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蟠桃宴结怨
书中讲蓬莱仙山中有一处薄命岩,岩石上有一处红颜洞,在这红颜洞里住了一位仙姑,掌管天下名花,是群芳之主,正是“百花仙子”。当日正是三月初三的王母圣诞,因此百花仙子携了百花酿,向王母所住的昆仑山来。到昆仑后众仙齐聚,王母身居正中,身旁环绕玄女、织女、麻姑、嫦娥和一众女仙。中仙贺寿,王母各赐仙桃一枚,佳酿美食更是取之不尽。
仙女歌舞后,嫦娥发起请百鸟、百兽二位神仙嘱咐部下仙童歌舞一番以助兴,二人遂有推辞之意,但王母笑道:“偶尔游戏,这有何妨?” 因此“那边是众鸟围着鸾凤,歌喉宛转;这便是麒麟带着众兽,舞态盘旋。”王母大悦,将百花酿赏赐给众仙。
这百花酿正是百花仙子所赠,因此嫦娥举杯时不忘发起让百花仙子嘱咐百花齐放,同来助兴贺寿。然而百花仙子却回绝了:
“小仙所司各花,开放各有一定时序,非比歌舞,随时皆可发令。月姊今出此言,这是苦我所难了! 况上帝于花,号令极严稽查最密。凡下月应开之花,于上月先呈图册,其应否增减须瓣、调换颜色之处,俱候钦裁。上命披喷鼻香玉女细心详察,务使巧夺人工,别开生面。以是同一梅花,有绿萼、硃砂之异;同一莲花,有重台、并蒂之奇。牡丹、芍药,佳号极繁;秋菊、春兰,芳名更伙。一枝一朵,悉遵天命而开。或后或先,俱待临期而放。又命催花青鸟使,往来保护,以期含苞吐萼之时,如式呈妍。果无舛错,注明金箓云签,来岁即移雕栏之内,绣闼之前,令得净土栽培,清泉灌溉,邀墨客之题品,供上客之流连。花日增荣,以为褒奖。设有违误,纠察灵官奏请分别示罚。其最重的,徙植津亭驿馆,不特任人攀折,兼使沾泥和土,见蹂于马足车轮。其次重的,蜂争蝶闹,旋见凋残;雨打霜摧,立地零落。其最轻的,亦谪置深山穷谷,青眼稀逢,红颜谁顾;听其萎谢,一任沉埋。有此各类稽核,因此小仙奉令惟谨,不敢参差,亦不敢延缓。今要开百花于少焉,聚四季于一时,月姊此言,真是戏论了。”
百花仙子这番话颇有道理,因此嫦娥虽心中稍有不悦,但也只得作罢。但同在寿宴的风姨却又说了一番话,惹得嫦娥和百花仙子更加反面。风姨一番话里以“岭上花开”、“道人幻术”和“唐花牡丹”为例,责怪百花仙子并非全然是按照日历节气着花,只不过是在这次的寿宴中不愿助兴而已。随后嫦娥亦是步步紧逼,责怪百花仙子执意作难、虚张声势,不愿献美。百花仙子听后不满,与她们争执起来。争执中嫦娥发问,如果日后下届有帝王哀求百花齐开,哀求百花仙子受到重罚。百花仙子直言,“那时我果糊涂,竟任百花齐放,宁愿堕落尘凡,受孽海无边之苦,永不翻悔。”
(二)武皇《诏花神》
唐朝太祖、太宗本是隋朝臣子,却夺了隋朝的江山,且手段恶毒、屠戮过重。后来隋炀帝在阴曹控告唐氏父子,得众神条陈,决定派一位天魔下届,扰乱唐室。天庭中央月狐得知此信后自己请命投胎为唐室天子,获准后便来到广寒宫与嫦娥告辞。嫦娥对上次蟠桃宴一事铭心镂骨,因此悄悄奉告心月狐:“星君此去下界为帝,享受玉食万方皆不敷道。倘能于一日之中,使四季名花莫不齐放,普天之下尽是万紫千红,那才称得锦绣乾坤,花团天下。不独名传千古,也显得星君通天手段。”心月狐笑道:“这有何难?我既为帝,莫讲百花教他齐放,他不敢不遵,便是那从不着花的铁树,也要开朵花儿给我看看哩。”
随后心月狐下凡,转世为武则天,即唐中宗的母亲。武则天手段强硬,用人唯亲,引起了一众将军大臣的不满,然而武后自恃武氏一族男子骁勇,又有朝臣推戴,因此绝不在意。一日武后与太平公主在暖阁中饮酒,看窗外大雪不觉大喜,因有瑞雪兆丰年之意。后在雪中闻到阵阵暗香,原来是腊梅傲雪凌霜、肆意绽放。武后赞赏腊梅“如此殷勤,自应懋赏!
