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峡黄河岸边这座亭唐代三位诗人作诗吟咏

河上亭中诗意浓

本报 卢姣姣

▲俯瞰净水黄河 孙猛 摄

姚合，唐代精彩墨客，字大凝，陕州人，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登进士第，授武功主簿。
历任监察御史，金、杭二州刺史、刑部郎中、给事中等职，终秘书少监，去世后被朝廷追赠为礼部尚书。

姚合曾经屡考不中，还作《下第》一诗，表达自己无颜还乡见父老邻里的羞窘生理：“枉为乡里举，射鹄艺浑疏。
归路羞人问，春城赁舍居。
闭门辞杂客，开箧读生书。
以此探亲信，还因胜自余。
”姚合进士及第二年后，被付与陕西武功县主簿一职。
在武功县，他整整待了三年，“主印三年坐，山居百事休”，也由于这段经历，他被众人称为“姚武功”，其诗派被称为“武功体”。

姚合诗名很盛，交游甚广。
他与贾岛友善，诗亦附近，被后人称为“姚贾”。
他与刘禹锡、李绅、张籍等都有往来唱酬，其诗曾为南宋“永嘉四灵”及江湖派墨客所效法，今传《姚少监诗集》10卷。

姚合善于五律，长于摹写自然景物及冷落官况，时有佳句。
作为一名三门峡人，家乡的四季风光，黄河岸边的美景，必定时常触动他的心怀，化作他笔下清新隽永的诗句。
这些诗句中，在三门峡地区流传最广的便是这首《题河上亭》：

亭亭河上亭，鱼踯水禽鸣。
九曲何时尽，千峰今日清。

晨光秋更远，暑气夏常轻。
杯里移樯影，琴中有浪声。

岸莎连砌静，渔火入窗明。
来此多沈醉，神高无宿酲。

这是一首五言排律，风格幽折清峭，描述了墨客在黄河岸边的所见、所听、所思、所叹，情景交融，清新文雅。

首句“亭亭河上亭，鱼踯水禽鸣”既点明了吟咏的主题“河上亭”，又说清了所处位置，为全诗设置了一个支点，垂垂铺开一幅清丽的黄河画卷：站在亭亭耸立的亭中俯瞰，只见近处水鸟翩飞，时时发出悦耳鸣啼，鱼儿在清澈的河水中清闲游弋。
而视线再远一点，便是“九曲何时尽，千峰今日清”，九曲黄河看不到尽头，远处重叠的峰峦在妖冶的天空下清晰可见……原来，千年前的黄河三门峡与今日的黄河三门峡竟别无二致，穿越时空重叠出的，是一幅天人合一的生态和谐画卷。

“晨光秋更远，暑气夏常轻”在墨客的眼里，作为家乡的三门峡，连秋日的晨光都更为清澈明远，夏季的暑气也比别处更轻——这与杜甫的“月是故乡明”多少有了些异曲同工之妙。

坐于亭中，羽觞里倒映着河面帆船的桅影，琴声里和着模糊的浪花声。
天色逐渐向晚，河岸边绵延成长的莎草茂密而安静，河面上的点点渔火映亮了小窗……

面远景如画，终极画成诗。
姚合在这里待到日暮夜黑，美酒与美景一起陶醉了他的身心——

“来此多沈醉，神高无宿酲”。

这首诗用丰富的表现手腕、清新生动的笔触，描述了墨客在河上亭看到的绝佳风景，写景是为抒怀，作者不遗余力地赞颂面前的美景，从很大意义上说，是为了抒发他热爱生活、热爱家乡的强烈感情。

姚合晚年编了本诗集，取名《极玄集》。
“玄”源自老子在三门峡灵宝函谷关所着的《道德经》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语，从这一点，彷佛也能看出姚合身为三门峡人的家乡情怀。

在三门峡，姚合还与着名墨客李商隐有过一段故事。

《唐才子传》中载：“开成间，李商隐尉弘农，以活囚忤不雅观察使孙简，将罢去，会合来代简，一见大喜，以风雅之契，即谕使还官，人雅服其义。
”

李商隐任弘农县尉时，得罪了时任陕虢不雅观察使的上司孙简，便想辞官一走了之。
正巧姚合接替了孙简，听说此事后，就急速把李商隐叫了回来，一时被传为佳话。

李频（公元818年—876年），字德新，唐寿昌长汀源（今浙江建德李家镇）人，唐代墨客。
李频幼读诗书，博闻强记，着有《梨岳集》一卷，附录一卷。

在李频的人生中，对他影响较大的墨客是姚合。
李比年青时，姚合是当时诗坛炙手可热的人物。
为此，李频不远千里，将自己创作的诗篇送至姚合门下，希望得到他的提携。
姚合看后，认为李频是一位人才，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为官后，李频整顿吏治，开仓赈济，修渠灌田，履行多种利民举措。
但由于当时政局混乱，李频的内心也常常面临各种苦闷，只能以结交好友为乐趣，彼此赠诗，相互唱和，排解内心的无奈。
在三门峡，他曾写下一首《陕州题河上亭》：

