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吹笛唤春归
——咏音乐古诗词赏析（四）
王传学
早春时分，谪迁江淮之地的中唐墨客李益，夜听笛声，想到大地即将被笛声唤醒，万物复苏，南雁北归，而自己依旧浪迹他乡，回归无期。于是写下《春夜闻笛》，表达出极其繁芜的思归感情：
寒山吹笛唤春归，迁客相看泪满衣。
洞庭一夜无穷雁，不待天明尽北飞。
李益是中唐的主要墨客，尤以七言绝句和边塞诗著称。提及唐朝最喜好笛子的墨客，李益绝对算一个，他写过数首与笛子有关的诗篇，这首便是个中之一。
这首《春夜闻笛》，是墨客谪迁江淮时的思归之作。诗中的“寒山”，在今江苏徐州市东南，是东晋以来淮泗流域计策要地，屡为沙场。墨客自称“迁客”，当是贬谪从军南来。诗旨紧张不是写士卒的乡愁，而是发迁客的归怨。
这首诗是写淮北早春之夜在军中闻笛所引起的思归之情。前二句写闻笛。此时，春方至，山未青，夜犹寒，而军中有人吹笛，仿佛是那羌笛凄厉地呼唤春归大地，风光宛如彷佛塞外。这笛声，这情景，激起士卒的乡愁，更摧折着迁客，不禁悲哀堕泪，渴望立即飞回北方中原的家乡。于是，墨客想起那大雁北归的传说。每年秋日，大雁从北方飞到湖南衡山回雁峰栖息过冬。来年春天便飞回北方。
后二句即用这个传说。墨客十分理解大雁亟待春天一到就迫切北飞的心情，也极其倾慕大雁只要等到春天便可北飞的自由，以是说“不待天明尽北飞”。与大雁比较，迁客却纵然等到了春天，仍旧不能北归。显然，这里蕴含着遗憾和怨望：迁客的春光──朝廷的恩赦，还没有随着大自然的春季一同来到。
墨客以北方边塞情调，实写南谪迁客的怨望，起兴新奇有味；又借大雁春来北飞，比托迁客欲归不得，寄喻得体，手腕委婉，颇有新意。
全诗构思奥妙，感情繁芜，形象跳跃，针线致密。题曰“春夜闻笛”，前二句却彷佛在写春尚未归，以是有人“吹笛唤春归”，而迁客不胜其悲；后二句一转，用回雁峰传说，想象笛声将春天唤来，一夜之间，大雁都北飞了。这统统都为笛声所诱发，而春和夜是兴寄所在，象征着政治上的冷落遭遇和深切希望。
在前、后二句之间，从面远景物到想象传说，从现实到希望，从寒山笛声到迁客，到洞庭群雁夜飞，在这一系列详细形象的叠现之中，动人地表现出墨客繁芜的思想感情。它以人唤春归始，而以雁尽北飞结，人留雁归，春到大地而不暖人间，有不尽的怨望，含难言的惆怅。
中唐墨客赵嘏的《闻笛》，形象地描述了笛声的幽美动听：
谁家吹笛画楼中？断续声随断续风。
响遏行云横碧落，清和冷月到帘栊。
兴来三弄有桓子，赋就一篇怀马融。
曲罢不知人在否，余音洪亮尚飘空。
是谁在俏丽的楼阁上吹笛子？悦耳的笛声随着微风断断续续传来。当笛声洪亮时，就像横在碧蓝的天空上隔断来往的浮云。当笛声清和时，就像随着冰冷的月光照进我的窗里来。笛声幽美，就像当年桓伊随兴所至为王徽之奏的三首曲子；而曲调的优雅更让人想起马融《笛赋》中所用的词句。一曲吹毕，不知道演奏的人是否还在画楼上，而那洪亮的笛声却彷佛还飘荡在空中，久久才散淡。
墨客利用了多样手腕，从“闻”的角度对笛声进行全方位的扫描，遂使有限的形式有了充足的内容，而且使形象描写有了层次感，给读者以真实的艺术感想熏染。
南宋诗僧惠嵩的《晒台道中》，描述了山川傍晚风光，牧童吹笛于对岸、渡口微风无云的景象：
满川梨雪照斜曛，野水互换路不分。
隔岸一声牛背笛，和风吹落渡头云。
惠嵩是南宋期间的江南诗僧。工诗，诗风清俊洒脱，明朗豪迈。
“晒台”即晒台山，是空门弟子心神往之的一座圣山，山中的国清寺是僧徒渴望瞻仰的一座名寺。此诗作者蕙嵩便是去朝觐晒台山国清寺，在前往晒台的路上写下这首名诗。
