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诗 零零壹
【缘起】
来者，何人？
昌明李白。
所为何事？
欲学仙道。
为何学仙？
一介白身，唯爱仙耳。
学仙，何以佩剑。
祖传一剑，自出游未曾离身。
……
十几岁的李白初出茅庐就碰着了司马子微，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司马子微给他的评价，是“有风致高傲瘦骨如柴，可与神游八极之表”。这可以算是他谪仙身份的第一次显露。
当时的李白当然愉快，以为初出茅庐就遇见了终生之朱紫，于是写下《大鹏遇希有鸟赋》，想要将这位玄门传人对自己的评价传之于众。
但在生平临终时，李白彷佛轻微明白了一点司马子微话中玄机。
“风致高傲瘦骨如柴”本是方外之人，“可与神游八极之表”，也就意味着李白终此生平都是一方外之人，他的人生只有宽广，而无向上攀登的可能。
这里的向上，是阶级的向上。
李白，同所有的盛唐人一样，都有着报国之志。看他最崇拜的两个人，鲁仲连、谢安，都是在世间立下不朽功绩之后隐居林泉的。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也是李白的梦，欲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
但究竟，没能实现。
天池中的鲲，终此生平没有化出翅膀，没有碰到飓风，因此也没有展翅向南冥的机会。
因此，有《临终歌》。
【诗篇】
临终歌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诵析】
《临终歌》，天经地义写于李白生命的末了，大概是已经寄托族叔李冰，明白生平空想化为梦幻泡影之后。
根据裴斐《李白年谱简编》，这首诗写作于唐代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也便是李白去世的当年。
唐代李华在《故翰林学士李君墓铭序》中对这首诗也专门有记载：“（李白）年六十有二数奇，赋临终歌而卒。”
因此，就将此诗当作李白写给自己的墓志铭解读也未为不可。
李白自觉，生平怀抱从不是谪仙羽士，而是平定天下。
六十载春秋匆匆而过，他是谪仙，是羽士，却困在“八极之表”，没有机会涉足朝堂一步。
这样说当然也不准确，李白在皇宫待了几年，受到天子及许多同寅的喜好，还和同为羽士确当朝宰相贺知章结成了心腹。
但李白在皇宫的几年并没有得偿所愿，乃至根本没有问鼎政治的机会，他只是一个皇宫中的艺人。随着贺知章功成身退，朝中排斥李白的力量猛涨，“赐金放还”已经是一个最和平的结局。
空想没有实现，当然是李白临终时最大的一个遗憾，以是他也清楚明白地写在诗中。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这大鹏当然是李白的自喻。大鹏这一形象，最著名当然出自庄子的《逍遥游》，后世对这一形象多有化用，不一定屈服《逍遥游》文意。
李白这里便是一处化用。他所谓大鹏，或许更像后世神魔小说《西游记》中，与齐天算夜圣、混世魔王齐名的大鹏鸟。
这一句上来就气势浩大之极。
大鹏展翅，气振八裔。一下子将全体天地呈现在读者面前，那天地正中心，是一只展翅而起的大鹏，它的翅膀是那么巨大，一下子扇起的风，化成呼啸九州的狂浪。
可下一句便是迁移转变，大鹏展翅并没有去往南溟，乃至都没有彻底的飞起来，便“摧”了。
我们不知道，在李白心中这个“摧”是主动还是被动，这个“力不济”又是什么缘故原由造成的。
“狂之为病，或许到老方觉，也或许到去世不觉。”李白临终时，会将自己生平的失落利怪罪给时期、命运、还是自己呢？
很难说。
但总之，展翅的浩荡转变成倾颓，大鹏，摧于中天。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
余风，自然便是大鹏展翅以及坠掉队在大地上激起的风沙滚滚，一贯影响到万世之后。
李白在这一点上很有先见之明。杜甫说他“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但他或许从来都没有忧闷过自己的身后事。
李白从蜀地出来后，终此生平没有再回过家看过父母。他自己的后代也是飘零离散，唯有一个不知所终的儿子，成为李白后代可能传世的唯一念想。
但那时的他或许已经觉悟，自己的精神纵然流传万世，依旧有足够的力量冲动众人。
一贯到本日，李白仍旧是民间最受欢迎的墨客之一。
他看自己的人生，一败涂地；
我们看他的人生，永垂不朽。
再看下一句，扶桑在神话中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这里也是君王的象征。挂左袂的阐明至今仍有争议，或云腐烂势力的阻扰，或云生平遗憾之终点，莫衷一是。或许要等到更有公信力的考古证据出来才能定性。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这一句明显用的是“仲尼泣麟”的典故。
这里又要岔开一笔，说一说李白与孔子之间的关系。
身为一个出身他乡又信奉玄门的墨客，李白对儒家儒教的态度自然与土生土长的内地人不相同。
他欣赏仲尼“知其不可而为之”、“栖栖一代中”的精神，但并没有后众人们对孔役夫那么神圣的崇敬生理。
在李白心中，孔子只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先辈，他的重量远远比不过自己崇拜的鲁仲连、谢安等人。
回过分来看这句诗。得，便是得知“中天摧兮力不济”这一，后人知道我这只大鹏摧于中天，但仲尼已去世，世间更没人为我一哭了。
或者说，世间更没有孔子这种“贤人”为我一哭了。由于李白去世，为他哭的朋友当然很多，但并不会有孔子这种身份、这种精神的人为他哭泣。
当世无同道。
末了一句实在是对第二句的强化，“后人得之传此”对应着“馀风激兮万世”，都是李白自傲后人会为此惋惜的表达。“仲尼亡兮谁为出涕”与“游扶桑兮挂左袂”则同为当世没有知音的遗憾感慨。
“仲尼泣麟”这里或许要轻微阐明一下，鲁哀公某一年间，西狩获麟，也便是去西边打猎，猎到了一只麒麟。孔子见到便哭起来，伤其出世不适合时。这里，李白是把自己当成那只被佃猎到的麒麟了。
【尾言】
又是大鹏，又是扶桑，又是麒麟。
李白凭借谪神仙充足的生命力折腾了一辈子，到临去世了，要回天上了，仍旧不安分。
他想见告众人，自己这一辈子空想没有实现是自己的遗憾，更是众人永久的遗憾。
李白有这种自傲，他不怕被后众人骂一声“狂夫”。
我想，这也是人们喜好李白的地方。
天真烂漫，平交王侯也乐意结交“下里巴人”。
李白看似崇高浪漫的生平，实则从未与民间分离。他把浪漫注入到庶民的生活中。
以是人们乐意为之想象，为之编造一个更加华美的退场。
传说中，李白船上醉酒，欲捞起水中之月不慎落水。倏忽间风起浪涌，长鲸跨海而来，接李白一袭白衣，乘鲸鱼向天上月而去。
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这才是配得上诗仙李白的去世法。
不得不说，民间乘鲸而去的传说很配李白的《临终歌》，两者加在一起，李白的形象才愈加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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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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