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朱淑真不能不提《生查子·元夕》,这首词是这个词牌中最有影响的作品: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薄暮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连豪放一派的辛弃疾也效仿作了一首:

不雅观宋填词116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作者是欧阳修照样朱淑真

去年燕子来,帘幕深深处。
喷鼻香径得泥归,都把琴书污。

今年燕子来,谁听呢喃语。
不见卷帘人,一阵薄暮雨。

不过,这首《生查子·元夕》的作者却颇有争议,大多数人认可欧阳修是作者,不过也有人认为这首词的作者是朱淑真。

​一、断肠人的断肠集

朱淑真确切的生卒年不详,大概与李清照同时,生活于南北宋之间。

听说朱淑真是钱塘人,自幼聪慧,饱读诗书,是一个李清照一样平常的才女。
可惜的是,朱淑真遇人不淑,丈夫是一个普通百姓,彷佛还有些可厌之处。
或许是朱淑真不甘心这样的生活,从诗词中可以感想熏染到她对付生活的失落望。

淑真钱塘人,幼警惠,善读书,工诗,风骚蕴藉。
从前,父母无识,嫁市井民家。
淑真烦闷不得志,抱恚而去世。
父母複以佛法并其平生著作荼毗之。
临安王唐佐为之

立传。
宛陵魏端礼辑其诗词,名曰《断肠集》。
(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

朱淑真烦闷伤怀,后来因病而去世。
更可惜的是,她的父母把其诗文作品烧掉了。
后来有人网络了她的一些散失落作品,编成了《断肠集》,由魏仲恭写了一篇序流传了下来:

朱早岁不幸,父母失落审,不能择夫妻,乃嫁为市井民家妻。
生平抑鬱不得志,故诗中多有忧闷怨恨之语。
每临风对月,触目伤怀,皆寓于诗,以写其胸中之不平之气。
竟无知音,悒悒抱恨而终。
自古佳人多命薄,岂止颜色如花命如叶耶!
不雅观其诗,想其人。
风采如此,乃下配一庸夫,固负此生矣;其去世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冢之可吊,并其诗为父母一火焚之,今所传者,百不一存,是重不幸也。
呜呼,冤哉!
(《断肠诗集序》节选)

魏仲恭,字端礼,宛陵(今安徽宣州)人,参知政事魏良臣次子 ,不知道是否由于地位的缘故原由,编撰者请这位名人作序。

不过魏仲恭彷佛不太理解朱淑真。
首先,她的丈夫并不是“市井民家“,而是一个官吏。
从朱淑真的诗中可以看出来,朱淑真由于从宦,常往来吴、越、荆、楚之间。

从宦东西不自由,亲帏千里泪长流。
已无鸿雁传家书,更被杜鹃追客愁。
月落鸟歌空美景,花光柳影漫盈眸;高楼惆怅凭栏久,心逐白云南向浮。

《春 日书怀》

二、比肩于李清照

作为女性词人,朱淑真常常被人和李易安作比较,就连明清小说家提到宋朝才女,都知道把她们二位请出来。

至于大宋妇人,出色的更多。
就中单表一个叫作李易安,一个叫作朱淑真。
他两个都是闺阁文章之伯,女流翰苑之才。
论起相女配夫,也该对个聪明才子。
争夸月下老错注了婚籍,(明·抱瓮老人 《今古奇不雅观》)

二人有不少相似之处。
朱淑真的婚姻不幸福,李清照的婚姻也出了问题,在赵明诚去世前一段韶光,两个人彷佛已经到了冰点(见李清照《金石录序》)。

不过,我们也都知道,朱淑真的影响远远小于李清照。

《白雨斋词话》的作者陈廷焯认为,朱淑真的才力比起李清照来,还差一些火候:

朱淑真词,才力不逮易安,然规模唐五代,不失落分寸。
如“年年玉镜台”及“春已半”等篇,殊不让和凝、李珣辈。
惟骨韵不高,可称小品。

陈廷焯认为朱淑真虽然比不了李清照,但是并不逊于晚唐五代期间的和凝、李珣等人。
他说的这两位都是花间词人,亦可以理解为什么不如李清照了。

李清照出身书喷鼻香门第、官宦世家,朱淑真的家世并不很清楚,从她的诗歌中可以判断,也是出身于一个优渥的家庭。

但是,李清照经历过靖康之变,其经历和感悟并非朱淑真所能比较。
而朱淑真的痛楚,更多是爱情和家庭生活的不快意。
和李清照比,其格局上有大小之分,才力上也有高低之别。

因此,陈廷焯认为其作品为“小品”。

三、朱淑真是北宋人吗?

虽然没有详细的记录,不过《蕙风词话》的作者况周颐,认为朱淑真是个北宋人,该当早于李清照。

朱淑真词,自来选家列之南宋,谓是文公侄女,或且以为元人,其误甚矣。
淑真与曾布妻魏氏为词友。
曾布贵盛,丁元佑往后,崇宁以前,大不雅观元年卒。
淑真为布妻之友,则是北宋人无疑。

曾布(1036年-1107年),北宋中期宰相,唐宋八大家曾巩之弟,其妻魏氏,即著名的魏夫人。
据明朝蒋一葵《尧山堂外纪》 记录:·

朱淑真同时有魏夫人者,曾子宣内子也,亦能诗。
尝置酒邀淑真,命小鬟队舞,因索诗,以“飞雪满群山”为韵。
淑真醉中援笔赋五绝云:“管弦催上锦裀时,体态轻盈只欲飞........

