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郊六岁,安禄山起兵造反,渔阳鼙煽惑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李隆基仓皇西遁,杨贵妃于马嵬驿喷鼻香消玉殒,天下大乱。
就在这一年,孟庭玢去世,留下裴氏和三个孩子。
家里顿失落顶梁柱,孟郊一夜之间终年夜了,虽然小小年纪,但是深明道理,待人接物俨然大人样子容貌。
直到三十岁,他都陪在母亲自边,侍奉母亲起居,没有结婚生子。

孟郊在村落里呆着,除了种地,便是作诗。
由于没有俗务缠身,以是把诗写的“神施鬼设”。
有人劝他,写诗不能当饭吃,你该在科举上费点心血,考个功名,光耀门楣,每天整这些没用玩意干啥啊。
孟郊说,还是把功名利禄让给别人吧,我就不跟别人抢饭吃了。

三十岁,孟郊开始出门游历。
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孝顺有两种,一种是一辈子陪在父母身边,好处是每天能瞥见,坏处是贫苦一辈子。
一种是出外闯天下,坏处是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着,好处是如果飞黄腾达,百口就能过上鲜衣美食的好日子。
无所谓对错,都是一种选择。

孟郊也想陪母亲一辈子,但是母亲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怎能一辈子呆在田间地头,做个山野农夫。
太白有诗云,我辈岂是蓬蒿人,你该出去闯闯。
孟郊听了,前往河阳县(今河南孟县)游荡,不料正遇上李希烈叛变,遂滞留河阳,眼见庶民涂炭,心忧家中老母,“忽然两鬓雪,同是一日愁。
独寝夜难晓,起视星汉浮。
凉风荡天地,早晚声飕飗。
万物无少色,兆人皆老忧”。

孟郊五十岁依然与母同住五十六方才娶妻一首游子吟催人泪下

五年后叛乱平定,孟郊前往上饶县(今江西上饶市),碰着茶圣陆羽。
陆羽在上饶城北三里外广教寺旁种了数亩茶田,建了一所茶舍,潜心专研茶道。
孟郊盘亘数月,作诗告别:惊彼武陵状,移归此岩边。
开亭拟贮云,凿石先得泉。
啸竹引清吹,吟花成新篇。
乃知高洁情,摆落区中缘。

世外桃源之状,跃然纸上。

唐德宗贞元七年(791年),孟郊在湖州县(今浙江湖州市)“取解”。
根据大唐科制,考生先在各州府参加“乡试”,过线的考生再由各州府将名单报往长安。
不经考试直接报送的考生便称为“取解”,也叫“拔解”。
一样平常取解都在每年七月下旬,正是槐花金黄时节,时人谚语:槐花黄,举子忙。

当年深秋,孟郊来到长安,携友同游终南山,作诗道: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
高峰夜留景,深谷昼未明。
山中人自正,路险心亦平。
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
即此悔读书,朝朝近浮名。

孟郊倾慕隐居终南山修道者心无挂碍,不像自己为了俗世浮名刻苦攻读。

但是浮名并没有那么好得。
翌年春试,孟郊毫无意外落榜了。
科场失落意,羁旅长安,落魄无聊,忧郁之情跃然纸上:旬日一理发,每梳飞旅尘。
三旬九过饮,每食唯旧贫。
万物皆及时,独余不觉春。
失落名谁肯访,得意争相亲。
直木有恬翼,静流无躁鳞。
始知喧竞场,莫处君子身。
野策藤竹轻,山蔬薇蕨新。
潜歌归去来,事外风景真。

整天蜗居小旅社,十几天才梳一次头,一个月才喝九次酒,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朋友们纷纭奔忙豪门,没一个来看他。
朋辈成新贵,斯人独干瘪,个中况味,不堪细品。

夜半时分,孟郊孤枕无眠,举杯向月,自遣述怀:夜学晓未休,苦吟神鬼愁。
如何不自闲,心与身为雠。
去世辱片时痛,生辱长年羞。
清桂无直枝,碧江思旧游。

我读书那么刻苦,每天熬夜点灯,从无一丝懈怠,为啥考不上?让我回去怎么跟老妈交代。
我特么真想一去世了之,长痛不如短痛。

落榜生有多难,落过榜的都知道。
路遥在《平凡的天下》写孙少平,高考落榜后躺在窑洞炕上十天十夜,有饭就吃,不吃也不饿,不洗不梳,家人知道贰心中烦痛,也不管他。
过了十几天,也就消停了。
太阳照常升起,日子还是得过。

