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号怒天上来
——古诗词冬之意象五:北风(中)
王传学
到了唐代,在李白、杜甫、白居易等大墨客的作品里常常涌现北风意象,在边塞诗中,北风意象常常用来描写边塞的艰巨环境,表现戍边将士的困苦生活。但墨客又每每以北风的磨砺来表现人的倔强或是表现豪迈情怀,
先看唐代大墨客李白的《北风行》: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仲春,停歌罢笑双蛾摧。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
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去世不复回。
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此诗是李白借乐府古题创作的一首古诗。诗中通过描写一个北方妇女对丈夫战去世的悲愤心情,戳穿和鞭笞了安禄山在北方制造民族轇轕,挑起战祸的罪过。墨客从一个“伤北风雨雪,行人不归”的一样平常题材中,出神入化,点铁成金,开掘出控诉战役恶行、同情人民痛楚的新主题,从而授予诗作深刻的思想意义。
此诗一起先照料题目,从北方苦寒着笔。它对北风雨雪的着力渲染,不但是为了起兴,也有着借景抒怀,陪衬主题的浸染。
李白是浪漫主义墨客,常常借助于神话传说。“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便是引用《淮南子·墬形训》中的故事:“烛龙在雁门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其神人面龙身而无足。”高诱注:“龙衔烛以照太阴,盖长千里,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这两句诗的意思是:烛龙栖息在极北的地方,那里终年不见阳光,只以烛龙的视瞑呼吸区分昼夜和四季,代替太阳的不过是烛龙衔烛发出的微光。怪诞离奇的神话虽不敷凭信,但它所展现的幽冷寒冷的境界,却借助于读者的遐想,成为真实可感的艺术形象。
在此根本上,墨客又进一步描写足以显示北方冬季特色的景象:“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这几句意境十分壮阔,气候极其雄浑。日月不照既承接了开头两句,又同“唯有北风”相互衬托,强调了景象的寒冷。“号怒”写风声,“天上来”写风势,此句极尽北风凛冽之形容。对雪的描写更是大气包举,想象飞腾,精彩绝妙,不愧是千古传诵的名句。以“席”来拟雪花,想像飞腾,精彩绝妙,生动形象地写出了雪花大、密的特点,极写边陲的寒冷。这两句诗点出“燕山”和“轩辕台”,就由开头泛指广大北方详细到幽燕地区,引出下面的“幽州思妇”。
墨客用“停歌”、“罢笑”、“双蛾摧”、“倚门望行人”等持续串的动作来刻画人物的内心天下,塑造了一个心坎不安、愁肠百结的思妇的形象。这位思妇正是由面前过往的行人,想到远行未归的丈夫;由此时此地的苦冷气象,引起对远在长城的丈夫的担心。这里没有对长城作详细描写,但“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一句可以使人想到,定是长城比幽州更苦寒,才使得思妇格外忧虑不安。而幽州苦寒已被墨客写到极致,则长城的寒冷、征人的困境便不言自明。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鞞靫”是装箭的袋子。这两句是写思妇忧念丈夫,但路途迢远,无由得见,只得用丈夫留下的饰有虎纹的箭袋寄托情思,排解愁怀。这里仅用“提剑”一词,就刻画了丈夫为国年夜方从戎的英武形象,使人对他后来不幸战去世重生同情。因丈夫离家日久,白羽箭上已蛛网尘结。睹物思人,已是黯然神伤,更那堪“箭空在,人今战去世不复回”,物在人亡,倍觉伤情。“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一笔,入木三分地刻画了思妇将各类离愁别恨、忧思悬想统统化为极度痛楚的绝望心情。
诗到此彷佛可以结束了,但墨客并不止笔,他用触目惊心的诗句倾泻出满腔的悲愤:“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黄河捧土”是用典,见于《后汉书·朱浮传》,是说黄河边孟津渡口不可塞,那么,“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滔滔黄河当更不可塞。这里却说纵然黄河捧土可塞,思妇之恨也难裁,这就极其光鲜地反衬出思妇愁恨的深广和她悲愤得不能自已的强烈感情。北风怒号,飞雪漫天,满目悲惨的景象更加浓重地陪衬出悲剧的气氛,它不仅又一次照料了题目,使首尾呼应,构造更趋完全;更主要的是使景与情极为和谐地交融在一起,使人险些分辨不清哪是写景,哪是抒怀。思妇的愁怨多么像那无尽无休的北风雨雪,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结尾这两句诗宛如彷佛火山喷射着岩浆,又像江河冲破堤防,产生了强烈的震荡民气的力量。
唐代大墨客杜甫《羌村落三首》(其二)中,借北风陪衬凄凉气氛:
晚岁迫偷生, 还家少欢趣。