” 随后前往群芳圃和上林苑预赏冬日百花。群芳圃和上林苑都花木稀疏,武后拟旨: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
上林苑中的腊梅仙子和水仙仙子见到这谕旨后忙报送洞中,可当日百花仙子去找麻姑下棋未归,后牡丹仙子到处找寻百花仙子无果,只得看着众花仙子前去奉旨于冬日着花。
武后酒醒后到上林苑赏花,百花齐放却只有牡丹未开,不禁大怒。武后命令以烈火炙烤园中千余株牡丹,先将其枝梗炙枯而不伤其根,如果牡丹着花则撤去火盆,如果不开则革除各处牡丹,并以刀斧捶打,成为齑粉:“尔等即烧炭火千盆,先把千株枝梗炙枯,不可伤根。炙后如放叶着花,即将炭火撤去。俟到巳时无花,再将所余千余株,也用炭火炙枯。交午时,如再不开,立将各处牡丹,一总掘起,用刀斧捶为齑粉。”
牡丹仙子听后为保自身,只得敕令牡丹盛开。那些已经被炭火炙成枯枝的牡丹也开出了富贵华美的牡丹花,传说这便是“枯枝牡丹”的来源。“顷刻,各处牡丹大放。连那炭火炙枯的,也都照常着花。如今世上所传的枯枝牡丹,淮南卞仓最多。无论何时,将其枝梗摘下,放入火内,如干柴一样平常,立地就可烧着。”牡丹虽姗姗开放,但武后余怒未消,将园中牡丹一应革除,命人送至洛阳,因此后世又传 “洛阳牡丹”最为繁盛,因此有“洛阳牡丹甲天下”一说。
众花仙子中唯有牡丹迟迟未开,但石榴却积极奉旨着花,满园石榴花开,武则天算夜喜,嘱咐给石榴熟挂红赐金牌。后武则天因石榴花开的样子如怀中抱子,认为这是多子之象,赐名 “多子美人”。并将其赏给镇防东海郡海口要塞的武八思(一说武三思)。今沭阳即属唐代东海郡,因此“沭阳石榴”的来源传说于此。
后人传说武则天的醉诏百花开是“花朝节”的源起。花朝节顾名思义以赏花为主。《杭州府志》云: “仲春花朝以往,士女争先出游,谓之探春。……每当春日桃花盛放,一望如锦,游人多问津焉。” 《清稗类钞》则记载了清宫中花朝节的环境: “仲春十二日为花朝,孝钦后至颐和园不雅观剪彩。时有寺人预备黄红各绸, 由宫春剪之成条,条约阔二寸,长三尺。孝钦自取红黄者各一,系于牡丹花,宫春寺人则取红者系各树,于是满园皆红绸飞扬……系毕,即侍孝钦不雅观剧,演花神庆寿事。”
(三)百花降尘凡
武后对这冬日里的满园百花非常喜好,另设“百花台”特意用以不雅观赏。百花仙子与麻姑棋局结束已经是天明,女童来报众花开放,百花仙子惊异,自知输了百年前与嫦娥的赌约。限期已到,众花仙下届投胎,个中百花仙子降生于岭南河源县唐秀才家。唐秀才唐敖续弦林氏,恰好这年林氏生了一个女儿,颇有异象:“将产时,异喷鼻香满室,既非冰麝,又非旃檀,似花喷鼻香而非花喷鼻香,三日之中,时候变换,竟有百种喷鼻香气,邻舍莫不传以为奇,因此都将此地唤作’百喷鼻香衢’”。在生下这个女儿之前林氏梦见自己攀登五彩绝壁,以是将女儿取名小山。小山即百花仙子的转世,仙颜端庄,资质聪颖,读书过目不忘。而且好武,舞枪弄棒。百花仙子因武皇百花齐放而被贬至人间,为《镜花缘》之后的外洋游历等奇异情节作了铺垫。
《镜花缘》一书开篇将历史与神话完美结合,讲述了意见意义浓厚又颇有讽刺意味的神话历史故事。李汝珍所写武皇醉酒诏百花的故事,由于其文学想象与武则天历史形象极为符合,因此众人多认可武皇这种霸气任性的文学形象,使得武则天“百花齐放”的文学典故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