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湄长廊小憩,廊柱上两幅隶书楹联悦民气扉:

一联为:“水清鱼读月,山静鸟谈天”;记得此联出自苏州石湖余庄楹联,据闻由清末诗僧八指沙门敬安诗中的“水清鱼嚼月,山静鸟眠云”诗句;修正数字,遂本钱联(八指沙门《访育王心长老作》:行行不觉远,入谷已残曛。
松翠近可掬,泉声咽更闻。
水清鱼嚼月,山静鸟眠云。
寂寞双林下,烟霞长属君。
);拟人化地将“嚼月”改成“读月”,“眠云”改成“谈天”,光鲜地衬托了环境的宁静、清丽和妩媚,蕴涵了浓厚的书卷气。

另一联是;“幽林听鸟语,深谷看云飞”。
上联该当点化自宋代曾几“坐闻幽鸟语,胜与俗人言”的诗句(曾几《闻禽声有感》:寂寂禅房闭,阴阴夏木繁。
坐闻幽鸟语,胜与俗人言。
脱袴高低树,提壶远近村落。
汝曹知底事,独与子规论。
);下联大约源自元代揭傒斯“深谷煖云飞,重岩花发时”的诗句( 元·揭傒斯《题信上人春兰秋蕙二首·其一》:深谷煖云飞,重岩花发时。
非因采樵者,那得外人知。
)。

“啁啁,啁啁”,几声宛转悠扬的黄鹂清音响起,中断了我的赏析。
“啾啾,啾啾”,不远处也有鸟儿开始与之隔空对话,听到回应的黄鹂扭头梳理了一下羽毛,伸一伸脖子,“啁啁,啁啁”,开始了又一轮欢畅地歌唱。

鸟鸣声声藉乡愁

此刻鸟声如潮,浓荫处,不见鸟儿的影子,可鸟儿的啁啾声却无处不在。
“你”一言,“我”一语,时而清扬,宛若笑声;时而低语,似在诉说情长。
我虽不是公冶长,但猜得出那是同类间的快乐互换。
鸟是激情亲切好客的,“汝曹知底事,独与子规论”。
清音入耳,楹联映目,澄澈在心,人便安静下来。

河湄绿叶深处起此起彼伏的鸟鸣,让一种亲切的觉得顿时涌上心间。
前不久,有时在一簇叶浓色红的石楠枝叶间,创造了俗称“槐里穿”的小鸟做巢其上。
当时雏鸟刚刚出壳不久,没长羽毛,连眼睛尚没睁开,浑身肉乎乎的。
我溘然有了再看一看这窝小鸟的想法。
悄悄来到这株红叶石楠丛前,轻轻拨开枝叶,站在高枝上唧唧欢唱的这对“槐里穿”夫妻,溘然一阵喳喳惊叫,扑棱棱几只雏鸟从我面前的石楠丛里扑向“父母”,紧接着父母鸣叫着带领“孩子”飞走了。

夏日的绿荫,放飞的鸟儿,如一阕清雅宁静闲远的宋词;置身此中,恬淡宁和,便释然了统统……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唐·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作》)。
鸟儿宛转悠扬的啼唱响彻河湄的每个角落。
一只鸟儿连续的鸣叫,一声更比一声高。
叫着叫着,一些鸟儿开始掺和进来,不管先前那只鸟儿定好的调子,自顾自地啾啾叽叽,一直不歇地鸣唱。

“鸟语竹阴密,雨声荷叶喷鼻香”(金·庞铸《喜夏》)。
半空中,大树上,野外间,溪水旁,那些鸟鸣声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或高亢,或稍微,或短匆匆,或宛转,或洪亮,或低沉;一声又一声,一阵又一阵。
每一种鸟儿都有各自的歌台,声声欢畅的鸟鸣,合着河湄的蛙唱,无疑是一场听觉的盛宴。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唐·韦应物《滁州西涧》);便是这般景象吧?鸟鸣,让你放下所有的烦恼。

