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偷桃窃药事难兼,十二城中锁彩蟾。
应共三英同夜赏,玉楼仍是水精帘。
【赏析】
“宋华阳”:从《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师长西席》一诗我们可以知道,“华阳”是指华阳不雅观,在长安永崇坊,乃唐玄宗第八女宁亲公主(又称兴信公主、齐国公主)故宅。据北宋王溥《唐会要·卷五十》,大历十二年(公元777年),唐代宗为大历九年(公元774年)薨逝的第五女华阳公主追福,将其改为道不雅观。名为宗道不雅观,别号华阳不雅观。宋真人姓宋,华阳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当时修行的道不雅观。
后晋赵莹主持编修《旧唐书·列传第二》:“华阳聪悟过人,能候上颜色,发言必随喜愠。上之所赏,则因而美之;上之所恶,则曲以全之,由是钟爱特异。大历九年,公主薨,上嗟悼过深,数日不视朝。宰臣等因中使吴承倩附奏,言修短常理,以社稷之重,宜节哀视事。初,公主疾,上令宗师玄门,名曰琼华真人。及疾亟,上亲自临视,属纩之际,啮伤上指,其爱念如此。上既未听朝,宰臣等谏曰:‘公主夙成神悟,仁眷特钟,尝祷必亲,已承减膳,幽明遽间,倍轸慈衷。臣等微诚,无由感达。伏惟陛下守累圣之公器,御群生之重畜,夷百战之艰患,抚四海之伤残。虏候为虞,戎师近警,一言万务,裁成圣心,得失落谬于毫厘,安危存于晷刻。伏虑顾怀犹切,神态未和,众情以之不宁,臣子以之兢悸。伏愿抑周丧之私痛,均品物于年夜公,下慰黔黎,上安宗社。’上始听朝。”
清董诰《全唐文·卷四十六·追封华阳公主制》:周汉之仪,汤沐之制,车服次於王后,容卫荣於戚藩。其淑德竟夭於茂年,成礼未主於同姓。则加其懋荣,举於前典。因此东汉追平原之封,西晋崇宸献之命。故第五公主,天纵柔和,性成聪敏,爰自辨识,秀於人伦。仁义切於衷诚,怡顺适於师训。先意承旨,不待明言。省醴适馔,每加丰洁。送迎非惮於寒暑,温扇无待於傍人。甘去繁奢,乐闻礼教,将有词请,必候温颜。或遇忧劳,辄形焦色。周旋六行,讽咏七篇,霁威怒以拯危,伺欢愉而进善。常求惠下,聚要求贤,而龆龀之辰,清羸多疾。沉绵衽席,弥历纪年,针艾婴身,药饵在口。异在殊常之命,实有兼爱之慈,与之名都,假以荣号。湟及筑馆之盛,乃从受邑之期,优典未彰,幼龄已谢,追怀既往,痛悼滋深。方展礼於旧章,稍申哀於备物。叶予素志,厚尔饰终。可追封华阳公主。
从以上内容可知,华阳公主的封号是追封的。生前聪悟过人,夷易随和,简朴守礼,温顺善感。由于体弱多病,方宗师玄门,以求永生。墨客称呼宋真人为宋华阳,一则是由于她清修的道不雅观名曰华阳不雅观,二则因此其与华阳公主有多少相似点,故以“华阳”相美称。也由此,我们可以推知,宋华阳是一个温婉可人、秀外慧中,同时类似林黛玉一样平常多愁善感、病体支离的人物。
“宋华阳姊妹”:并非是说宋华阳有姐妹二人,而是对女羽士的亲热称呼,就好比我们口语中的“你好,王兄弟”。
“偷桃”:西晋张华《博物志》曰:“王母降于九华殿,王母索七桃,以五桃与帝,母食二枚。唯母与帝对坐,从者皆不得进。时东方朔窃从殿南厢朱鸟牖中窥母,母顾之,谓帝曰:‘此窥牖小儿常三来盗吾此桃。’”据传说蟠桃三千年才一结果,东方朔三次偷桃,惹恼了西王母,因此被贬入世间。在《圣女祠》(杳霭逢仙踪)一诗里,墨客对东方朔偷桃的故事给予了丰富的遐想和延伸,即东方朔盗取了瑶池桃仙的爱情。本诗秉着这一想象,以“偷桃”比喻为了追求爱情而堕入凡尘。
“窃药”:西汉刘安《淮南子·览冥训》:“羿请不去世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羽化得道须要太上忘情,这里因此“窃药”比喻为了羽化得道而绝情寡欲。
“十二城”:清代朱鹤龄《李义山诗集注》曰:“按《十洲记》、《水经注》俱言昆仑天墉城有金台五所,玉楼十二。《郊祀志》亦言‘五城十二楼’。义山诗每用十二城,未详所本。”
“彩蟾”:东汉张衡《灵宪》:“嫦娥,羿妻也,窃王母不去世药服之,奔月。将往,枚占于有黄。有黄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惊毋恐,后且大昌。’嫦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
“三英”:并非古人所说墨客学道时,除宋华阳外,另有三位道友,而是指玄门的“三尸”。
