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录】 文/红紫
今夏的雨水儿彷佛特殊密，早过了芒种，附近夏至，在我处的东北地区，陆陆续续这一个月竟未曾见一整天晴朗的日子。
多数都不才雨，即便偶尔有那么一白天歇，也是阴云密布，六月里的景象，却像极了岑参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的那一句“愁云惨淡万里凝。”
古人比起我们来，实在是有情趣得多，那时的文人墨客们会给雨想出很多个名字来，叫做“雅称”。譬如霡霖、跳珠、灵泽、廉纤、龙润、清露、银竹等等。但我以为，同样是在表述雨，可这些不同的名字里也是暗含着不同的深意的，所表述的雨的状态和时节也是不同的。东北的雨该用霡霖和银竹来形容，由于常日情形下雨珠大且凉，落地声音响，即便是下着小雨，袒露在表面的肌肤也能明显地觉得到一颗一颗的搭在上面的触觉。
一如东北地区的风尚和东北人的性情，在外人的意象中，泼辣、豪迈，以至于彪悍。霡霖在古代既可以用来形容久下一直的雨，也可以用来形容挥汗如雨的样子。银竹本意是银白色的竹子，因李白在《宿虾湖》中有“白雨映寒山，森森似银竹”的句子，陈与义在 《秋雨》中有“病夫强起开户立，万个银竹惊森罗”的句子，陆游在《七月十七日大雨极凉》中又有“瓦沟淙淙万银竹，变革只在须臾间”的句子，都是用来形容大雨的，所往后人便一贯将银竹视作大雨。
这样的日子，不禁让我想起了前些年曾在江浙一带嬉戏时的光景。那也是一个夏季，好比今迟一些，是七月里，正值江南的梅雨时节。
一说到江南，即便是从未去过的人，在想象中也会浮现出温婉、柔润、娇软、清灵、缠绵这样的词语，总有一位身材并不高大、线条玲珑的女子，穿了一件白纱裙，打着一把印花小伞行走在烟雨朦胧之中。
江南的雨是必不可少的，一年四季又是那样温润的景象，到处都是湿润的味道，以是，一说到梅雨，仿佛江南的一整年都是梅雨时节。而江南的雨也的确比这里温顺得许多，那是一个薄暮时分，天还没有黑下去，起初只是惨淡暗的一片灰蒙，没有夕阳，也看不见云彩，我站在西溪湿地的一座石桥上看着下面的碧波绿水。那水当真是绿的，绿得可爱，那里有我的倒影，也有很多游人的倒影。
俄而，忽然下起雨来，只管是忽然来的，没有提前跟你打声呼唤，但来得是那样的悠然舒缓、风采绰约，并不让人觉得冒昧或冒失。不像东北的雨，溘然而至时总是那样的震天动地，还时常伴随着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前几分钟下的是小雨，接着越下越大，落在我的胳膊上，像被磨损过后的针尖，有尖扎的觉得，却并不疼痛。近处的不得细瞧，望向远方才看到原来那并非是我常日所见的雨滴或者雨点，它根本不是水珠状，更不是圆形的，而是有半枝松针那样苗条。也不是水状的透明物，而是明晃晃的银白色。穿过两岸枝繁叶茂的树丛，在江南特有的柔和的风力的浸染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仙女的长裙拖过如茵的碧草，根本听不出东北的雨落在地上、屋顶上那“噼噼啪啪”的狂躁。
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提起江南的雨人们总是习惯用烟雨。
从字面上和客不雅观物质存在的角度上来讲，雨和烟本来是两种不同的、各自独立存在的东西，雨便是雨，为什么前面要加上一个烟字呢？江南的雨本便是像烟雾一样的小雨，再者长江以南的地区景象湿润，天空中时常弥漫着灰色的烟雾，在特定的时节里，天空中夹杂着这样的小雨，淡淡的雾气会伴随着丝丝的雨而升起，看起来别有一番意境。以是，江南的雨是一定要和烟连在一起的，烟雨已经不仅仅是一种雨，而是地理位置造就的这里独特的自然风光。而下雨的时候，无论是在哪里，面前的风景都是看不清的，须得了望才能眺得到美。在江南的雨里，了望眺到的常常都是那黛瓦白墙、亭台楼阁、柳暗花明，在墨客的笔下便会催生出无数个带有灵魂的字句来。
这雨并没有打算太持续，不多时便停了下来，那时天已黑透了，到了夜晚还放晴了，一轮明月呈现在藏蓝色的天幕上。夜空像一汪水，虽不是透明的，景象也闷热，但隔着天与地的间隔，却能觉得到它的清澈和风凉，仿佛一伸脱手去就能够到，伸进了那如水般的天幕中。晃动动手段，搅得那原来沉着的天水涌起层层波浪。人群散去了，我独自走在一条青石路上，两边是卖小点心的店铺，正在逐一打烊。或深或浅的黄棕色的木板门一个一个的上锁，屋子里面时时时地会传出一些吴侬软语，带着江南女子细腻调皮的嗓音，让我忍不住预测她们在说些什么。
玉轮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孤独，只有路灯与它为伴，我穿着高跟鞋踩在石板凹陷处的水涡里，溅起的水花染湿了我那身淡青色旗袍的底边。举头望去，店铺上面建着一层阁楼，看不清是玄色还是棕色的栏杆上爬着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藤蔓，粉色的纱帘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真想靠在那里睡去，再做上一个美美的梦。
可回过分来想想，究竟哪里是江南呢？广义上的江南是指长江之南，一样平常多指长江中下贱南岸区域，在文化、地理、景象等领域的不同情形下，江南的范围、观点和定义各不相同。谁也无法给出一个详细的观点，只是有一个奇怪的问题，与江南相对应的从来都不是江北，而是塞北。“铁骑西风塞北，杏花春雨江南”。塞北，有雄浑豪放，有放浪豁达，有苍茫遒劲，恰与江南的婉约细腻做对应。以是，江南不仅仅是一个地理位置，更是一种情怀，一种意境，一种觉得。
作者简介：吴琼，女，笔名红紫。1986年生于吉林省蛟河市，毕业于牡丹江大学中文系汉措辞文学专业，在校期间与学友创办文学社，并出版报纸《镜泊学魂》，自2003年起开始在《蛟河市作文报》上揭橥散文、诗歌，吉林市诗词学会会员，现就职于蛟河市统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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