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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庭坚是一位艺术性很强的文学大家,他常利用各种文学文体来展现他非凡的艺术天分,也各有其造诣,其散文作品即充满了多样的艺术表达办法,让他的文学创作更上一层楼。
本文以其散文创作中对付艺术表现手腕做研究方向,唯仍有挂一漏万之处,还望请教方家。

形象光鲜的人物特写

黄庭坚对付人物形象的描摹,常常是形象光鲜,且思致深远。
例如他对付欧阳修的描写就很有形象性。
由于他从未与欧阳修有过任何交游的机会,只是透过阅读他的文学作品,就能得出中肯的评价,是很不随意马虎的。
从其《跋欧阳公红梨花诗》中的描述,可见其意。
其文曰:

不雅观欧阳文忠公在馆阅时与高司谏书,语气可以折冲万里。
谪居夷陵,诗语豪壮不挫,理应如是。
文人或少拙而晚工,至文忠,少时下笔便有绝尘之句,此释氏所谓“朝生王子”,一日出生一日贵者邪!
余雅闻文忠谪夷陵,得通判西京留守事朱叔庠作太守,遂无逐臣之色。

黄庭坚的审美书画以韵为主放大年夜10倍才能创造奥秘

对欧阳修未曾谋面,亦不认识的黄庭坚,在描述从平面笔墨上所“看到”的欧阳修时,笔下竟有几分亲切感与对大人物的景仰与尊敬。
想想“语气可以折冲万里”的气势,欧阳修在写谏书时,是否就已准备做此惊人的措辞呢?

当他被贬官后,那种行文的豪壮之气,并未曾减损。
这些我们都是从黄庭坚的描摹下,看到欧阳修此般样貌。
如此才像是一位曾当过宋朝副相的人应有的那种自傲。

晏几道是晏殊最小的儿子,他是个什么样子容貌呢?透过黄庭坚的描摹,人们才能知道他是这样的磊落非凡,对付人事上所须有的顾忌不大把稳,这种人喜好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舞文弄墨,非常善于于六经、百家语,文笔好到可以自成一家。

在评论别人时,每每却又不在意别人如何批评自己。
这便是黄庭坚笔下的晏几道的形象,活灵巧现地生活在人们的周遭。

个中,“磊隗权奇、疏于顾忌”“文章文字、自主规模”两两相连接。
试想一位行为磊落光明的人才,却是在官场

透过黄庭坚的不雅观察,晏几道是一个“痴”人。
其文曰:予尝论:“叔原固人英也,其痴亦自绝人。
”爱叔原者皆愠,而问其目,曰:“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朱紫之门,是一痴也;

论文自有体,不肯作新进士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讥,而面有童子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负之而不恨,己信人,终不疑其欺己,又一痴也。
”乃共以为然。

黄庭坚的剖析与评断,让我们更看到晏几道的坚持与固执、善良与诚挚。
虽称是“痴”,但又更像是为人耿介,坦诚坦直受人敬仰的大词家。

至于王定国的人物形象则是“洒落有远韵,才器度越等夷”。
而充满侠义性情的杨素翁,则又别具一格,其文曰:丹棱杨素翁,英伟人也,其在州闾乡党有侠气,不少假借人,然以礼义,不以财力称长雄也。

杨素翁果真是个英伟之人,到黄庭坚欲在当地书刻杜甫的诗作,他立时就决定“欲作高屋广楹麻此石”,要弄一间屋子来收藏刻石,这种豪迈之气,不是谁都作得来的,但却能真实的在黄庭坚的散文中呈现,令人感到好一幅有钱出钱、有力着力的美好画面。

另,黄庭坚对付小人物的描摹也是直笔生动,灵巧有趣的。
其文曰:陈留江端礼季共曰:陈留市上有刀镊工,年四十余,无室无家子姓,惟一女,年七八岁矣。
日以刀镊所得钱,与女子醉饱。
醉则簪花吹长笛,肩女而归。
无一朝之忧,而有终生之乐,疑以为有道者也。

