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仙·泪荷抛碎璧》

年代: 宋 作者: 吴文英

泪荷抛碎璧。
正漏云筛雨,斜捎窗隙。
林声怨秋色。
对小山不迭,寸眉愁碧。
凉欺岸帻。
暮砧催、银屏翦尺。
最无聊、燕去堂空,旧幕暗尘罗额。

行客。
西园有分,断柳凄花,似曾相识。
西风破屐。
林下路,水边石。
念寒蛩残梦,归鸿苦处,那听江村落夜笛。
看雪飞、苹底芦梢,未如鬓白。

美文诗词瑞鹤仙泪荷抛碎璧

吴文英简介

吴文英(约1200~1260),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觉翁,四明(今浙江宁波)人。
原出翁姓,后出嗣吴氏。
与贾似道友善。
《宋史》无传。
生平未第,游幕终生,于苏、杭、越三地居留最久。
并以苏州为中央,北上到过淮安、镇江,苏杭道中又历经吴江垂虹亭、无锡惠山,及茹霅二溪。
游踪所至,每有题咏。
晚年一度客居越州,先后为浙东安抚使吴潜及嗣荣王赵与芮门下客,后“困踬以去世”。
有《梦窗词集》一部,存词三百四十余首,分四卷本与一卷本。
其词作数量丰沃,风格文雅,多酬答、伤时与忆悼之作,号“词中李商隐”。
而后世批驳却甚有辩论。

人物平生

吴文英(约1200~1260),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觉翁,四明(今浙江宁波)人。
原出翁姓,后出嗣吴氏。
《宋史》无传。
生平未第,游幕终生,于苏州、杭州、越州三地居留最久。
并以苏州为中央,北上到过淮安、镇江,苏杭道中又历经吴江垂虹亭、无锡惠山,及茹霅二溪。
游踪所至,每有题咏。
晚年一度客居越州,先后为浙东安抚使吴潜及嗣荣王赵与芮门下客。

清全祖望答万经《宁波府志》杂问,谓吴文英“晚年困踬以去世”,殆得实在。
享年六十岁旁边。
黄升《复兴以来绝妙词选》编定于淳祐九年(1249),卷十录吴文英词九首,时吴文英正在越州,年约五十。
黄升并引尹焕《梦窗词叙》云:“ 求词于吾宋者,前有清真,后有梦窗。
此非焕之言,四海之公言也。
”沈义夫《乐府指迷》亦谓“梦窗深得清真之妙”。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二云:“若梦窗词,合不雅观通篇,固多警策。
即分摘数语,每自入妙,何尝不成片段耶?”近代词论家多以姜词清空,吴词密丽,为二家词风特色。
况周颐《蕙风词语》卷二又云:“ 近人学梦窗,辄从密处入手。
梦窗密处,能令无数丽字,一生平动飞舞,如万花为春;非若琱蹙绣,毫无生气也。
”《梦窗词集》有四卷本与一卷本两种。
毛氏汲古阁所刻《梦窗甲乙丙丁稿》为四卷本,《疆村落丛书》刻明太原张迁璋所藏为一卷本。
号“词中李商隐”。
在南宋词坛,吴文英属于作品数量较多的词人,存词有三百四十余首,其《梦窗词》在数量上除辛弃疾张炎外鲜有人与之反抗;就题材而言,这些词大体可以分为三类:寒暄赠答之作,哀时伤世之作,忆旧悼亡之作。
清人对他的评价甚高,将其与辛弃疾·周邦彦·王沂孙并列为两宋词坛四大家之一。

艺术技巧

首先是在艺术思维办法上,彻底改变正常的思维习气,将凡人眼中的实景化为虚幻,将凡人心中的虚无化为实有,通过奇特的艺术想象和遐想,创造也如梦如幻的艺术境界。
如游苏州灵岩山时所作的著名怀古词:

渺空烟四远,是何年、上苍坠长星。
幻苍崖云树,名娃金屋,残霸宫城。
箭径酸风射眼,腻水染花腥。
时靸双鸳响,廊叶秋声。
宫里吴王沉醉,倩五湖倦客,独钓醒醒。
问苍波无语,华发奈山青。
水涵空、阑干高处,送乱鸦、斜日落鱼汀。
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八声甘州·陪庚幕诸公游灵岩》)

开篇冲破登高怀古词写面前实景的思维定势,而以出人意表的想象将灵岩山和馆娃宫等虚幻化,把灵岩山比拟为上苍陨落的星辰。
这是化实为虚。
西施的遗迹本是一片废墟,而作者却以超常的遐想,逼真地表现也当年采径中残余的脂喷鼻香腥味和响屟廊里西施穿着木屐溜达的声响,化虚为实,亦幻亦真,境界空灵。
类似于这种超越时空、将心中的幻觉实有化的表现,在梦窗词中随处可见。
如怀念亡姬的名作《风入松》:

听风听雨过清明。
愁草瘗花铭。
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
依旧赏新晴。
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喷鼻香凝。
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词的境界似真似梦。
“黄蜂”二句,则是亦真亦幻。
黄蜂扑秋千,为面前实景;亡姬生前纤纤玉手在秋千上残留的喷鼻香泽,本是由于痴迷的忆恋而产生的幻觉,而首一“有”字,便将幻觉写成实有。
另一首《思佳客·赋半面女髑髅》,更将半面枯骨幻化成风采绰约的少女:

钗燕拢云睡起时。
隔墙折得杏花枝。
青春半面妆如画,小雨三更花又飞。
轻爱别,旧相知。
断肠青冢几斜晖。
断红一任风吹起,结习空时不点衣。

这种超常的想象力和幻化的手段,为吴文英所独擅。

其次是在章法构造上,继清真词后进一步冲破时空变革的常日次序,把不同时空的情事、场景浓缩统摄于同一画面内;或者将实有的情事与虚幻的情境错综叠映,使意境扑朔迷离。
吴文英作词师承周邦彦。
清真词的构造也具跳跃性,但起承转合,或用虚字迁移转变或用实词提示,尚有线索可寻。
而梦窗词的构造每每是突变性的,时空场景的跳跃变革不受理性和逻辑次序的约束,且缺少必要过渡与照料,情思脉络隐约闪烁而无迹可求。
这强化了词境的模糊性、多义性,但也增加了读者理解的难度。
他长达240字的自度曲,也是词史上最长的词调《莺啼序》,便范例地表示出这种构造的特色:

残寒正欺病酒,掩沉喷鼻香绣户。
燕来晚、飞入西城,似说春事迟暮。
画船载、清时过却,晴烟冉冉吴宫树。
念羁情游荡,随风化为轻絮。
十载西湖,傍柳系马,趁娇尘软雾。
溯红渐、招入仙溪,锦儿偷寄幽素。
倚银屏、春宽梦窄,断红湿、歌纨金缕。
暝堤空,轻把斜阳,总还鸥鹭。
幽兰旋老,杜若还生,水乡尚寄旅。
别后访、六桥无信,事往花萎,瘗玉埋喷鼻香,几番风雨。
长波妒盼,遥山羞黛,渔灯分影春江宿,记当时、短楫桃根渡。
青楼仿佛,临分败壁题诗,泪墨惨淡尘土。
危亭望极,草色天涯,叹鬓侵半苎。
暗点检、离痕欢唾,尚染鲛绡,亸凤迷归,破鸾慵舞。
殷勤待写,书中长恨,蓝霞辽海沉过雁,漫相思、弹入哀筝柱。
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销魂在否?

全词分四段,紧张写对亡故恋人的思念,相思中又含有羁旅之情,时空多变,反复穿插。
第一段写独居伤春情怀。
主导空间是绣户,随首思绪的翻滚流动,空间意象从西城跳到湖上画船又转换到吴宫。
第二段回顾十所前的艳遇,而“春宽梦窄”又包含着现时的感想熏染。
第三段总写别后情事。
过片思绪回到现实的水乡寄旅,接着又跳到别后寻访往事和当时分别的情景。
时空上有三次跳跃变革。
第四段总写相思,又穿插着别后的眺望与期待,相聚时的欢情和离去时的泪痕,韶光又是几度变革,空间也是从面前跳到辽海又回答到江南。
时空突变,情怀隐约闪烁。
他不是按老例将一时情事写完后再续写另一情事,而是交错穿插,词的构造是一个个缺少逻辑、理性联系的片段组成,其内在的联结点是跳荡的思绪。
这种构造办法带有一定的超前性,类似于当代的意识流手腕,古人不易理解,因此指斥为“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拆碎下来,不成片段”(张炎《词源》卷下)。

梦窗词的语文生新奇异。
第一是措辞的搭配、字句的组合,每每冲破正常的语序和逻辑老例,与其章法构造一样,完备凭主不雅观的生理感想熏染随意组合。
如“飞红若到西湖底,搅翠澜、总是愁鱼”(《高阳台·丰乐楼分韵得如字》)和“落絮无声春堕泪”(《浣溪沙》)等,都是将主不雅观感情与客不雅观物象直接组合,无理而奇妙。
第二是措辞富有强烈的色彩感、装饰性和象征性。
他描摹物态、体貌、动作,很少单独利用名词、动词或形容词,而总是利用一些感情化、润色性、感极强的偏正词组。
如写池水,是“腻涨红波”(《过秦楼·芙蓉》);写云彩,是“倩霞艳锦”(《绕佛阁·赠郭季隐》)或“愁云”、“腻云”;写花容,是 “腴红艳丽”(《惜秋华》)、“妖红斜紫”(《喜迁莺·同丁基仲过希道家看牡丹》);乃至写女性的一颦一笑或一种感情,也爱用色彩华美的字眼来润色,如“最赋情、偏在笑红颦翠”(《三姝媚》),“红情密”(《宴清都·连理海棠》),“剪红情,裁绿意”(《祝英台近·大年夜立春》)。
梦窗词字面华美,意象密集,含意弯曲,形成了密丽深幽的措辞风格。
但雕绘过分,时有堆砌之病、晦涩之失落,故不免为后人所诟病。

历史评价

在中国词史中,吴文英是一个引起过不少辩论的人。
他的词一向被人称为晦涩堆垛。
南宋词人张炎便曾说吴文英的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
碎拆下来,不成片断”。
其余一些人对他却备极推崇。
清代学者周济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中便曾说“梦窗(即吴文英)奇思壮采,腾天潜渊,反南宋之清泚,为北宋之秾挚”。
又说他“运意深远,用笔幽邃,炼字炼句,迥不犹人。
貌不雅观之雕缋满眼,而实有灵气行乎其间”。
其余,吴文英因与奸相贾似道关系亲密而受到人们的鞭笞。
然客不雅观地讲,吴文英的词善用典故,体物入微,遣词清丽,实难堪得。

只管吴文英的词作多达340首,比姜夔多出4倍,其题材内容却与姜夔一样,仍不也恋情、咏物、伤今怀古和酬唱和的范围。
从艺术的独创性来看,梦窗足与白石反抗。
清人戈载《宋七家词选》说梦窗词“以绵丽为尚,运意深远,用笔幽邃,炼字炼句,迥不犹人”;《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九《梦窗稿提要》说 “词家之有文英,亦如诗家之有李商隐”,都是平实公允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