“弄石临溪坐,寻花绕寺行。
时时闻鸟语,处处是泉声”(唐·白居易《遗爱寺》)。
婉转悠扬的鸟鸣,伴着溪水的潺潺湲湲,感化着野花的芳菲,披着晨曦,超越阡陌野外,意境如清新奇丽的一阕诗行,婉约着人与自然契合,不分彼此。
这清爽、悠扬的鸟鸣,这抑扬抑扬的乐曲,动心魄,撩心绪,将河湄描摹成一幅氤氲文雅的画卷,引来无限的夏日遐思,让民气旷神怡。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清闲啼”(宋·欧阳修《画眉鸟》)。
只要你有闲,就停下匆匆的脚步,找一个雨后初晴的清晨,到河湄,坐在绿荫下,听听幽幽的鸟鸣吧。
清清夏风里,静下心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千转百回的鸟鸣,随着自己的心意任意回荡着,在万紫千红的花丛里,在高低有致的树荫下,领略鸟鸣的魅力。
这才明白,以前听到那锁在金笼内的画眉叫声;远比不上鸟儿在绿叶林中的清闲啼唱,能引起心灵深处的共鸣。

一起走来,“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起鸟空啼”(唐·李华《春行即兴》)。
这鸟鸣声里多了几分那种熟习的亲切的暖暖的童年味道。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熏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
昂首望云林,愧听慧鸟语”(元·王冕《墨萱图·其一》)。
听鸟音,忆诗情:萱草花是中国的母亲花,孝子王冕用萱草花暗喻浓浓的母爱,虽说忘忧,但对游子的顾虑却终其生平。
举头仰望高高的树林,听到鹦鹉(慧鸟)的叫声,为不能陪伴老母很是惭愧。

这真是“客到真成罢送迎,顾于禽鸟未忘情”(宋·赵蕃《签判丈读曾文清公坐闻幽鸟语胜与俗人言之句》)。
这此起彼伏,清脆悠扬的鸟鸣声,溢出浓浓的亲情,溢出浓浓的乡愁味道,溢出不一样的感想熏染……

一对筑巢杨树最高枝桠间的喜鹊,喳喳呼唤正在枝头啄啄振翅的雏鹊习飞觅食;一双紫燕鸣啭歌唱,几只刚刚出巢的雏燕,叽叽喳喳,蹦跳鼓翼在“父母”身边。
粗大的垂柳那细眉般浓绿的叶片,映澈清清见底的一湾河水,鸟儿们在倒映着郁蓊浓浓的河面上扑簌簌地呈直线、曲线或者弧线飞行,叫声时而短匆匆,时而悠长,咕咕,叽叽,唧唧,喳喳,啾啾,呷呷……

河水里团团的碧绿荷叶上露珠滢滢,一只嘎嘎欢叫的野鸭,时时地呼喊着几只在荷叶上嬉戏的毛绒绒小鸭;还有溜达河边浅浅水中觅食的白鹭,把这初夏意蕴撩拨得越显浓郁清新,把一湾静默溪水渲染得如此空明碧澄。

走累了,坐在浓荫下,听着“啁啾啁啾”的悦耳鸟鸣,翻阅随身带的《诗经》,在泛黄的纸页上,让我聆听到了那远古鸟儿的清亮鸣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关雎》);一位阳光少年在河中小洲鱼鹰的“关关”和鸣声里,有一曲美好的畅想。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诗经·葛覃》);漫山遍野的葛草,鸣声清丽的黄鹂,还有一个满心欢欣期盼回外家的小媳妇,这统统是如此地美好和谐。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展望弗及,泣涕如雨”(《诗经·燕燕》)。
“燕燕于飞”,目睹亲人别离时的“泣涕如雨”,兄妹情深,依依惜别,缠绵悱恻,鬼神可泣。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国风·鹊巢》);真实地传达出远古新婚喜庆的热闹。
仅利用车辆之多就渲染出婚事的隆重,回味悠长。

当然,我还听到了沼泽深处的鹤在惊天长鸣:“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诗经·鹤鸣》)……

这些鸟鸣,将三千年前的中原之野装点得灵动迷人。

是的,当晚侏罗纪某日清晨,一只开山祖师鸟突发异想,伸开喉咙“啊”了一声,于是 “鸟”鸣便出身了。
鸟鸣彰显著心灵与自然的和谐,自此它便融入了人类的日常生活,鸟儿便与我们的先人有了不解之缘。

当我们的先人在歌吟“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
种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时(上古逸诗《击壤歌》);晴空下定有鸟鸣与之伴唱。

-作者-

朱少华,莒南县人,中学高等西席。
喜好写作。
传授教化论文、散文随笔、剪纸等作品,散见多家报刊及网络平台。
在征文及网络文学作品大赛中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