岸拥年夜水急，亭开清兴长。
当轩河草晚，入坐水风凉。

独鸟惊来客，孤云触去樯。
秋声和远雨，暮色带微阳。

浪静澄窗影，沙明发簟光。
逍遥每尽日，谁识爱沧浪。

这也是一首五言排律，从风格上来讲，与姚合的《题河上亭》一脉相承，但又有不同。

首句“岸拥年夜水急，亭开清兴长”从河岸怀拥黄河急湍的水流，与坐于河上亭中生发出的悠长清雅兴致为难刁难比，一动一静，一具象一抽象，作为开篇，十分讲究。
“当轩河草晚，入坐水风凉”，水平高超的墨客常常用最大略的字句描摹出最生动的画面，念及此句，仿若坐于岸边亭中，河草萋萋，暮色向晚，水风迎面，皮肤微凉。
然而，心境不同的人眼中的景致也是不同的。
姚合写河上亭时，心境平和，眼中风景也令人沉醉，而李频呢？“独鸟惊来客，孤云触去樯。
秋声和远雨，暮色带微阳。
”大概，此时的贰心中有一丝丝的孤独与悲惨，他触景生情，移情于物，仿若杜甫“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之句。
我们无从推测此时的李频因何而愁，但这个秋日的傍晚，他在河上亭写诗时的心境与自己的岳父姚合终有不同，“独鸟”“孤云”“秋声”“远雨”无不透露了墨客身在他乡为异“客”的淡淡愁绪。

“浪静澄窗影，沙明发簟光。
逍遥每尽日，谁识爱沧浪。
”

“沧浪”一词出自先秦的《沧浪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后常被用来指代归隐。
面对如此美景，墨客胸中纵有愁绪苦闷，大概也会被黄河的浪花带走吧！
且看这沉着的河面上倒映着小轩窗的影子，岸沙微微闪着光，不如逍遥尽日，做个归隐之士。
本诗在末了两句，由景及情，升华主题，抛开愁思，放开心胸，表达了墨客豁达淡然的人生态度。

姚鹄（生卒年不详），蜀中（四川中部）人，唐代墨客，公元843年，经宰相李德裕推举，进士及第，咸通十一年（公元870年），官至江南东道台州刺史。
姚鹄工诗善文，元代人辛文房谓姚鹄“吏材文价，俱不甚超”，留诗词共37首。
在三门峡黄河岸边的河上亭，姚鹄曾作《奉和秘监从翁夏日陕州河亭晚望》一诗：

洪河何处望，一境在孤烟。
极野如蓝日，长波似镜年。

卷帘花影里，倚槛鹤巢边。
霞焰侵旌旆，滩声杂管弦。

钟微来叠岫，帆远落遥天。
过客多相指，应疑会水仙。

这同样是一首五律。
“奉和”是指作诗词与别人相唱和，在古代，文人墨客间常有唱和之作。
这首诗是姚鹄为“秘监”的唱和之作，那么，这位秘监是谁呢？

《唐诗汇评》载：“姚鹄，生卒年不详，字居云，蜀（今四川）人。
开成中，游陕州，揭姚合，呼为从翁。
”

从公元823年开始，三门峡人姚合历任年县（治今陕西省西安市区）尉、富平县（治今陕西省富平县境）尉、监察御史、金州（治今陕西省安康市境）刺史、刑部郎中、户部郎中、杭州（治今浙江省杭州市）刺史、陕虢（治今河南省三门峡市）不雅观察使兼御史中丞、秘书监等。
“揭姚合”之“揭”应为“谒”，意为拜访。
“从翁”意为叔父。
“开成”是唐文宗的年号，从公元836年到公元840年，由此可推出，姚鹄在约公元838年时游至陕州，拜访时为秘书监的姚合，并称其为叔父。
姚合是陕州人，与来自蜀中的姚鹄应该并无直接亲戚关系，但既然都姓姚，是否远亲已无可考证。
总之，在陕州，姚鹄认了姚合这位叔父，并随他一起到河上亭晚望作诗。

由此我们是否可以大胆推断，在1000多年前某个夏末秋初的傍晚，已至晚年的秘书监姚合携着一群文人墨客畅游黄河岸边，并登上河上亭，面对黄河美景，大家诗酒相酬。
这些人中，有他的半子李频，还有蜀中远道而来的“侄儿”姚鹄。

三人兴之所至，以河上亭为题，各写一首五律。

横算作岭侧成峰，面对相同的风景，三人视角不同、心绪不同，笔下的诗也各有千秋。

此时的姚合，身居高位却步入晚年，于是他笔下的河上亭晚望便平和清宁，犹如人生至暮，透彻淡然；而当时的李频犹值青年，心中有对未来的期许又有因不愿定而产生的迷惘，以是诗中便交织着些许多愁善感和自我安慰；但在远道而来的姚鹄看来，统统都是新鲜的，新鲜就意味着统统可能：长河落日，孤烟极野，天地辽阔，鸟鹤任飞。
霞光如火，帆远天遥，管弦嘈嘈，盛景繁华。
此刻，在姚鹄的眼中，日色虽暮却如朝阳，贰心中的火焰，让自己发达成这黄河岸边最闪耀的存在——“过客多相指，应疑会水仙”，自比水中神仙相会，引下世人瞩目，年轻的姚鹄在诗中抒发着自傲、昂扬、向上的热烈情怀。

千年光阴倏忽而过，曾经承载过墨客喜怒哀乐的那座亭子今已难觅旧痕，好在诗书传世，遗墨长青，墨客们在河上亭中写下的经典诗句，将与汤汤大河一起，在这片地皮上亘古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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