此诗写的是春夏之交浙东水乡的傍晚风光。日将西落，远水迷茫，一派田舍境象。故意境，有韵味，情调清雅，旋律悠扬。
晒台道中，红日下山的时候，满山川的梨花飞舞，洁白如雪，映着斜阳，美如诗画。野水纵横交错，使人分不清岸边与道路的界线。
走近岸边的一个渡口，忽然传来一曲牛背上牧童吹笛的乐声，清亮婉转。这悠扬的笛声伴着清风，将渡口上空的云朵吹散。
这首诗描述了一个宁静而俏丽的夜晚景象。梨花如雪是暮春美景，而落日余晖给景致增长了温馨的色彩。野水互换是大自然的运动，也隐喻了人生的变迁和流动。牛背上的笛声，在宁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动人，它仿佛在唤醒人们对自然美景的感知和体验。和风轻拂，吹散了云朵，给人们带来宁静与惬意。
整首诗通过描述大自然的景象，表达了一种宁静和俏丽的意境。作者以墨客的眼力和敏感捕捉到了大自然中眇小而俏丽的瞬间，让人在繁忙的生活中感想熏染到少焉的宁静与美好。
南宋墨客雷震的《村落晚》，描写屯子草满池塘、山衔落日、牧笛信吹的景象，构成了一幅饶有生活情趣的牧童骑牛晚归图：
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浸寒漪。
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
这首诗展现的是一幅牧童骑牛晚归图，真正达到了“诗中有画”的境界。
这是一首描写屯子晚景的诗：在四周长满青草的池塘里，池中的水灌得满满的，太阳正要落山，红红的火球彷佛被山吃掉一样（是落山后），倒映在冰凉的池水波纹中。放牛回家的孩子横坐在牛背，他拿着短笛随意的演奏。墨客即景而写，构成了一幅饶有生活情趣的屯子晚景图。
诗的前两句写背景。首句“草满池塘”是说节令已在春末，池塘里的青草已经长满，借鉴谢灵运《登池上楼》名句“池塘生春草”，但以“满”字易“生”字，显出节令的不同。“水满陂”，是说正逢多雨时令，因此水涨得很高。
次句写远山落日。用一个“衔”字，形象地现出落日挂在山头上的情形，与杜甫“四更山吐月”的“吐”字同见炼字之工。又用一个“浸”字，写落日青山倒映水中，与王安石“北山输绿涨横陂”句情景非常相似。诗环绕池塘为中央，以池塘中的绿草与澄净的池水，带出青山与落日，中间以一“浸”字作维系，使池塘显得很热闹，色彩也十分绚丽。
在这样宁静幽美的背景中，主人公——牧童登场了。他骑着牛儿，走向村落落，手中拿着支短笛，随意吹着。与上两句的宁静比较，这两句描述得非常生动活泼。牧童骑着牛，不是规规矩矩地骑，而是横坐着；他吹笛也不是负责地吹，而是“无腔信口吹”。于是，牧童调皮天真的神态，活生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使人为之线人一新。
诗摄取的画面不大，写景则集中在池塘上，写人则集中在牧童上，又都牢牢环绕着“村落晚”二字落笔，把人引入了江南幽美的田园之中，使人对悠然宁静的村落庄生活充满着神往。
在此之前，北宋墨客张舜民《村落居》诗有“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句，与这首诗比，画面中少了个天真烂漫的牧童，代之以牛背的乌鸦，以显出村落晚的萧瑟。同样的屯子景致，因墨客的心情不同，摄取的画面便不同，一是充满情趣，一是惆怅落寞，因此诗家有“统统景语皆情语”（王国维《人间词话》）的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