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聊斋志异》的艺术措辞风格
(5、第三章 诗词曲文,各具笔墨)
(华中理工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第三章 诗词曲文,各具笔墨
蒲松龄由于幼读经史,“过目能了”,[20]毕生“一肆力于古文,奋发砥淬,与日俱新”,既能吸取各家之长,又能“绝去町畦,自成一家”,[21]他在文学创作上长于诗词古文,对俗文学亦复博识,《聊斋志异》便表示了这一特长。研读《聊斋志异》,在措辞上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它篇幅短小,而容量伟大,措辞简洁,而意蕴丰富,这除了用典之故外,与行文中嵌入诗词妙文不无关联。《聊斋志异》除了一样平常的阐述性措辞外,蒲松龄还常常让作品中的文人作檄文,让官僚撰写讯断书,让主人“诌谕仆帖”,让贩子出示广告,让青年人吟诗,让小姑娘唱曲。尤其是在一些篇目中夹些诗词曲文,使作品流光溢彩。《聊斋志异》中491篇,嵌入诗、词、曲不过20篇高下,虽然数量不多,但很能解释蒲氏文学措辞各具笔墨之功力。管窥《聊斋志异》,不管是檄文判语,还是诗词曲文,乃至酒令雅谑,都是各肖声口,各具本色的。蒲松龄的文学措辞为什么能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田地?这紧张是由于作者在创作的过程中,凭着自己对生活的感悟,悉心地读懂了人物的心声。诚如清代戏曲家李渔所说:“言者,心之声也,欲代此一人立言,先宜代此一人立心。若非梦往神游,何谓设身处地?无论立心端正者,我当设身处地,代生端正之想,即道立心邪辟者,我亦当舍经从权,暂为邪辟之思。务使心曲隐微,随口唾出,说一人肖一人,勿使雷同,弗使浮泛……”[22]蒲松龄在创作中,正是循此艺术规律,以是,嵌入小说行文中的那些诗词曲文才显得那样的合拍。
《聊斋志异》中的大多数诗、词、曲、文,有的是蒲松龄特意为小说中的人物精心制做的,或者说是特定人物在特定环境下的产物。这对付表现人物形象、增强韵味,不失落为“画龙点睛”之笔。如《公孙九娘》里公孙九娘的幽灵在新婚之夜所吟的绝句,就从她独特的经历出发,表现了当时繁芜的思想感情,成为全篇的点睛之笔。“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23]忽启镂金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于七领导的农人叛逆被弹压后,公孙九娘母女受到牵连,本来要解到郡里去处理的,母亲不堪困苦而去世,九娘也随之自刎。这首诗,从九娘客去世异地、游魂无底的孤寂生活,写到新婚之夜的欢快。但鬼婚的欢快毕竟虚幻不实,不同于现实的人生,因而欢快中不免杂有哀凉的感情。尤其当她看到当年染满血迹的罗裙时,悲苦戚怨的心情更加难以慰解了。有的诗、词、曲、文是从旧作中移植而来,且比原作更佳。如《连城》中的女主人公“工刺绣”,其父出其所刺《倦琇图》,“征少年题诗,意在择婿”。乔生为之题绝句二首,第一首这样几句:“慵鬟高髻绿婆娑,早向兰窗绣碧荷。刺到鸳鸯魂已断,暗停针线蹙双蛾”。此诗见于《聊斋诗集》卷二,已未年下,原题《同沈燕及题〈思妇图〉》,诗共四首,这是个中第一首。蒲氏将此一字不易地移入《连城》,置于乔生名下,既切刺绣之题目,又传思偶之情,密合无间,天然浑成。其诗造语精工富于诗意,“风骚蕴藉,无半字轻佻”,[24]把乔生的人品和才华同时显示了出来。《宦娘》中的《惜余春》词也系旧作,载《聊斋词集》,原题《惜余春慢·春怨》,小说中仅改“另”为“同”,易“则”为“只”两字,其意比原词显胜一筹。《阿英》中那个秦娘子,在姑娘们的夜间欢会中,为差错佐酒唱的小曲,是“闲阶桃花取次开,昨日踏青小约未应乖。付嘱东邻女伴:少待莫相催,着得凤头鞋子即当来”,这也是一首现成的词,载《聊斋词集》,调寄《思帝乡》[25]移此则完备是轻俏、愉快的另一番滋味,这同姑娘秦娘子高枕而卧的烂漫性情是合拍的,或者说,这首小曲恰好展现了秦娘子的性情特点。