娇儿不离膝, 畏我复却去。
忆昔好追凉, 故绕池边树。
萧萧北风劲, 抚事煎百虑。
赖知禾黍收, 已觉糟床注。
如今足推敲, 且用慰迟暮。
至德二载(757)杜甫为左拾遗时,房琯罢相,他上书援救,触怒肃宗,被放还帼州羌村落(在今陕西富县南)探家,《羌村落三首》便是这次还家所作。第一首写刚到家时全家悲喜交集的情景,第二首写还家后抵牾苦闷的心情,第三首写邻人来访情事。三首诗蝉联而下,构成一组还家“三部曲”。
第二首前八句写无聊寡欢的景况。杜甫这次奉旨回家,实际上无异于流放。对付凡人来说,“生还有时遂”自是不幸中之大幸;而对付忧乐关乎天下的墨客,适成为幸运中之大不幸。居定之后,他即时就感到一种任务心的煎熬,以为值此万方多难之际守着个小家庭,无异于搪塞塞责。可这统统又是迫不得已的。于是他回顾去年六七月间纳凉“池边树”的往事。那时他对在灵武登基的肃宗和自己立朝报国寄予很大希望,故而多少有些“欢趣”。谁知事隔一年,却遭到如许失落望,不禁忧从中来,百感交集,备受煎熬。叙事抒怀中插入“萧萧北风劲”的写景,大大添加了一种凄凉凄苦的气氛。
末四句写到秋收已毕,虽然新酒未曾酿出,却计日可待,彷佛可感到它从糟床汩汩流出。“赖知”、“已觉”均属料想之词。说酒是因愁,深切表现出墨客抵牾苦闷的生理──他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杜甫还写有两首《北风》诗,个中一首写道:
北风破南极,朱凤日威垂。
洞庭秋欲雪,鸿雁将安归。
十年杀气盛,六合人烟稀。
吾慕汉初老,时清犹茹芝。
此诗写于大历四年(769年)秋,时墨客流落在潭州(今长沙)以南的衡山县。“北风破南极,朱凤日威垂”,极写秋末北风呼啸,寒威日重的特点。(朱凤即朱雀,古代传说中的南方神鸟)“洞庭秋欲雪,鸿雁将安归”,借雪天鸿雁无处安身自喻,感叹自己的流落失落所。“十年杀气盛,六合人烟稀”,控诉安史之乱给社会、百姓带来的深重灾害,墨客自己虽身陷困境,仍心忧天下。“吾慕汉初老,时清犹茹芝”,墨客倾慕汉初商山四老隐居深山,仍被礼遇参与国事,表明自己关心国事,希望社会安定、政治清明的良好欲望。
唐代墨客孟浩然《早寒江上有怀》中的北风,渲染了环境气氛:
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
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乡泪客中尽,孤帆天涯看。
迷津欲有问,平海夕漫漫。
这首诗通过对江上初冬景物的描写,表达了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的思想感情。
墨客捕捉了当时带有范例性的事物,点明时令。树叶渐落,北雁南飞,这是最具代表性的初冬景象。墨客又以北风呼啸来渲染自然环境,使人以为寒冷,点出题目中的“早寒”,活画出一副初冬景象,渲染了凄凉的气氛。
唐代墨客孟郊的《苦寒吟》中的北风呼啸,突出了冬天的寒冷:
天色寒青苍,北风叫枯桑。
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敲石不得火,壮阴正夺阳。
调苦竟何言,冻吟成此景。
本诗描写的是冬天十分寒冷、十分苍凉的情景。景象寒冷,神色冻成了深青色,凛冽的北风呼啸在无叶的枯桑中。厚厚的冰层没有裂纹,白天日短泛着冷光。家里冷得连火也难于点燃,浓郁的阴冷正在夺走身上的阳气。
孟郊生平生活穷苦,诗多啼饥号寒、倾诉穷愁的不平之鸣。其代表作《苦寒吟》可以看作是墨客生平凄凉的形象写照。没有这样的亲自经历是写不出如此深刻感触的。
唐代大墨客白居易的《村落居苦寒》,写北风锐利如剑:
八年十仲春,五日雪纷纭。
竹柏皆冻去世,况彼无衣民。
回不雅观村落闾间,十室八九贫。
北风利如剑,布絮不蔽身。
唯烧蒿棘火,愁坐夜待晨。
乃知大寒岁,农者尤苦辛。
顾我当此日,草堂深掩门。
褐裘覆絁被,坐卧有余温。
幸免饥冻苦,又无垄亩勤。
念彼深可愧,自问是何人。
八年十仲春,指元和八年(813年)农历的十仲春。
唐宪宗元和六年,白居易因母亲逝世,离开官场,回家居丧,退居于下邽渭村落(今陕西渭南县境)老家。退居期间,他身体多病,生活困窘,曾得到元稹等朋侪的大力接济。这首诗,就作于这一期间。
唐代中后期,内有藩镇盘据,外有吐蕃入侵,唐王朝中心政府掌握的地域大为减少。但它却养活了大量军队,再加上官吏、地主、贩子、僧侣、羽士等等,不耕而食的人乃至占到人口的一半以上。农人包袱之重,生活之苦,可想而知。白居易对此深有体验。
这首诗分两部分。前一部分写农人在北风如剑、大雪纷飞的寒冬,缺衣少被,夜不能眠,过得十分痛楚。后一部分写墨客在这样的大寒天却是深掩房门,有吃有穿,又有好被子盖,既无受饿受冻之苦,又无下田劳动之累。墨客把自己的生活与农人的痛楚作了比拟,深深感到惭愧和腼腆,甚至发出“自问是何人”的慨叹。
古典诗歌中,利用比拟手腕的很多,把农人的穷苦痛楚与剥削阶级的骄奢淫逸加以比拟的也不算太少。但是,像此诗中把农人的贫苦与墨客自己的温饱为难刁难比的却极少见,尤其这种出自肺腑的“自问”,在封建士大夫中更是难能名贵的。除比拟之外,这首诗还具有这样几个特点:措辞普通,叙写流畅,不事藻绘,纯用白描,诗境夷易,情真意实。这些特点都表示了白居易诗歌特有的普通夷易的艺术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