市井或许真藏有高人,或隐逸有道之人也未必。
陈留此地的刀镊工的形象,就在黄庭坚的妙笔下跃然纸上。
在他的刻画下,一幅父女明日亲的图画立即呈现在面前。

黄庭坚曾为此冲动而赋了一首诗:“市井怀珠玉,往来终未达。
乘肩娇小女,重逢此生同。
养性霜刀在,阅人情镜空。
时时能举酒,弹镊飞鸿。
”这种“无一朝之忧,而有终生之乐”的生活态度,或者才真是符合道家“随遇而安、处之泰然”的自然风貌。

擅叙事识物

所谓叙事识物,并非专尚议论,而是记之以备不忘。
有别于古人喜藉山水抒发忧愤,或寄托深奥深厚的出生遭遇,或于写景之中大发议论,黄庭坚的游记则多专注于写景状物,笔意轻奇。
最早写记游心情的作品是《溪上吟·并序》,其文曰:

春山鸟啼,新雨天霁。
汀草怒长,竹筱交阴。
黄子不雅观渔于塘下,寻春于小桃源,从以溪童、稚子、畦丁三四辈。
茶鼎酒瓢,渊明诗编,虽不命戒,未尝不取诸旁边。
临沧波,拂白石,咏渊明诗数篇,清风为我吹衣,好鸟为我劝饮。

当其漻然无所拘系,而依依规矩准绳之间,自有佳处。
乃知白莲社中人,不达渊明诗意者多矣。
过酒肆则饮,亦无量也,然未始甚醉。
盖其所寓与毕卓、刘令辈同,而自谓所得与二子异,人亦殊不能知之也。
酒酣,得纸书之,为《溪上吟》。

此篇虽作于十六岁旁边的年纪,但笔触轻盈,几句话就把当时的人、时、景勾勒得清楚明白,让赏阅者亦能一览无余。
黄庭坚在春日雨后与三四小友踏青寻乐,且出门还不忘携“渊明”一同,边饮酒边向差错诵读渊明诗,颇有与古人看齐之意,是一篇清新之作。

而《黔南道中行记》则是黄庭坚游记散文中上乘之作,他将途中的名胜景点写得饶富意见意义,引人入胜。
其文曰:

绍圣二年三月辛亥,次下牢关,同伯氏元明、三山尉辛纮尧夫,傍崖寻三游洞。
绕山行竹间二百许步,得僧舍,号大悲院,才有小屋五六间。
僧贫甚,不能为客煎茶。

写作此篇,正是黄庭坚接获关照由原来被贬至涪州(今四川涪陵),再贬至黔州(今四川彭水)后,于路途中由大哥与朋侪相陪而至,若一样平常人必感凄苦,无以复加,怎有游赏的心情。
然而黄庭坚却可以“旁边或泣,公色自若”,正是因他“临大节而不可夺”的气度使然。

黄庭坚的“记游”,真是在旅游,或许听闻这里有景点“三游洞”,就和众人去寻。
怎么走,走多久,会看到什么,他在这里都说得明白,连中途偶遇山僧,亦成个中的插曲。

过大悲,遵微行高下二里许,至三游洞。
一径栈阁绕山腹,下视深溪悚人;一径穿山腹,黯闇,出洞乃明。
洞中略可容百人,有石乳,久乃一滴。
中有至处,深二丈余,可立。
尝有道人宴居,不耐久而去。

此间黄庭坚如导游一样平常,开始带领读者进入游境。
路有二条,一条要绕山腹,由上往下看溪深吓人;另一条文要走岩穴。
该往那儿走呢?黄庭坚见告我们,他往岩穴走。

厥壬子,尧夫舟先发不相待,日中乃至虾蟆碚。
从舟中望之,颐颔口吻,甚类虾蟆也。
予从元明寻起源入洞中,石气清寒,流泉激激,泉中出石,腰骨若虬龙纠结之状。
洞中有崩石。

平阔可容数人宴坐也。
水流寻虾蟆背,垂鼻口间,乃入江耳。
泉味亦不极甘,但冷熨人齿,亦其源深来远故邪?

