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6月30日晚,一辆轿车来到中国公民银行总行宿舍大院,不一会,院里走出一老一少父子两人,上了汽车,车子驶向府右街,穿越怀仁堂,北折进入中南海甲区,在拍浮池畔愣住。

这里是毛主席夏季办公和暂住的处所。

卫士通报后,毛主席急速欢迎,握住老者的手说:“冒师长西席,欢迎你!
”随后问年轻人:“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舒湮。
伸展的舒,埋没的湮。
”年轻人回答。

冒广生给毛主席赠言雄狮也为虮虱所苦虮虱虽小害莫大年夜焉

原来,老者叫冒广生,时年84岁(周岁),舒湮是其子,时年43岁。

冒广生,字鹤亭,号疚斋,江苏如皋人,我国近代文化史上的著名学者、墨客、词家和有博识成绩的汉学家。
1894年被清廷录为举人,担当刑部及农工部郎中;民国期间,历任农商部全国经济调查会会长、江浙等地海关监督;抗降服利后,任中山大学教授、南京国史馆纂修;新中国成立后,被陈毅市长特聘为上海市文管会特约顾问。

提及缘由,冒广生这次获毛主席接见,还与陈毅有关。

1949年,新中国刚成立,百废待兴。
居住在上海的冒广生为旧时文史职员,虽学问渊博,但政府无暇顾及安置,失落去事情的冒广生生活一时陷于困境。

由此也可见冒广生为官清廉,虽然在清朝、民国做官,一旦失落去事情,生活就陷于困境,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清朝,做官如此,人品可鉴。

1950年7月,时任上海市长的陈毅得知冒广生生活情形后,特聘冒广生为上海文物保管委员会顾问,办理了生活问题,使其安心著述研究。
陈毅在调往北京前,还多次殷殷讯问冒广生的生活及著述情形,使冒广生深感晚年居得其所,生逢其时,交遇知音。

1957年初春,冒广生来到北京,住在儿子冒舒湮家,当时冒舒湮家在中国公民银行任专门委员,卖力《中国金融》的编辑事情,百口住在中国公民银行总行宿舍大院。
来京后,冒广生致书已是国务院副总理的陈毅以叙旧情。
陈毅得信后即派秘书持亲笔信约请冒广生参不雅观故宫博物院,并在御花园品茗。

冒广生

1957年4月27日,中共中心下发《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指示》阐明了整风运动的主要性、必要性、辅导思想、主题,以及详细哀求、方法步骤等。
《指示》指出,几年以来,党内分开群众和分开实际的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不雅观主义有了新的繁殖,因此有必要按照“从联络的欲望出发,经由批评和自我批评,在新的根本上达到新的联络” 的方针,在全党重新进行一次普遍的、深入的反官僚主义、反宗派主义、反主不雅观主义的整风运动,提高全党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水平,改进作风,以适应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培植的须要。

根据这一指示,5月8日至6月3日,中共中心统战部先后召开13 次各民主党派卖力人、无党派民主人士漫谈会。
5月15日至6月8日,中共中心统战部、国务院第八办公室联合召开25次工商界人士漫谈会。
各级党政机关和高校、科研机构、文艺单位的党组织也纷纭召开各种形式的漫谈会和小组会,听取群众见地。
党外人士帮助共产党整风迅速进入高潮。

在党的号召和鼓励下,党外人士各抒己见。

这时,应陈毅之请,作为党外人士的冒广生撰写了《对目前整风的一点见地》,文章见报后,《公民日报》前来专访,专访文章也在《公民日报》上登载,两篇文章后来在海内外多家报纸上转载。

6月28日,周总理专程登门拜访冒广生,周总理临走时见告冒广生:“毛主席委托我捎个口信,他看到您在《公民日报》上的文章,想见面谈谈,希望鹤老多住几天。

就这样,2天后,毛主席就派车来接冒广生,干事细心严密的毛主席考虑到冒广生年事已高,就嘱咐由其子陪同。

在问清冒舒湮名字后,一向喜好拿名字作话题的毛主席含笑说:“用‘湮’字作名字的很少见。

冒舒湮阐明说:“原来用‘諲’字,作恭敬解。
我第一次用舒諲的笔名投稿时,排字工人误将言旁植为三点水。
我心想,这样也好,免得言多必失落,就此“湮”下去了。

毛主席忍俊不禁:“这也好嘛!
一开一合,对立抵牾的统一,集中于你一身了。

冒广生先容说:“舒湮在抗日战役时去延安,见过主席。

毛主席端详着冒舒湮,微微皱起双眉:“韶光太久,记不清啦。

此时,李维汉、胡乔木、吴冷西在座。
胡乔木插话说:“舒湮同道38年去过延安,见到主席。

冒舒湮是当代剧作家、影评家,曾任上海《晨报·逐日电影》编辑,抗战期间就在上海编写了《正气歌》、《精忠报国》、《梅花梦》等大量抗战话剧。
1938年,受《全民抗战》主编邹韬奋委托,冒舒湮等一批青年到延安采访,冒舒湮采访后出版了《战斗中的陕北》、《万里风云》等报告文学集,宣扬抗日,这是海内第一次系统宣布党与红军领袖及高等将领的作品,引起极大震撼。
在延安期间,冒舒湮等曾得到毛主席接见,由于是集体接见,以是,毛主席对冒舒埋没有印象。

