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画脾气中来者也,则画不是可以拟张拟李而后作诗。
画中诗乃境趣时生者也,则诗不是生吞生剥而后成画。
真知趣触,如镜写影,初何容心。
令人不免冒昧诗画矣。

——石涛《画语录》

华灵:1987年生于湖南衡阳,美术学硕士,师从莫高翔。
现学习于中心美术学院中国工笔花鸟画高研班,兼高研班班主任,师从苏百钧师长西席。
现为珠海画院特聘画家、珠海诚丰美术馆签约画家、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南省工笔画学会会员。

华灵以诗入画工笔花鸟画的意境美

作甚意境?清代方士庶在《天慵庵随笔》里说:“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
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境也。
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
故古人笔墨具此山苍树秀,水活石润,于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
或率意挥洒,亦皆炼金成液,弃滓存精,曲尽蹈虚揖影之妙。
”宗白华师长西席曾评价此短短数语之间,中国绘画的精粹跃然于上。
故笔者欲以意境作为文章的切入点,试图剖析中国诗画相融于工笔花鸟画意境美的主要性。

诗是措辞的艺术,画是视觉的艺术,但实质上讲,诗与画的意境是相通的。
抛开它们不同的表现手段以及形式而言,诗情便是画意,画意也便是诗情。
古希腊墨客西蒙尼底斯就说:“诗是措辞的画,画是静默的诗。
”因此,诗与画在各自的发展进程中也早已如影相随,进而产生了诗画美学的独特意境。
意境是诗与画的共同追求,是诗画精神的契合点。

诗画相融,起源于何时?

有人说其可以上溯至魏晋期间,认为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卷》便是古代诗画完美结合的经典;也有人认为后汉的孙畅之《述画记》中,提到蔡邕首次将书、画、文结合,以求其相得益彰的效果;唐玄宗时的郑虔将诗题在画面上,被众人称为《郑虔三绝》,虽真迹没有得以流传,但文选中已有记载。
到北宋期间,苏轼对付诗画的领悟,提出了比较明确的艺术主见。
苏轼在《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中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不雅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他在诗文题跋中,也明确主见画家“摹写物象略与墨客同”,“赋诗必此诗,定知非墨客。
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
文同也提出:“诗不能画,溢而为诗,变而为画,皆诗之余。
”他们认为,诗是画的内涵,画则是诗的外溢,两者是有机的结合,是不能分割的统一整体。
陈师曾在《文人画之代价》一文中就提到,文人画之要素:第一人品,第二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
以是说,画画到末了画的便是个人的素养,这也是文人画能够取得如此高造诣的主要缘故原由。

宋徽宗期间画院就常以诗为试题,来考察画家的才情。
如“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以画一个舟子和躺在船尾的吹笛者入选;“竹锁桥边卖酒家”这一画题,以只画了竹林深处挂了一酒帘者中选,由于画者把诗中的“锁”表现得极为贴切。
以诗入画,不仅表示画者的诗画素养,更在无形或故意之中将诗中的意境外化出来,使得欣赏者能更加直不雅观地领略诗与画中的共同意境。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以诗入画”表现了诗画之间彼此的渗透和领悟以及画对诗意境的借鉴,表示出中国传统绘画独占的特色,即主客体的和谐统一。
宋代花鸟画能有如此高的造诣,便是在高度写实的根本上,更加看重画面诗意的表现,通过以诗入画而使画面达到一个更高的层次,可以说是诗画领悟的典范。

《二十四诗品》是司空图的美学理论著作,它将诗的风格分为二十四种。
其也为工笔花鸟画意境美的分类供应了理论的线索,笔者紧张选择“雄浑”“自然”“蕴藉”三种进行较为详细的论述,进而互文工笔花鸟画的意境美。

“雄浑”:“大用外腓,真体内充。
反虚入浑,积健为雄。
具备万物,横绝太空。
荒荒油云,寥寥长风。
超以象外,得其环中。
持之匪强,来之无穷。
”中国古诗词中“雄浑”的意境既重广度、力度,重厚度、深度,又包含了中国文化固有的内敛、隐逸的思想。
雄浑既可用来形容一种境界,一种详细景象,也可用来表达一种气势,或者一种抽象的精神征象。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王国维称之为“千古壮不雅观”的名句,也是世之公认的具有画面美感的诗句。
一个“圆”字,一个“直”字,不仅准确地描述了大漠的景象,也表达了作者的深切感想熏染。