帝都显而易见待不下去了,长安不仅米贵,房租更贵,孟郊只好告别好友韩愈李不雅观,前往徐州,临行作诗赠别:富别愁在颜,贫别愁销骨。

字里行间透露出无尽苦楚,令人读之心碎。

孟郊回到昆山,跟母亲呆了不到半年,于贞元九年(793年)再入长安,参加第二次科考,结果再次落第。
孟郊咬牙切齿,作《下第诗》:一夕九起嗟,梦短不到家。
两度长安陌,空将泪见花。
再作《落第诗》:晓月难为光,愁人难为肠。
谁言春物荣,独见叶上霜。
雕鹗失落势病,鹪鹩假翼翔。
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剑伤。

一个人失落败一次不可怕,恐怖的是失落败了一次又一次。

贞元十二年(796年),孟郊第三次来到长安,这次命好,终于考上了。
多年忧郁一扫而光,喜作《登科后》诗:昔日邋遢不敷夸,目前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又作《同年春燕》诗:高歌摇东风,醉舞摧花枝。
意荡晼晚景,喜凝芳菲时。
马迹攒騕褭,乐声韵参差。
视听改旧趣,物象含新姿。
红雨花上滴,绿烟柳际垂。
永与沙泥别,各整云汉仪。
郁抑忽已尽,亲朋乐无涯。
浮迹自聚散,壮心谁别离。

此所谓境由心生。
同样是春天,以前没考上,春天在他眼里只有寒霜冷月,现在考上了,就有了东风春燕,春光春花,春意春芳。

但是考中进士还笑得太早,进士只是礼部试,通过礼部试,还有吏部试。
韩愈连续三年没中吏部试,只好去宣州当推官。
孟郊送走韩愈,在长安呆了半年,眼看进入寒冬,事情还没着落,只好也赴宣州吃闲饭,宣州司马陆长源对他照顾有加。
贞元十五年(799年),韩愈离开宣州,孟郊随后离开。
两人离开没几天,陆长源便被乱兵杀去世,二人逃过一劫。

贞元十六年(800年),孟郊前往洛阳参加吏部试,被授溧阳县尉。
作《初于洛中选》:尘土日易没,奔波力无馀。
青云不我与,白首方选书。
宦途事非远,拙者取自疏。
终然恋皇邑,誓以结吾庐。
帝城富高门,京路绕胜居。
碧水走龙蛇,蜿蜒绕庭除。
平凡异方客,过此亦踟蹰。

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晚了就没那么爽了。
孟郊生平蹉跎,五十岁才弄了个从九品下阶小官,不仅没有感到欣慰,反而感到很累很烦。
但是既然好不容易当了官,就去干呗。
于是回昆山接了老母前往溧阳。

流落半生,终于能让母亲享几天清福,过几天好日子了。
母亲见儿子终于出息了,心中也很欣慰,给他密密麻麻缝了新衣,孟郊眼含热泪,作《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此时孟郊还没结婚,一贯跟老母相依为命。
30岁离家远游,20年一事无成,五十岁还在穿母亲缝的衣服,吃母亲做的饭菜。
这份母爱,宛若三春阳光孕育小草,小草区区孝心,不能报答万一。

孟郊来到溧阳县,恰逢陈县令离任,遂和一帮同事于唐兴寺不雅观蔷薇花相送:忽惊红琉璃,千艳万艳开。
佛火不烧物,净喷鼻香空徘徊。
花下印笔墨,林间咏觞杯。
群官饯宰官,此地车马来。

新任县令名叫季操,脾气“卞急”,加上新官上任必烧三把火立威,孟郊很快就吃不消了。
唐制,县令卖力全县政务,县丞辅佐县令执政,主簿卖力勾检文书,县尉卖力详细实行。
法律捕盗、审理案件、讯断文书、征收赋税等等,全是县尉的活儿,诚所谓“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

孟郊一个五十多岁闲散惯了的文人,根本不能胜任如此繁杂噜苏的基层事情,只好跟季县令请假,季县令申报请示州府,调了一个临时工(假尉)下来,帮助孟郊干活,官府不其余出钱,孟郊把俸禄一半分准假尉。
孟郊月俸三千钱,还得分一半给临时工,生活立马捉襟见肘。

溧阳县城南五里有片树林,郁郁葱葱,草木兴旺,孟郊无事一身轻,隔三差五来林下吟诗作赋,日出而来,早晚而还。
这种离群索居的日子不言而喻过得很悲催,他融不了现实圈子,被排挤冷落也在情理之中。