“三尸”,玄门术语,指玄门的三尸神。尸者,神主之意。玄门认为人体有上中下三个丹田,各有一神驻跸其内,统称“三尸”,也叫三虫、三彭、三尸神、三毒。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淫欲。早期玄门认为斩“三尸”,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积众善,乃羽化。也有指痴,贪,嗔希望产生的地方。
“上尸”名彭踞,在人头中,伐人上分,令人眼暗、发落、口臭、面皱、齿落。“中尸”名彭踬,在人腹中,伐人五藏,少气多忘,令人好作歹事,噉食品命,或作梦寐倒乱。“下尸”名彭蹻,在人足中,令人下关搔扰,五情勇(涌)动淫邪,不能自禁。《中山玉柜服气经》则称“上尸”名青姑,“中尸”名白姑,“下尸”名血姑。所述罪过大同小异。(以上两节引自网络)
三国中有刘关张三英战吕布。刘备、关羽、张飞乃结义三兄弟,“三尸”乃彭氏三兄弟,故墨客谓之“三英”。此处有肯定之意。玄门崇尚恬淡无欲,主见斩“三尸”。墨客却主见人性解放,主见与“三尸”和谐共处。颇有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之意。
“水精帘”:晶莹剔透仿若水晶做的帘子。
历来注译者皆以为道姑宋华阳是墨客的初恋工具,精神伴侣,是墨客心中的那道白月光,实在不然。宋华阳只是墨客滞留长安时方结识的道友,两人之间并无感情纠葛。先不说写给宋华阳的诗仅此二首,就本诗而言,表达的也不过是墨客对付修道的体味与主见。
在这首诗里,墨客指出:东方朔偷桃,为的是情爱;嫦娥窃药,为的是永生。情爱与修仙很难两全。既然选择了修仙,就不得不忍受深锁道门的煎熬与痛楚。这是宋华阳面临的困局。或者说是宋华阳认为的“事难兼”。那么该当怎么办呢?墨客说:实在啊,您又何必苦苦压抑自己的希望呢?修道不是这样修的。顺其自然,坦然面对,并不会妨碍修发展生。这个思想其实在《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师长西席》一诗里已有表述,只是本诗的针对性更强。
从题目我们也可以看出,“赠华阳宋真人”与“重寄宋华阳姊妹”比较,亲近度是不同的。前者有敬而远之的意味,后者则明显要亲热得多。
大概,墨客在《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师长西席》一诗中的含义被聪慧的宋华阳领悟到了。从前为了修仙与刘师长西席斩断情缘的做法实在也一贯使她憾恨不已。她在给墨客的信中,一定倾诉了自己不得已的苦衷、青灯孤寂的苦闷以及为前情所扰的烦恼。墨客是不是也是由于无法斩断三尸才放弃修道的呢?蹈入尘凡的墨客是否能给自己一些履历及建议呢?墨客给出的建议是既然压抑不了,那就不要压抑。如果不将“三尸”看作大水猛兽,那他们便是修行路上的朋友。勘破这一点,就不会再有激烈的思想斗争。身心自然归于宁静平和,修仙之路亦更不会因此有丝毫影响。
该当说,宋华阳既非薄情寡义之人,墨客自然也深感欣慰,并乐意给出建议。那么,这算什么建议?墨客的说法有道理吗?实在,墨客的说法是有根据的。道家讲究内视察看犹豫、无为自然。“应共三英同夜赏”,赏什么?自然是赏月。“三尸”就好比嫦娥留活着间的、须要斩断的尘缘,身居月宫的仙子现在与他们坐在一起共同赏月,这便是游离体外、察看犹豫内视之举。本应站在对立面的“三尸”现在与自己愉快地坐在一起欣赏自己、肯定自己,实际正是缘于自己对“三尸”切实其实定与欣赏(比如,改称“三尸”为“三英”)。“玉楼仍是水精帘”是说这样不仅无损于修仙,反而会豁然开朗,于十二城中的重重锁闭之中洞见水精之帘(变得透明无遮拦之谓),窥得永生之境。
在这里,隐蔽着一个逻辑。“彩蟾”犹如嫦娥得道羽化前的本体,而与“三英”同夜赏的仙子正是其洗手不干得道羽化后的化形(这里反用了东汉张衡《灵宪》中的记载)。然而此本体虽为蟾蜍却并不丑陋,一个“彩”字表达了对它的宽容与认可。绝情寡欲的它被锁困于十二城中,久久未能羽化,只是在与“三尸”和谐共处后,才得以化形飞升。由此推证:华阳不雅观的宋真人,不亦像这只彩蟾?不亦应像嫦娥那样?
过往的统统已经无可挽回。既然追悔莫及那便不必追悔。但是放下不即是失落忆。与过去和解,与自己和解,坦然面对刻骨铭心事、旧恨心魔,拈花一笑风雷息,轻舟已过万重山!
【译文】
索情求爱与修道仙游貌似难以兼得,重重仙宛锁困着窃药求仙的彩蟾。
你真该当像嫦娥般与三尸共同赏月,玉宇琼楼水精帘外依旧瑶池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