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近网上有首叫《生僻字》的歌很火，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生僻字让很多受过高档教诲的成年人龇牙咧嘴，皱眉咋舌。
大宋有一位善于用生僻字写文章的词人，周邦彦，写了一篇满是生僻字的文章——《汴都赋》。更牛的是，他凭借着这篇文章升了两次官。汴都便是宋朝的都城——汴京，也便是最近热播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中的汴京。这篇赋赞赏了汴京的繁华昌盛，文章也写得五彩缤纷，雕金砌玉。
《生僻字》中的“魃 魈 魁 鬾 魑 魅 魍 魉”与《汴都赋》中远看似乱麻，近看似苍蝇的生僻字比起来，切实其实便是小巫见大巫。
《汴都赋》中有一段是这样的：“鼃鼍鼈蜃，含螿巨螯，容与相羊，荫藻依蒲。其鸟则有鹎鷞鹈鹕，鵞鹭凫鷖，鶤鴸鹇鹤。鶬鶊楚雀……其木则有檆檟栟棢，楩枏栴枞，棂橒槟榔，梓杞豫章；句科扶疏，蔽芾竦寻，集弱椅施，拏枝刺条……”
当然，这些内容只是《汴都赋》中的冰山一角、九牛一毫。文中诸如“鱣鲤鯋鮀，鲂鳟鰼鰝”“檐橑榱题，杗槛楹栭”的内容不胜列举。纵然是经由简化之后的版本，在这篇文章中，一样平常人最认识的可能是偏旁和标点符号。
当天子宋神宗拿到这样一篇洋洋洒洒、浩浩汤汤的文章的时候，也是瞠目结舌，捧在手里面半天，却怎么读也读不下来。心中顿时对这篇文章的作者无形之中充满了敬佩之感。当天子不会直言自己看不懂，那么，自己看不懂，就让别人来读。
宋神宗身边的大臣李清臣成了第一个被坑的人。
李清臣是一个“七岁知读书，日诵数千言”的神童，当李清臣拿到周邦彦的文章的时候也是两眼发黑，一头雾水，但是在天子面前总不能说这些字不认识，好在他反应快，于是“多以边旁言之”——便是说碰着不认识的字就舌头一打滚儿，光读他的偏旁，总算是把这差事乱来过去了。
如果说司马相如的《大人赋》和《长林赋》是用生僻字堆砌起来的锦绣花园，那么周邦彦的《汴都赋》切实其实便是生僻字搭建起来的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周邦彦的《汴都赋》极尽赞颂了汴京的雕栏瓦弄、风土人情，很受宋神宗的赞誉。当即召周邦彦赴政事堂亲自接见，任命他为太学正，相称于大学里面的教导主任。这是他凭借《汴都赋》升的第一次官。
十多年之后，周邦彦受牵连被外放做官，仕途坎坷，就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宋朝的其余一个天子宋哲宗又读到了他的文章，十分震荡，立即召来周邦彦“使诵前赋”。于是周邦彦写下《重进<汴都赋>表》，再次供献给天子，得到了再一次的升迁机会。
由此可见，写得一手好文章的确是一门谋生技能。周邦彦除了具有深厚的文学教化之外，可能也是生理学方面的高手。文中很多生僻字完备可以用生活中常见的字来代替，大规模地利用佶屈聱牙的字眼使读者与文章产生了一种“疏离感”，大概便是在这种“陌生感”中产生了非常崇高的艺术，俘获了当权者的心。
02
与他的政治生涯的奇遇比较，周邦彦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莫过于他与宋徽宗、李师师之间的“三角恋情”。
被誉为“词家之冠”的周邦彦是北宋的著名墨客，也是中学试卷诗词鉴赏部分中的熟人。他的词风婉约清丽，例如“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逐一风荷举”。
作为一名著名的词人，善于填词作曲，又兼生的容貌漂亮，周邦彦自然成为了娼寮瓦舍的常客，牡丹裙下的风骚才子。在他的红颜心腹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北宋名妓——李师师。
周邦彦曾经为李师师写过许多随处颂扬的诗词，《玉团儿》中这样描述，“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采、天然异俗。彼此有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 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喷鼻香透肉。赖得相逢，若还虚过，生世不敷。”大抵是才女见才子都有一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感，李师师被周邦彦的才情折服，与他相交甚深。
艳冠天下的李师师除了周邦彦还有其余一个来头大、权势高的心腹——宋徽宗赵佶。宋徽宗在艺术方面有着极高的成绩，花鸟鱼虫不在话下，自然也是风花雪月中的高手。宋徽宗从满大街上的歌曲中听说了李师师的艳名，常常微服私访与李师师私会。李师师摇身一变，从名满天下的妓女，变成了有了分外身份、分外光环的“地下情人”。
牡丹花下去世做鬼也风骚，周邦彦不仅才情包天，而且胆大包天，天子喜好的女人，他也敢来趟这趟浑水。
有一次周邦彦趁宋徽宗病了，偷偷跑来与李师师私会，就在他们相谈甚欢的时候。宋徽宗不告而来，他这次来不为别的，便是带了橘子，想让李师师尝尝鲜。周邦彦来不及躲开，只好做了“床下君子”，藏到床下。周邦彦瞥见自己心仪的女人与天子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自然醋意大发。事后，他写了一首《少年游》记录当晚发生的事情，“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喷鼻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
后来这首词被宋徽宗知道，这才明白当晚的事情还有第三个人在，李师师如实相告。天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转脸就让宰相将周邦彦贬出京城。
周邦彦与“情敌”的第一次交手在身份、地位悬殊的情形下惨败而归，不但失落去了与美人相处的机会，更是丢了自己的仕途出路。当然，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周邦彦依旧是“顶风作案”，偷偷地再次见了李师师。
过了几天，宋徽宗照样去见李师师，结果却扑了一个空，等到半夜的时候，李师师泪眼盈盈地回来了。宋徽宗问她去了哪儿，李师师直言去送周邦彦。宋徽宗带着得意和嘲讽地问她，可是又得了什么好词？李师师当即小扣檀板，轻启朱唇，唱了一首周邦彦刚刚作下的《兰陵王》，“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同为文人，周邦彦的词风哀婉雅丽，字字珠玑，触动了宋徽宗的爱才之心，忍不住夸奖他：“周邦彦真是才子。”于是，徽宗再次下旨，将周邦彦召回，让他留在京城研究音乐，也算是人尽其才。
跟天子抢女人毕竟是一件一欠妥心就掉脑袋的大事，周邦彦算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荆棘丛中采摘鲜花，为自己留下了一个千古的奇闻趣事，也全了文人的爱美之心。周邦彦以一介文人之身、三尺微命敢与天子在风月之上吃酸醋、唱反调的倒是千古难得一见。大宋重文轻武，对文人格外宽容，纵然是柳永自称“白衣卿相”也没有什么杀身之罪。宋朝文人的生动、宋词的鼎盛大概可以归结于宋朝期间开放、宽容的风气。
作者：华文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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