《溧阳秋霁》:晚雨晓犹在,萧寥激前阶。
星星满衰鬓,耿耿入秋怀。
旧识半零落,前心骤相乖。
饱泉亦恐醉,惕宦肃如斋。
上客处华池,下寮宅枯崖。
叩高占生物,龃龉回难谐。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越是小地方,越是熟人社会,混圈子越是主要。
任你才高八斗登时书柜,不混圈子便是然并卵。

此时韩愈正在长安任国子监四门博士,一个穷教书的,跟孟郊境遇不相上下,听闻孟郊对自己处境颇有怨言,遂写信劝解。
大家都是命,半点不由人,认了吧。

贞元二十年(804年),孟郊这种苦逼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干脆辞职,带着老母回家种地。
又过两年,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年),故友郑余庆当了河南尹,请他来洛阳干协律郎,协律郎是个闲职,正八品上阶,钱多事少。

孟郊很高兴,在洛阳市中央立德坊租了屋子,作《立德新居》十首,其一曰:立德何亭亭,西南耸高隅。
阳崖泄春意,井圃留冬芜。
胜引即纡道,幽行岂通衢。
碧峰远相揖,清思谁言孤。
寺秩虽贵家,浊醪良可哺。

欣喜之情,跃然纸上。

安顿下来往后,经郑余庆拉线,孟郊娶了媳妇郑氏,可谓双喜临门。
然而美好日子总是短暂的。
元和三年(809年),儿子出生未久便不幸短命,孟郊肝肠寸断,作《杏殇》九首,其一曰:此儿自见灾,花发多不谐。
穷老收碎心,永夜抱破怀。
声去世更何言,意去世不必喈。
病叟无子孙,独立犹束柴。

灾患丛生,第二年,相依为命大半生的母亲裴氏也去世了。
孟郊去职丁忧,由于上司便是好友郑余庆,以是虽然不上班,郑余庆还是给他发人为。
孟郊给长安一位郑姓朋友写信:戆人年六十,每月请三千。
不敢等闲用,愿为龟龄钱。
非关亦洁尔,将以救羸然。

一个月人为三千钱不敢随便花,留着养老救急。

元和九年(815年),郑余庆调任兴元(今陕西汉中)尹,聘请孟郊为行军参谋,孟郊携夫人西上,至阌乡县(今河南灵宝)暴疾而卒。
郑余庆闻知痛惜,给钱数万作丧葬用度。

郑氏将丧讯报给韩愈,韩愈遂召贾岛、王建、张籍等一干生前好友于洛阳收拾后事。
收拾完毕,韩愈写信跟郑余庆申报请示,除却统统开销,还剩二百七十千钱,足够郑氏安度余生。
孟郊去世后多年,郑余庆每年还给郑氏生活费,可谓仁至义尽。
当然还有一个缘故原由,郑氏本来便是郑余庆本族亲眷,不是外人。

孟郊去世后,诸友作诗祭奠,尤以王建二首最为有名。

吟损秋日月不明,兰无喷鼻香气鹤无声。
自从东野师长西席去世,侧近云山得散行。

老松临去世不生枝,东野师长西席早哭儿。
但是洛阳城里客,祖传一本杏殇诗。

唐朝是中华文明承前启后的迁移转变点,也是中原民族悠悠文化的迁移转变点,盛唐之后,中原文明从外放转入内敛,开始关起门来过小日子。
可是盛唐那种博大能容四海,广阔及于万方的气势,叫我们如何不想他。

唐朝男儿勇武豪放,壮志凌云;唐朝女子敢爱敢恨,不让男子。
他们腰跨三尺剑,举杯邀明月,狂呼“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她们穿男装,画浓眉,打马球,喝烈酒,大喊“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煌煌史册,冗繁噪杂。
有正史,有野史。
正史记载失落之于欲说还休,野史记载失落之于道听途说。
许多历史小白囿于知识所限,不能通读《新唐书》和《旧唐书》,以至于不能理解鲜活真实大气磅礴的大唐王朝,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幸运的是,这个遗憾被《这个唐朝太故意思了》完美无缺的补充了。
这套书是武汉大学历史系硕士研究生士承东林仿普通史写作大家当年明月《明朝那些事儿》写的,他一向秉承“历史本身很精彩,历史可以写得很好看”的写作宗旨,把无趣繁复的正史写的妙趣横生,用词讲求,用语诙谐,让人爱不释手,一口气就想读完。
想要理解明朝,有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想要理解唐朝,便有士承东林的《这个唐朝太故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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