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总有一个名字来作为光阴的标志,陈圆圆之后是柳如是,柳如是之后是董小宛,这些倾国又倾城的名字永是伴随着战乱和时期的更迭,但又仿佛离世绝尘地隔绝于动荡。它们是舞低杨柳楼心月,也是歌尽桃花扇底风,它们凝聚成秦淮河宁静蜿蜒的河道,幽美地流过明的兴亡、清的起落,为一朝又一朝的繁华献上夜夜笙歌(ps:还未更新完、但现在更新的部分是可以当做完结文看的)
主角:金世安&白露生
作品试读:
。玉芙笑道:“他什么年纪,我们什么年纪?你说他用情,这便是我说他能造诣的地方。咱们这一行,凡能唱出名堂的的,要么身上存着戏骨,如我师哥一样平常,上了台子,扮上什么便是什么,下了台子,前尘往事一概忘怀。那是我们学不来的功夫。又有一种人,天生的情种,戏里戏外,他全当真的――这样人唱戏,呕心沥血,如痴如狂,别有一种动人心处。据我看来,天南海北,听戏的客人谁也不是耳瞎眼瘸,孰好孰坏,人眼里辨真金――别说南边人乐意捧着他,他便是来北平,未必不能与我和师哥打擂台呢!
”
这话把对面听楞了:“照你这样说,竟是我鄙视他。”
玉芙自觉自己这话说得十分有理,又想着白露生那般喉音清越,作态娇美,扮演丽娘便有存亡活去世之态,扮演贵妃便有闭月羞花之容,岂是貌美艺精便能造诣,盖因他无论扮演什么,都是倾情而为,不禁点头道:“他小孩子一个,跟我平白无端,我也没有什么谬赞他的道理。你只说他唱戏怠慢,却不知他台上功夫精到,一看便知他台下是一日也未曾松懈的。我说的对不对,等十年,只管瞧着便是。”
他不愧是戏班名宿,看人极准,没过两年,白露水果真名声大噪。红到什么程度?一时也难说尽,只说南京人要听他唱戏,都得迁就他的矫情脾气――开台唱戏,须得金少爷人在南京城里,金少爷若是旅行外地,一个月不回来,这就不得明晰,白老板是担保关门不开张的。你要听也随意马虎,去榕庄街的白府小院墙根底下,听他吊嗓,也能解一时少焉的戏瘾。
这份矫情切实其实空前绝后,可是人便是这么奇怪,他越是拿劲,大家越肯迁就。倒不是南京没有唱戏的人才,只是未能有哪一个能像白小爷一样,唱得曲尽衷情。台下,他是再生的董小宛与李喷鼻香君,台上,他是活生生的杜丽娘与陈妙常,只要他逶迤亮相,楚楚动人地开腔一唱,什么矫情都是小事,只剩下满堂的如痴如醉。
若是转头再听别人唱戏,真彷佛吃完熊掌对着菜汤,寡然无味了。
再说南京这地方,心态是繁芜而奇妙的,它自恃六朝故都,心里高低看不上北平和天津,但是朝朝战乱,又早被战火磨平了志气。谢宣城说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佳丽地前当然有“自古”,帝王州前却要加“曾经”,是江南自古佳丽地,金陵曾经帝王州――南京虽然常常“都”,但也总是不幸“故都”。好随意马虎等到民国定都于此,南京民气中是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以是万事都含着新都的傲气,万事也都含着故都的怨怅。
彼时京腔盛行,大江南北,谁不听京戏,南京人却总是不肯丢下昆曲,以为它有笛有琴,到底高雅,它出自临川四梦的汤显祖,也出自一人永占的李玄玉,那是秦淮河边无数的哀怨绮情,怎是鸣锣响鼓的西皮二黄可以比较。白露生正是专擅昆腔,又师从秦淮旧部的南曲世家,因此仿佛成了金陵故都的某种象征。他的幽美唱腔和矫情脾性,都正好敲中本地民气中的枢纽关头,是暗合了这城市总做“故都”的一场晦涩苦处。
如故都一样平常幽美,也如故都一样平常自矜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