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之论,诗词兼容。刘勰在《文心雕龙·体性》中将诗词风格分为八种类型(八体说):“典雅、远奥、精约、显附、繁缛、壮丽、新奇、轻靡”。风格构成无外形式与内容,以外在标志呈现内在特色。为风格鉴赏之便,以“表层风格,内在风格,整体风格”分而论之。
一、表层风格
节奏、修辞、体式、构造是诗词外在形式之详细表现,对风格形成具有不同程度影响。节奏紧张由音节、用韵、平仄、双声、叠韵等成分构成,寄托于措辞而存在,短缺自身独立意义与功能;措辞修辞取决于内容表达之需,措辞风格一样平常隐含于总体风格之中,或与内在风格领悟并现;体式对风格亦有制约性,所谓“诗庄词媚,词雅曲俗”,“古体劲而质,近体婉而妍”(刘熙载《艺概·诗概》),即针对体式风格而言;构做作为形式构成成分,亦隐含于整体风格之内,其功能弱于措辞,强于节奏、体式,如李白诗词常取开放性构造,豪放洒脱,奇伟俊秀,杜甫诗歌多取封闭性构造,凝重深邃,沉郁庄严。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委曲”、“严密”两品即侧重构造特点为覆盖标识。
表层风格就艺术形式而言,分为蕴藉、婉转、凝练、抑扬四种。
1、 蕴藉
“蕴藉者,意不浅露,语不穷尽(沈祥龙《论词随笔》)”。作者之情、志、意不直白道出,蕴涵于形象、意境之中,或寓意言外,借人事、景物之描写,引发读者遐想,即为蕴藉。其特色表示于“含而不露、弦外之音”两个方面。陆时雍《诗境总论》云:“善言情者,吞吐深浅,欲藏还露,便觉此衷无限”,司空图《诗品》曰:“不著一字,尽得风骚”,实为蕴藉风格之真髓。言在意外,是指诗词之语义与语符产生一定的“偏离效应”,甚至诗词内蕴之意超越字面含意,滋长言外效应。咏物之作,比兴、寄托,借物言志,亦具故意在言外的艺术效果。蕴藉之美,无论含而不露或是弦外之音,均能引发读者之想象与遐想,具有“言近旨远”、“言有尽意无穷”之妙处。
2、婉转
婉转亦称委婉、委曲,紧张表现为三种办法---
(1)、对面着笔 即借助想象推测对方环境,表达自身情绪。多用于怀人之作。如白居易《江楼月》:“谁料江边怀我夜,正当池畔思君时”,柳永《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颙望,……”等。
(2)、层层迁移转变 词意层接,逐层深入,一波三折。刘熙载《艺概·词曲概》云:“一转一深,一深一妙,此骚人三味”,如张炎《高阳台·西湖春感》:“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冷,一抹荒烟”。纳兰容若《浪淘沙》:“潇潇已是不堪听,那更西风偏著意,做尽秋声”。词之结穴,翻迁移转变进,余韵悠然,发人寻思……
(3)、透过一层 摈弃正面描写,运思委曲,折意婉转,使欲述之意透过一层。如刘皂《旅次朔方》:“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李觏《乡思》: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3、凝练
凝练作为一种措辞风格,指以简约精练之措辞表现丰富充足之内容,以达高度艺术之概括。诗词以凝练简约为尚,被历代诗文大家刻意追逐,以求诗词尽境。其特点紧张表示在:省略详细铺叙与细致描述,多层词义联结递进,高度概括,删繁就简,意余于辞。如秦不雅观《水龙吟》、苏轼《永遇乐》等长调慢词,均为词坛凝练简约之精品。
4、抑扬
抑扬风格之形成,与章法、句法和音调、节奏密切干系,作品呈现波澜迭起、千回百折之文势,富于奇巧不平之壮美。详细表示在—-
(1)、章法、句法的顿断迁移转变
方东树《昭昧詹言》曰:文法,以断为贵。断愈多,愈便用奇,愈斩峭,愈见笔力。断而后接,用横,用对面,用逆,用离,用侧,用遥接。刘勰《文心雕龙》云: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上字而抑下,中辞而外出。可达语峻体健之效。
(2)、音调节奏的跌宕起伏
就音调与用韵而言,节奏的跌宕变革紧张表示在词之仄韵(律诗之拗体)与非韵脚字上、去、入三声的间隔利用(律诗平仄韵错综递用)。
表层风格看重作品外在形式,为风格鉴赏供应直不雅观形式,具有“平面性”特点。
二、内在风格
诗词内在风格,蕴涵于措辞笔墨之内,紧张表示在情绪、气势、意象、意境四个方面。
情绪性子类型不同,风格迥异。增力情绪表现为沉郁、悲壮、激越,减力情绪则表现为凄婉、哀怨、缠绵。不雅观苏(轼)辛(弃疾)与秦(不雅观)李(清照)之词,不难分见。气势作为一种风格基调,是古典诗词以刚柔分类之紧张依据。“气有清浊厚薄,格有高低雅俗”(刘熙载《艺概·诗概》)。气势充足盛大者,为阳刚型,表现为雄浑、豪放、粗犷等,气势柔和平缓者,属阴柔型,表现为闲适、婉约、冲淡等。意象是表现情绪、气势的基本意义单位,意境由意象扩展而成,具有构成作品风格的独立意义。意境常与风格(如清空、纤秾、幽雅等)对应,其特点直接反响作品风格特色。