毛主席听到胡乔木的先容后,“哦”了一声,随即勾引冒广生父子坐到餐桌旁。

陈毅、毛主席

毛主席这时刚吃完晚饭,碗筷还未及撤除,餐桌上放着一瓶起开的长白山葡萄酒。
毛主席叫人再取来两只高脚玻璃杯,亲自给冒广生父子斟酒。
冒广生拱手推却,毛主席奉劝:“这是野葡萄酿的酒,老年人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毛主席举杯相邀,先自干杯。
冒广生见状,也一饮而尽。

毛主席卫士用托盘递上两盅盖碗茶。
毛主席取过茶盅,放在冒广生面前,掀开碗盖,说声“请”,又指另一碗茶对冒舒湮说“用茶。

毛主席看过冒广生揭橥的有关整风的文章,于是话题从这篇文章开始。

毛主席很讴歌冒广生在文章中表达的不雅观点,一位85岁的前清耆宿绅士推戴整风,毛主席当然高兴:“先生长西席讲得好啊!
”毛主席夸赞说,“你讲,‘如果说共产党员没得偏差,那就何必整风?’批评是帮助党员纠正缺点,我们这次整风,正如你所说的,是‘爱人以德,相见以诚’。

“爱人以德”出自《礼记·檀弓上》:“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
”意思是按照道德标准去爱护人。
“相见以诚”出自《清史稿·贾朴传》:“与吏民相见以诚。
”意思因此至心诚意相待。

经历了清朝、民国和新中国的冒广生则夸奖说:“从未见过本日的政治清明。
”冒广生连续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共产党也不会承认自己是贤人吧?”但是,冒广生也有一点顾虑:“我对主席提出的‘双百’方针,起初疑惑会不会把思想搅散,后来一想,由于年夜家的态度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自不能强人以苟同,国家有道,则庶人不议。
公民敢说话是好事,不因其语近过分而以为忤,只要以国家为条件,而不因此个人为目的,那就叫做争鸣也可,叫和鸣也可。
”大概含有希望毛主席对付“过分”的话语能够宽容的意思。

1951年,毛主席为中国戏曲研究院题词“百花齐放,推陈出新”;1953年,毛主席就中国历史研究问题提出了“百家争鸣”的主见;1956年4月28日,毛主席在中共中心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说,艺术问题上的“百花齐放”,学术问题上的“百家争鸣”,该当成为我国发展科学、繁荣文学艺术的方针。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详细地说便是:在文艺创作上,许可不同风格、不同流派、不同题材、不同手腕的作品同时存在,自由发展;在学术理论上,提倡不同学派、不同不雅观点相互争鸣,自由谈论。

毛主席理解到冒广生对双百方针的顾虑,郑重地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这个方针一定不变。

毛主席随即以浅近的措辞,对冒广生阐明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
毛主席指出:维新派在60年前提倡改造,变法失落败,流了血,给了人们教训。
二十多年后,中国共产党人提倡革命,建立了公民的政权,“你我大家都是为了救中国,是一条道路上的人。

毛主席显然也看了《公民日报》专访冒广生的文章,知晓冒广生的过去。
1895年,康有为与梁启超集结603名举人,联名上书光绪帝爱新觉罗·载湉,反对在甲午战役中败北的清政府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公车上书”事宜,在这603名举人中就有冒广生,因此,毛主席说与冒广生是“一条道路上的人”,都是为了拯救中国。

两个人正评论辩论着,朱德进来了。

原来,这天晚上,会见完冒广生后,毛主席还要调集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邓小平、彭真、胡乔木、李维汉、吴冷西等人开会。

毛主席向朱德先容冒广生。

冒广生大喜过望,不禁拱手道:“老朽此生得见当代两大英雄,曷胜荣幸!