况周颐还剖析了李清照与朱淑真词风的不同,他认为朱淑真“清空婉约”,完备是北宋的风格。
而李清照“意境较沉博”,开始了南宋的格调:

李易安时期,犹稍后于淑真。
即以词格论,淑真清空婉约,纯乎北宋。
易安笔情近浓至,意境较沉博,下开南宋风气,非所诣不相若,则时会为之也。

宋词人有一个很主要的差异:是否经历过靖康之变。
纵然李清照、朱敦儒、叶梦得等超过了南北宋的词人,他们在两个期间的词作风格也是不同的。
老街在前面的不雅观宋填词系列中,举了不少例子。

因此况周颐从朱淑真的作品中止定,她早于李清照,至少大部分生涯处在北宋期间。

四、《生查子·元夕》是谁的作品?

李清照和朱淑真传下来的词作都不多,如今我们只能看到朱淑真三十首旁边的作品,个中还有一些颇有些争议。
例如这首《生查子·元夕》 。

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专门提到过 :

欧阳永叔《生查子·元夕》词,误入《朱淑真集》。
升庵引之,谓非良家妇所宜。
《钦定四库全书提要》辨之详矣。
魏端礼《断肠集序》云:“蚤岁父母失落审,嫁为市井民妻,生平烦闷不得志。
”升庵之说,实原于此。

况周颐说,这首词是欧阳修的作品,被人缺点引入了朱淑真的词集中。
杨慎(《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作者)没有搞明白,误以为是朱淑真的作品,于是批评不是良家妇女的言语。

四库全书是在乾隆天子的授意下,由纪晓岚等人编撰的巨著。
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卷一百九十九 集部五十二》中,专门论述过这首词:

杨慎《升庵词品》载其《生查子》一阕,有“月上柳梢头,人约薄暮后”语,晋跋遂称为白璧微瑕。
然此词今载欧阳修《庐陵集》第一百三十一卷中,不知何以窜入《淑真集》内,诬以桑濮之行。
慎收入《词品》,既为不考。
而晋刻《宋名家词》六十一种,《六一词》即在其内。
乃於《六一词》漏注互见《断肠词》,已自乱其例。
於此集更不一置辨,且证明为白璧微瑕,益卤莽之甚。
今刊此一篇,庶免於厚诬古人,贻地府之憾焉。

晋跋 ,毛晋是明末著名藏书家﹑出版家 ,毛氏汲古阁刻本便是他出版的书。
毛晋作跋文说,朱淑真的这首词是其人生污点。
但是欧阳修的文集中有这首词,毛晋刻的《六一词》中也有,解释刻书的人太不负责 。

更早一点,顺治时期的渔洋隐士王士禛(1634-1711)早就指出了:

现代所传女郎朱淑真“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生查子词,见《欧阳文忠集》一百三十一卷,不知何以讹为朱氏之作?世遂因此词疑淑真失落妇德,纪载不可不慎也。
《池北偶谈》

因此这首词该当是欧阳修的,跟朱淑真没有什么关系。

五、朱淑真的几首代表词作

朱淑真传下来的词作很少,加上有争议的也不到30首。
下面录入几首流传较广的作品。

《减字木兰花 春怨》: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
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这首词连用五个“独”字,表现其孤独与寂寞,因愁因病,以是辗转反侧。
看到“梦不成”,老街总想起纳兰容若的《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宅无此声。

两比较较也挺故意思,同是难眠,一个是佳人思夫、一个是征人思乡。

《谒金门·春半》: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
十二栏干倚遍,愁来天不管。

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
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南唐词帝李煜有一首《清平乐·别来春半》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着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朱淑真的《谒金门·春半》,彷佛从李煜词中化出。

《清平乐 夏日游湖》: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
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小雨。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
最是分携时候,归来

这首少女情怀的词,很像李清照年少的作品,两个人少年时生活幸福美满,高枕而卧。
将来找个好丈夫嫁了,连续快乐的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

《菩萨蛮 咏梅》

湿云不渡溪桥冷,娥寒初破东风影。
溪下水声长,一枝和月喷鼻香。

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
独自倚阑干,夜深花正寒。

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
这两句很招人喜好。

《蝶恋花 送春》

楼外垂杨千万缕。
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
独自风前飘柳絮。
随春且看归何处。

绿满山川闻杜宇。
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
把酒送春春不语。
薄暮却下潇潇雨。

这是一首惜时的春词。
留春不能只好送春,叹惜光阴的流逝是咏春词常见的主题。

结束语

宋人的诗无论质量和数量都很高,可惜珠玉在前,唐诗的光芒太刺目耀眼了,以是宋人多因词有名。
朱淑真的诗有300多首,词不到30首,但是她的词名彷佛远远大于诗名。

河岸边的一株红梅这两天开了,在萧瑟的树林和和枯黄的草色之间,点缀出一小片红云。
雨后的小河欢畅地流淌着,又一年的春天来了。
希望今年的疫情和冬天一样,快点离开吧。

结束时,填一首《蝶恋花·庚子年迎春》为作业:

竹径转来喷鼻香一缕,春在梅枝,点点羞无语。
影入寒溪何处去,殷勤昨夜风和雨。

世事纷纭如乱絮,草木知情,暗笑人间苦。
瘦损垂杨疑欲舞,东君已过江南路。

@老街味道

作诗不满意,改完后意境变了怎么办?实在欧阳修也这样

苏轼赤壁怀古,究竟是人生如梦、人生如寄,还是人间如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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