以是,“雄”离不开大的支撑,“浑”指混沌圆融,不知其边。
“雄浑”该当是那些具有阳刚、粗犷、憨实特色的物象,如广袤的沙漠、宽阔的大河、绵延的群山等。
其余,“雄浑”是巨大能量的融聚,一旦爆发,就会有雷霆万钧之力。
“雄浑”的妙处也就在于其气势、力量的积而未发。
汉代霍去病陵墓雕刻中的卧虎,利用一块不规则的石料,把凶猛的“虎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虎头、颈与胸连在一起,似为积蓄力量,一触即发。
虎尾倒卷于背上,虎身斑纹不雕而现,非常生动。
虽整块石头雕成的塑像略显稚拙,然则以反而使得雕像更显朴拙壮不雅观、大气磅礴。

“自然”:“俯拾即是,不取诸邻。
俱道适往,着手成春。
如逢花开,如瞻岁新。
真与不夺,强得易贫。
幽人空山,过雨采。
薄言情悟,悠悠天钧。
”司空图在《诗品》中阐明“自然”风格意境说:作诗该当随手拈来,不须要假借于旁人外物。
诗情是自然流露,自然能动手皆春……只有靠近近自然之物,方能领悟自然之理。
诗品中所指的“自然”,便是屈服天机,自然而然。

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又如其“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等诗文名句。
措辞朴实无华、平实自然,我们从中领悟到的不仅是诗的自然美,感想熏染到的还有自然的美。
北宋的黄休复曾提出画有四格:逸、神、妙、能。
他认为“逸格”是“拙规矩于周遭,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能模范,出于意表”。
可见他们都非常重视“信手拈来、天然成趣”。
苏百钧的《圆·寂》一画,荷秆多少、残荷几片、水鸟一只,便营造出一片水光空寂的自然之境。
画家对画中每个组成符号都细心组织、搭配,而在笔者看来,画面浑然天成,统一和谐,极为自然。
这也正是画家的高明之处,可见其深明“自然”之道。

“蕴藉”:“不着一字,尽得风骚。
语不涉己,若不堪忧。
是有真宰,与之沉浮。
如满绿酒,花时反秋。
悠悠空尘,忽忽海沤。
浅深聚散,万取一收。
”司空图在《诗品·蕴藉》中从风格角度就加以描述,涉及蕴藉的技法。
中国美学强调,含不尽之意于言外,然后让欣赏者去遐想、去补充。
而艺术审美的第一步,便是欣赏者对作品的领悟,亦即对作品审美意蕴的理解与发掘,总是“弦外有音”“画中有画”,而花鸟绘画的“蕴藉”意境的创造也理应如此。

唐代墨客常建诗云:“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这“曲”而“深”的境界,说的正是“蕴藉”这个美学审都雅念,在这里它表示了一个“藏”字,在中国艺术中有很高的地位。
花鸟画的审美特色比较宽泛,不一定要明确直接地表达思想感想熏染。
但凡耐看的绘画作品,每每都比较蕴藉蕴藉,使人回味,能引发欣赏者的无限遐想。

如苏百钧的《雨霁》,通过把物象轮廓虚化模糊,弱化了比拟退尽了火气,画面的氛围一下变得蕴藉、蕴藉、柔和,色彩也彷佛融化在一起,画面变得非常和谐而又丰富。
正是由于朦胧的画法,画面浑然天成,营造出蕴藉而深邃的意境。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印在读者脑海中的是一幅天地憨实、山河壮美的不朽画卷,而一幅《芙蓉锦鸡图》,留在不雅观者心中的是一首雍容典雅、清新自然的诗。
诗可成画,画能为诗,诗与画同是艺术,而 艺 术 是意象的情趣化或情趣的意象化。
徒有情趣不能成诗,徒故意象也不能成画,情趣与意象须要相互契合融化,诗从此出,画也从此出。

(文/华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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