内在风格就其表现形式,分为沉郁、雄浑、悲慨、清空四种。
1、沉郁
沉郁,作为一种情绪型风格,感情表达深奥深厚凝重、浓厚悲抑。以忧愤深痛为底色,体民生、忧国运,情绪内潜,抒怀达意遵照儒祖传统诗教“怨而不怒”的虔诚之旨,蕴情绪于阐述,寓褒贬于情事,怫郁敛抑,执着专一。屈原当为鼻祖。
2、雄浑
雄浑,作为一种刚美型风格,壮志凌云,气吞宇宙,恢宏豁达。气势豪迈磅礴,境界高大浑茫,力量充足雄劲,蕴涵拔山倒海、不可屈曲之力度。如辛弃疾《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笔力千钧,叱咤风云。
3、悲慨
悲慨,即悲强大方。悲慨与雄浑、沉郁附近,亦不同。雄浑重在气势,豪迈而豁达;沉郁重在情绪,凝重而低抑;悲慨则兼融气势、情绪,必雄浑悲愤惨恻,较沉郁年夜方多气。悲中有慨,慨中有悲,慨当以慷,长歌当哭。“萧萧落叶,感秋而悲;漏雨苍苔,对此生慨;大风卷水,声不可闻;林木为摧,感且益慨”(杨廷芝《二十四诗品浅解》)。生命的悲剧意识,英雄失落路的悲痛慨叹,演绎出带有浓厚悲剧意识的悲慨风格。如鲍照《拟行路难》:“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
”……气盛情悲,志深笔长。
4、清空
清空,清远空灵。属于一种风格基质,可构成清澹、清旷、清丽、清远、清幽、清秀、清冷、清润、清雄、清奇、清适……等多种风格。主体的襟怀、气格、操守之清与空灵虚静的境界相领悟,便构成清空的艺术风格。紧张表示在襟怀操守与境界两个方面。
(1)、襟怀操守的清俊高洁
温润高洁、洒脱超逸为清空风格基石。孙磷趾《词径》曰:“天之气清,人之品质高者,出笔必清。”如韦应物《沣上对月》:“思怀在云阙,泊素守中林。”苏轼《夜起对月》:“江月照我心,夜气清漫漫。”等,极尽淡泊之思。
(2)、空灵虚静的境界
空灵虚静,即指主体的生理状态,亦之作品所表现的艺术境界。“空者,不着色相。清则丽,空则灵,林月之曙,如气之秋(沈祥龙《论词随笔》)。”空常与静、虚相联,空静澄碧,虚处取神。如姜夔《扬州慢》:“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笔墨空灵含婉,情韵绵邈。
三、整体风格
整体风格是作品内外成分领悟显现之特点,具有综合性与多向性。
1、豪放
将豪放引入词之创作与评价,苏轼当为第一人。豪放词人大多具有雄劲旷放之个性,豪迈旷达的增力型情绪。笔触亦多采撷雄奇壮伟之景不雅观描写。形式特点打破音律束缚,运笔粗犷奔越,美感特质以动态、气势、粗犷为要。如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岳飞《满江红》,贺铸《六州歌头》等。
2、婉约
婉约,婉转妩媚,缠绵柔美。张炎《词源》云:“颠弄风月,陶写脾气,词婉于诗。”古人论及诗词体性“庄媚、直婉、刚柔”之别,多针对婉约词体而发。清高的意趣、淡远的情怀、空灵的意境……,造就婉约之风。
婉约词风格特点紧张表示在--
(1)、颠弄风月之艳
词为“艳科”,意指词之特长在乎描摹世间男女风月之怀、伤春怨别的顽艳之情。王世贞《艺苑卮言》曰:“词须宛转绵丽,一语之艳,令人魂绝,一字之工,令人色飞,乃为贵耳。”词之喷鼻香艳,世代相承,鲜为迁变。
(2)、抒写心曲之婉
婉约词大多采取委曲婉转手腕,描摹心底微澜。“如深岩曲径,丛莸幽花,源几折而始流,桥独木而方度,非具骚情赋骨者未易问鼎(清沈雄《柳塘词话》)。”
(3)、杏花春雨之美
杏花春雨,即词之阴柔之美。缪钺《词论》述及词之物象曰:词中所用,尤必取其轻灵细巧。因此言天象,则“微雨、断云、疏星、淡月;”言地理,则“远峰、曲岸、烟渚、渔汀;”言鸟兽,则“海燕、流莺、凉蝉、新雁;”言草木,则“残红、飞絮、芳草、垂杨;”言居室,则“藻井、画堂、绮疏、雕槛;”言器物,则“银釭、金鸭、凤屏、玉钟;”言衣饰,则“彩袖、罗衣、瑶簪、翠钿;”言感情,则“闲愁、芳思、俊赏、幽怀……”风亭月榭,必具清美之境,柳昏花暝,必显幽约之思。浪漫、婉丽,委艳、淡远,曲尽柔美之情态。
2、 平淡
平淡属幽美型风格。平中见奇,淡中取味,用朴素自然之语,表达冲和淡泊的人格襟怀与闲静淡远的艺术境界,深厚含蕴,耐人寻味。《贵耳集》云:“炼句风雅易,平淡入调难(宋张瑞义)。”平淡,是一种至高的艺术风格,为词家成熟标识。对“平淡风格”作品的欣赏,当澄心净虑,潜乎其内,细心体会,于平淡中见奇崛,朴素中见美艳,淡泊中得至味,咀嚼慢咽,获无穷回味之佳享。
风格,是作家思想与艺术特点的集中表示,从创作角度而言,是作者追求的最高目标。就鉴赏而言,对作品风格的准确把握,则是鉴赏的终极目的,实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