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五年(1072)七八月间,苏轼成为杭州乡试的主考官,他在杭州府衙中和堂的望海楼内度过了二十几日与世隔绝的清净日子。

这一段期间对付苏轼来说,充满了抵牾与纠结。

一方面,这是王安石变法改革考试内容之后的第一次乡试,偏偏让反对声音最激烈的苏轼来担当主考官,又要卖力出题,又要卖力阅卷,一头一尾,切实其实是双重的煎熬。

但另一方面,考官一旦进入闱场之内,便不会再受任何噜苏公务的困扰,终于可以偷得生闲,生火煎茶,精神上得到了巨大的愉悦。

杭苏19 苏轼牢骚体诗词鉴赏从叨叨叨到呵呵呵

关于王安石改革科举的事,此前已经有过详细先容

(请参阅

诤苏16 千年前的一出应试教诲闹剧 ;

诤苏17 八股文始作俑者 熙宁党魁王安石 )

在王安石提出这项改革方法时,苏轼已经向天子写过《议学校贡举状》表示反对,但却无奈新党权势太重,他已无力回天。

新法的科举改革在熙宁四年(1071)仲春公布,到了一年多后,好巧不巧,当初竭力反对的苏轼,纵然躲到了杭州,也躲不愉快口不一地实行新法的宿命。

面对这种局势,苏轼有着太多的不甘,却又由于太多现实的问题而无法谢绝,他毕竟不能像他的偶像陶渊明那样逍遥辞官,于是,他只好写了一首很长的五言《监试呈诸试官》发泄不满。

在诗的开篇,苏轼就阐明了自己受命这趟考官差事的最大情由:

我本山中人,寒苦盗寸廪。
(寸廪 cùn lǐn ,微薄的俸禄)

——我这样一个屯子孩子,便是由于讨生存才出来做官,只为了一点点微薄的俸禄,

苏轼自嘲没啥文学天赋,现在早就把当年所学忘得一干二净,如果现在让他来当考生,肯定会考得很差,以是听到又要科考了,吓得一身大汗。
(每闻科诏下,白汗如流渖)

这时,苏轼想到了自己的老恩师欧阳修,早在嘉祐初年,文坛的风气华而不实,就彷佛一盘看上去色喷鼻香味俱全的菜品,一吃之下,个中却夹杂了太多砂砾,让人无法下咽。
幸亏恩师欧阳修一力创新,变革文风。
(维时老宗伯,气压群儿凛)

然而,现在的风气又变了,吟诗作赋成了雕虫小技,

此诗前半部分都是在自嘲,溘然话锋一转,苏轼又忍不住引经据典冷嘲热讽起来,这两句实在太伤人——

权衡破旧法,刍豢笑凡饪。

权衡在这里不能当动词用,而是指新党的权力阶层。

而刍豢是什么?chú huàn,说白了,便是大牲口……

看来,不吐脏字的骂人这个文人活儿,还真不是鲁迅的专利,从前夜师长西席九百年前,苏子瞻已经用得滚瓜烂熟了。
这两句诗虽然没有明骂新党,但如此对仗写诗谁受得了?

先说当权者破除了旧法,然后直接对仗大牲口笑话平常的饭菜。

高言追卫乐,篆刻鄙曹沈。

连续挖苦新党——

卫乐指晋代著名的美男子卫玠和绅士乐广,曹沈是三国曹植和南朝沈约这两位文学年夜师的并称。
这两句非常直白地讽刺新党蚍蜉撼树,以为自己的文学成绩直追先贤。

诗到末了,墨客自嘲high了,骂也骂过瘾了,末了开始阴阳怪气地对新党诸人说:

诸君况才杰,容我

聊欲废书眠,秋涛喧午枕。

你们都牛,你们都是人才,我这样又老又慢的人,你们让我偷个

这首诗的原文较长,我录在文末,只为自己查堪,各位若有兴致也可一查,但个中生僻经典太多,如果不是铁粉,实在也没有必要深研。

此诗堪称苏轼牢骚体诗词的集大成者。

纵不雅观苏轼生平文脉,在黄州这个泾渭分明的界线上——

前半生的作品风格是豪迈+抱怨,便是叨叨叨,特殊像他的偶像白居易的风格。
(关于白诗的唠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贵为唐诗排名前三的大家,磨叽起来堪称旷古绝今。

苏轼在黄州之后的作品风格涌现了特殊明显的升华,豪迈+淡泊,便是呵呵呵,特殊像他后半生唯一的偶像陶渊明的风格。

这都是后话了。

说回到杭州望海楼内这位一肚子不甘心的牢骚大叔,只管有着各种的抱怨,但他在给好友范祖禹的信中却说,我在这望海楼里闲住了二十多天,越来越以为舒畅了。

(“某被差本州监试,得闲二十余日,在中和堂望海楼闲坐,渐觉快适。
”)

感激不雅观赏,再见

无犀 原创

这里要为李一冰师长西席的《苏东坡新传》写一个勘误。

原书中,李师长西席将以上这句话的出处写作“与叶梦得书”。

叶梦得确有其人,熟习南宋诗词的朋友一定对这个名字不陌生,提及来,此人与苏轼也有渊源,他的母亲晁氏正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的妹妹。

当苏轼在望海楼里穷极无聊之时,叶梦得还没出生呢,要到五年之后,苏轼去徐州履新时,他才出身。
这都是题外话。

而李一冰师长西席原文中所指的“叶梦得”,实际上该当是范梦得,即北宋著名的史学家、参与编撰《资治通鉴》的范祖禹(一字梦得)。

附原诗:

监试呈诸试官

我本山中人,寒苦盗寸廪。

文辞虽少作,勉强非天廪。

既得旋废忘,

麻衣如再著,墨水真可饮。

每闻科诏下,白汗如流渖。

此邦东南会,多士敢题品。

刍荛尽兰荪,喷鼻香不数葵荏。

贫家见珠贝,眩晃自难审。

思念嘉祐初,文格变已甚。

千金碎全璧,百衲收寸锦。

调和椒桂酽,咀嚼沙砾碜。

广眉成半额,学步归踔踸。

维时老宗伯,气压群儿凛。

蛟龙不世出,鱼鲔初惊淰。

至音久乃信,知味犹食椹。

至今天下士,微管几左衽。

谓当千载后,石室祠高朕。

尔来又一变,此学初谁谂。

权衡破旧法,刍豢笑凡饪。

高言追卫乐,篆刻鄙曹沈。

师长西席周孔出,弟子渊骞寝。

却顾老钝躯,顽朴谢镌锓。

诸君况才杰,容我

聊欲废书眠,秋涛喧午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