第二个景点是“虾蟆碚”,笔调亦由平铺直叙转而加上譬喻与美词之形容,如见“石气清寒,流泉激激,泉中出石,腰骨若虬龙纠结之状”。

壬子之夕,宿黄牛峡。
嫡癸丑,方人以豚酒享黄牛神,两舟人饮福皆醉。
长年三老请少驻,乃得同元明、尧夫曳杖清樾间,不雅观欧阳文忠公诗及苏子瞻记丁元珍梦中事,不雅观只耳石马。
道入迷祠背,得石泉,甚壮急。

命仆夫运石去沙,泉且清归。
陆羽《茶经》纪黄牛峡茶可饮,因令舟人求之。
有缊卖新茶一笼,与草叶无异,山中无好事者故耳。

此间尚记下当地的风尚,颇有欧阳修《醉翁亭记》的“觥筹交错”“醉能同其乐”之感。
文中直叙清丽,写景自然,故欧阳修曾在此作《黄牛祠》一诗,苏轼则有《书欧阳公〈黄牛庙〉诗后》一文,被书于此。

黄庭坚此文是纯挚写景,对付赏景的弯曲描述真实,趣意横生,令人如与其一同神游一样平常,虽文笔细腻大略,然平淡而味在个中矣。

至于《游泸州合江县安乐山行记》,则流露出黄庭坚那份超脱尘俗的情绪。
其文曰:……拏舟泛安乐溪,上刘真人山……安乐山,真人飞升之宅也。

真人讳珍,字善庆,初卜居于此山,曰:“僰道平山气歇而不清,江安方山气浊而不秀,求山而清秀,唯安乐山耳。
”既定居,起源发甘,虎豹服役。
晦日之游,云雾晦暝。
将出山,晚晴,诸峰皆出。

黄庭坚写此篇,已是从贬所接到复官的关照,然而人生交往来交往去,他明白“福兮祸之所矣,祸兮福之所伏”的道理,并无特殊的喜与怨,在此篇更见其心之淡然。

山气之清浊或可求山,但人事间之清浊呢?故而黄庭坚在句末写上“晦日之游,云雾晦暝。
将出山,晚晴,诸峰皆出”,彷佛透露着朝中之秽浊也将随着出山而淡去,意喻遭诬贬的人也该有还其清明的时候了。

结语

黄庭坚的艺术思维很充分地表示在他的散文作品中,创造出别具一格的审美意境。
如其擅用孙子兵法“常山蛇”的布阵形式,以首尾相呼应的办法来表达心中对付君子的形象,当“不为无人而不芳,雪霜凌厉而见杀,来岁不改其性”的生命韧性与态度,“含章”以待其“时”。

而《修水记》又能呼应前文所说,并点出“兰”“蕙”虽成长条件相同,但“山林十蕙而一兰”,可见君子形成之不易。
又何以兰一干一花却有余喷鼻香,蕙一干五七花却喷鼻香味不敷,此间的意义在于解释君子有其成为君子的特质,是他人难以取代的。

其次在人物形态的节制,可说是“语气折冲万里”,很真实地呈现欧阳修是一位纵然被贬官,亦全无“逐臣之色”的大人物。
而晏几道的“痴”,则在黄庭坚的描述下,又成为耿介、坦诚、率真受人敬仰的大词人。

至于王定国的才华器度,杨素翁的自带侠义都被他描摹得很有生活气。
可见其临摹人物的细腻。
末了的叙事识物,则不走古人抒发忧愤,大发议论之态,而是有自己的风格,自然不造作,笔意轻奇而有韵味,让人阅来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