且尽杯中物,不饮其如逝水何?
30岁中举人。之后,进了6次北京,49岁才中了进士。
来到甘肃,是丙申年,便是1836年。先在河东当知县,1841年才调到了河西。期间,西北一把手富呢扬阿晓得他的才名,把他召到兰州,要他代笔,替高官的妈妈写寿文。寿文写成,他是不能署名的,可他拿个稿子到处叫人看,富大人很不高兴。不久,又要他在自己的画上题个诗。什么画?叫《韬光步竹图》,他竟在里面夹了一句粗俗话:白苏去后垂千年,俗客虽游不堪赠。看!
结果出来了,富大人骂:滚的远远的。
1838年,他都是抱上重孙子的太爷爷了,家孙外孙一堆,还是给大婆写信,说,老汉寂寞,要买一个姬。等他堂弟代表家族赶来阻挡时,他已经在兰州城中置了婚房,早鸾凤颠倒了。堂弟说:我无脸回去告祖。陈墨客答:不回去了,当我的管家。
他在古浪,写了许多诗歌,非常精良。郭道台也一样,也写了一堆歌颂凉州的诗歌。
陈知县看不起郭道台的诗,常常拿着他的新诗阴阳怪调地朗读。如《河西女儿谣》。
绿荫覆地乌哑哑,河西六月飞杨花。
杨花上衣拂不去,河西女儿拾作絮。
亦知作絮不如棉,羊羔卖尽家无钱。
吁嗟乎!
生儿莫遣嫁河西,河西女儿寒可怜。
陈知县喝醉就骂:什么咒?是叫河西的男娃尽当王老五骗子?摈除他。
郭道台也听在耳朵了,不计较。他的诗学的是老杜,有南方竹枝词的味道。他是现实的父母官,笔下写的是冻去世在道的穷汉、没米卖狐皮袍子的诗人、是寒冷的景象里破旧的民房。他给念宝卷的瞎子抄宝卷、写序,站在街上向市民念诵他《嘐嘐言》中那些比口语还口语的人生警言。
在国计民生上,郭柏荫是好官,而 陈世镕就真有些“无心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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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世镕是教诲家。他到了古浪后,按照陶澍开幕僚的做法,选择河西精良的青年学者到古浪来,住宿照管,他亲自教授学问。王权和李铭汉便是两个最得意的弟子。
日月静好,古浪县衙里书声如涛。来一拨,送一拨,河西走廊的“及时雨”。
道台又考察古浪劣等,陈知县到凉州城吃席,借给人题画,写了一句:一样天公生左手,竟教闲置在凉州。
啥意思?抗议了。
小妾的二儿子出生了,叫陈惠惠。老汉在书中大写特写,回顾不尽二儿子的乖巧聪明。
不好了,不妙了。1846年,天花瘟疫犯古浪。大儿子陈兰兰去世了。两月后,宝贝陈惠惠也去世在了陈知县的胳膊弯。
墨客 陈世镕崩溃了。
他挂印衙门,跌跌撞撞地弃职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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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镕与李铭汉师生的故事就多了。下次再说吧。
我也想起了我的学生凉州醋大妈的董事长张文柏,他用古老的手工酿造真醋,在走武南的路上建了一座当代化的醋厂。醋有文化能张口说历史,能闻到大唐的气息。本日我去武南途经,喝了一杯醋,酒就醒了。
来源:李林山 凉州历史文化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