《聊斋志异》中有几篇排偶的骈体文,如《胭脂》、《席方平》中的判词,《八大王》中的“酒人赋”,《马介甫》中的“妙音经”,《绛妃》中的“讨封氏檄”,《黄九郎》中的“笑判”,《赌符》中的“异史氏曰”,等等,这些无不表现出《聊斋志异》丰富多彩的措辞艺术特色。别的不说,试以《席方平》中灌口二郎的判语为例便可看出蒲氏措辞之功力:
勘得冥王者,职膺王爵,身受帝恩。自应贞洁以率臣僚,不当贪墨(贪墨:贪污)以速(速:招来)官谤(官谤:做官不称职,受到舆论训斥。)而乃繁缨綮戟,徒夸品秩之尊;羊狠狼食,竟玷人臣之节。斧敲斫,斫入木,妇子之皮骨皆空;鲸吞鱼,鱼食虾,蝼蚁之微生可悯。当掬江西之水,为尔湔肠;即烧东壁之床,请君入瓮(语见《资治通鉴》来俊臣鞠问周兴的故事,比喻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城隍、郡司,为小民父母之官,司上帝牛羊之牧。虽则职居下列,而尽瘁者不辞折腰;即或势逼大僚,而有志者亦应强项。乃高下其鹰鸷之手,既罔念夫民贫;且飞扬其狙狯之奸,更不嫌乎鬼瘦。惟受赃而枉法,真人面而兽心!是宜剔髓伐毛,暂罚冥去世;所当脱皮换革,仍令胎生。隶役者:既在鬼曹,便非人类。只宜公门修行,庶还落蓐之身;何得苦海生波,益造弥天之孽?飞扬跋扈,狗脸生六月之霜;隳突叫号,虎威断九衢之路。肆淫威于冥界,咸知狱吏为尊;助酷虐于昏官,共以屠伯是惧。当于刑场之内,剁其四肢;更向汤镬之中,捞其筋骨。羊某:富而不仁,狡而多诈。金光盖地,因使阎摩殿上尽是阴霾;铜臭熏天,遂教枉去世城中,全无日月。余腥犹能役鬼,大力直可通神。宜籍羊氏之家,以赏席生之孝。即押赴东岳施行。
这些四六骈文写得年夜方沉烈,声情并茂,有力地反攻了反动官僚和豪绅的恶行,给予他们以应有的惩罚,不愧为主持公道的灌口二郎的判语。不管若何说,从上述例证可以看出,无论是官僚所撰之判语,还是姑娘所吟之诗文,或是佐酒之小曲,无不平服于蒲松龄利用艺术措辞的风格,表示出蒲氏的措辞特色。相类似的例子,在《聊斋志异》中时隐时现,丰富多彩,多副笔墨,写什么逼肖什么,显示了作者弘博的社会知识和驾驭措辞的非凡能力。这与有些小说中的引文如信件、日记等,完备同作品的一样平常阐述性措辞一个腔调,其艺术效果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从镶嵌于小说中的诗词曲文,我们不仅看到蒲松龄这个秀才出身,经由游幕、坐馆,长期乡居的文人,对封建社会的各类人物具有广泛打仗的社会阅历,而且通过比较,可以看出蒲氏文学措辞的多样性艺术风格:诗词既有盛唐山水墨客放情山水的豪迈气质,又有婉约词人的缠绵情调;散文苍润特出而秀拔天半,不费支撑而天然费旷,简洁嶲永,逸致翩翩;骈文工致绵密,风雅透削,呈岚耸翠,回转快意;文言《聊斋志异》简洁活泼而典雅;口语俚曲口语天成……挖掘蒲松龄文艺创作的这个富矿是很有代价的,“这里有黄金啊!”
著作者吴仕钊师长西席
【简介】吴仕钊,湖北随州随县净明铺人,网名、昵 称、笔名:常兴。文学硕士,教授、作家,文化社会学者。曾任中共襄阳市文联党组布告、中共襄阳市委党校正县级调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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