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叶伟民
无论写小说还是真实故事，都绕不开人物，只要有人物，就绕不开对话。对话是塑造人物形象的关键手段。
然而，很多新手会陷入一个误区——在对话中频繁利用 “说” 字。
东西再好吃，每天吃也会吐。这种“说完又说”的毛病，会让人物的言行很乏味，有种非要预警一声才开口的刻板和迂腐。
举个反例：
玛格丽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依然在一起，”我看着窗外，说，“亲爱的，就悄悄等待着这场狂风雨的过去吧。”
她叹了口气，迟疑地说：“会过去么？”
我有些恍惚，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说：“总会过去的。”
玛格丽特还是疑惑，追问道：“可是，您父亲不会善罢甘休的，是么？”
我有点来气，说：“他还会做什么？”我提高了音量，表示对抗的决心。
我们不须要知道玛格丽特和“我”之间发生了什么，就这段对话来看，就非常拖泥带水。就像一艘快艇，本来可以顺流轻舞，却不幸被缠上了一吨水草，变得笨重不堪。
上述反例魔改自小仲马的《茶花女》，男主阿尔芒爱上了风尘女子玛格丽特，被父亲创造，大吵一架，回来向恋人转述，于是有了这段对话。
原文是这样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依然在一起，亲爱的，就悄悄等待着这场狂风雨的过去吧。”
“会过去么？”
“总会过去的。”
“可是，您父亲不会善罢甘休的，是么？”
“他还会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是一个父亲为了让儿子服从他，会无所不用其极的。他会使您想起我过去的生活，拜他所赐，或许也会为我编造什么新鲜事情，而强制您离开我呢。”
“您很清楚，我非常爱您。”
“是的，可是我也明白，迟早您大概会由于心软而服从他的。”
《茶花女》剧照
前后比拟，可见反例中的“迟疑地说”“疑惑追问道”“提高了音量说”等描述是多么累赘，滋扰行文流畅，影响阅读体验，实在是多此一举。
要写好对话，最大略的方法便是让人物“自说自话”，就像因利乘便，稍加点力，对话就自行展开。
你一点也不用担心读者感想熏染不到或理解不了。好的对话自带画面和感情，能让读者迅速代入故事的场景中。如果作者太操心，老在一旁絮叨插话，“说完又说”地补充，就很招人烦。
总结一下，对话写作可以遵照两个原则：
1、如果情节进展顺利，在场人物关系清晰，就让他们像演舞台剧一样自行开口，直至新的人物或情节闯入。
2、如果对话中情节、人物变革剧烈，可以赞助以阐述、描写（动作、内心、环境等）内容，避免“说完又说”的无效重复。
末了，我们用老舍《骆驼祥子》结尾处祥子和高妈的对话，感想熏染一下以上原则的灵巧利用——
“哟！
吓去世我了！
我当是谁呢？祥子啊！
你怎这么样了？”高妈把眼都睁得圆了，像瞥见一个怪物。“甭提了！
”祥子低下头去。“你不是跟师长西席都说好了吗？怎么一去不转头了？我还和老程打听你呢，他说没瞥见你，你到底上哪儿啦？师长西席和太太都直不放心！
”“病了一大场，差点去世了！
你和师长西席说说，帮我一步，等我好利落了再来上工！
”祥子把早已编好的话，大略的，动人的，说出。“师长西席没在家，你进来见见太太好不好？”
“甭啦！
我这个样儿！
你给说说吧！
”高妈给他拿出两块钱来：“太太给你的，叮嘱你快吃点药！
”“是了！
感激太太！
”祥子接过钱来，心里计算着上哪儿开拓了它。高妈刚一转脸，他奔了天桥，足玩了一天。——老舍《骆驼祥子》
《骆驼祥子》话剧剧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