朱德连忙摆手谦善致谢。

毛主席拿起筷子指着饭碗笑道:“英雄也靠公民的粮食生活呀!
我们不是神仙,也是吃人间烟火食的凡夫。
”毛主席的谦善更实在。

冒广生指着冒舒湮说:“我儿子访问山西八路军总部时,总司令曾接待过他。
他后来在上海写了个话剧《精忠报国》,把秦桧影射汪精卫,汪精卫向我要人,幸亏他早跑了。

毛主席目视着冒舒湮说:“主和的任务不全在秦桧,幕后是宋高宗,秦桧不过实行天子的旨意。
高宗不想打,要先‘安内’,不能不平膝降服佩服金人。
文征明有首词,可以一读。
我们从前也在‘安内攘外’的口号下,呃、呃……”

抗战初期,蒋介石提出“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安内”因此“剿共”为中央,包括实现国民党内的统一和国民政府的“中心一体化”,以及充足国力,加强战备等内容。
“攘外必先安内”,直白了说,便是先“剿共”,再打消外祸。
毛主席在这里将蒋介石与宋高宗并提,意即都是卖国。

毛主席博洽多闻,熟读史籍,而且出语寓庄于谐。

关于岳飞被害,人们一样平常认为罪在秦桧。
明代画家、书法家、文学家文征明在其《满江红》一词中却独说:“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将伤害岳飞的矛头直指宋高宗。
因此,毛主席说“文征明有首词,可以一读”,便是指文征明的这首《满江红》。

由此,话题又转到诗词。

毛主席谦逊地说“愿闻高见。
”冒广生也就“争鸣”起来。
冒广生认为,诗变为词,小令衍生为长调,不外增、减、摊、破四法。
譬如,蜀后主孟昶的《玉楼春》(冰肌玉骨)是两首七绝,经苏轼的增字、增韵而成83字的《洞仙歌》。
诗词贵简炼蕴藉,孟昶原作本意已足,东坡好事,难免不免笔墨游戏。

毛主席风趣地说:“东坡是大家,以是论者不以蹈袭前人为非,如果是别人,后人早指他是文抄公了!

冒广生继而表述对三百年来词人提倡填词必墨守四声的不同见地,认为:“拘泥太甚,则作茧自缚。
写诗填词岂能桎梏性灵,何苦在高天厚地之中,日日披枷带锁作诗囚?宋代是词的壮盛期间,那时还没词谱、词律和词韵呢。
我作《四声钩沉》,即在提倡词体解放。

毛主席对这个提法很感兴趣,也有不同见地:旧体诗词格律过严,束缚人的思想,一向不主见青年人花偌大精力去搞。
但老辈的人要搞就要搞得像样,不论平仄、不讲抑韵,还算什么格律诗词?节制了格律,就以为有自由了。

冒广生赞许毛主席的高见:“主席讲的是。
诗词既重格律,也讲遣词雅驯,力戒粗野,能兼顾而后能并美。

毛主席这时看了看表,说:“本日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冒师长西席的著作,我希望一读为快。

冒广生来时就有准备,忙让冒舒湮取出《疚斋词论》、《四声钩沉》、《宋曲章句》、《倾杯考》四大册递交毛主席。

毛主席接过书十分高兴。

冒广生起立告别。
毛主席握着冒广生的手说:“我过几天要到外地去,希望你老明年再来北京。

毛主席送冒广生上车,走了一段路,忽然停步问:“先生长西席有何临别赠言?”

冒广生感慨地说:“现在党内整风,共产党能把这样大的国家管理得如此好,国势的强大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冒广生略一思虑,连续说:“我记得佛经上说过,一头雄狮也不免为身上几只虮虱所苦,虮虱虽小,害莫大焉。
共产党是狮子,不可自己生虱,请务必戒备!

毛主席侧身问冒舒湮,说没听清楚“虮虱”两个字,是否指的那种寄生于人体和动物身上的白色的小虫子?说时,毛主席用拇指捻着食指形容着。

冒舒湮回答:“是的,主席。

红军期间,直到转战陕北,毛主席和普通战士一样,身上也生有虱子,常常“为身上几只虮虱所苦”。
用拇指捻食指的动作,便是捉虱子的动作,毛主席非常闇练。
到了晚年,毛主席还不忘那段身上生虱子的岁月,曾经给身边末了一名护士孟锦云讲过关于虱子的笑话:一个人在朋友面前捉了一个虱子,以为不好意思,为了掩饰笼罩,就把虱子丢在地下,吐口唾沫说:我还以为是个虱子!
朋友看了,从容地把虱子拾起来端详着说:我还以为不是个虱子呢!

在弄清楚“虮虱”两字所指后,毛主席遇上一步,用严明的表情看着冒广生,右手搭着胸口说:“讲得好呀!
我一定牢记在心上。

这时,冒广生已走近轿车旁,警卫员拉开车门,毛主席伸手掩护冒广生的头顶,叮嘱:“当心脑壳!

毛主席对冒广生的尊重和恭敬表示在细节中。

冒广生后来没能再去北京。

1959年冬,冒广生在上海病逝,陈毅电嘱上海市政府派人送去花圈,冒广生尸首葬于苏州灵岩山五龙义冢。
冒广生子女谨遵父亲遗嘱,将历代祖传和其毕生的收藏900多件宝贵文物,悉数捐献给上海市博物馆。
后来,冒广生后人在北京植物园内樱桃沟建了一个衣冠冢,赵朴初师长西席为其写了碑文,1997年,北京文物局批准将冒广生衣冠冢定为海淀区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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