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清平乐》因制作精良,深受不雅观众喜好。而剧中频频涌现的宋代山水名作,则“带红”了一批画家。只管山水画的“黄金时期”距今已有千年,但如今人们欣赏这些作品时,依然能够从中得到宁静与抚慰,而这正是艺术的魅力。
问道自然,笔墨求真
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李成的《晴峦萧寺图》、郭熙的《早春图》……电视剧《清平乐》讲述了北宋仁宗期间的故事,也将不少宋代的山水名作嵌入画面的背景或道具之中。
《清平乐》海报的背景采取了北宋李成所绘的《晴峦萧寺图》
中国山水画的孕育期可以追溯至魏晋期间,此时的山水大多是人物的背景。由唐入宋后,中国绘画艺术的主题发生了主要的转变。在唐代的画作中,最常见的便是与政治、宗教、伦理干系的题材,颇有“宣扬画”的意味。到了宋代,文人的地位逐渐提高,他们将绘画视作修身养性之道,绘画从解答“人与社会”的问题,逐渐转向理解答“人与自然”的问题。花鸟、山水等熏陶心情、问道自然的题材大量涌现。
文人的山水情结,实在早在魏晋期间就已萌发,从陶渊明、谢灵运,到唐代的王维,一批山水墨客隐居山林,感想熏染自然,并提倡诗画一律,创作了诸多描写田园、山水的诗篇与绘画,比如王维就留下了著名的《辋川集》与《辋川图》。这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传统,是山水画得以独立并发展起来的主要推动力。
两宋期间,山水画达到了艺术的顶峰。李成、范宽、郭熙三家的山水,被史家誉为“标程百代”。宋代的山水画和花鸟画一样,以“求真”为尚。
与魏晋及隋唐时期比较,画家们的技能更为高超,他们已经能够用笔墨精微地表现出自然万象。比如,山水画最主要技法是“皴法”,范宽的雨点皴、郭熙的卷云皴、董源的披麻皴等都各具特色。
退一步看,顿觉残酷
自五代起,山水画就有了南北之分。李成、范宽等人是北派山水的代表,他们用笔多方硬,画面雄奇开阔,笔下的北方山林浓密高耸,山势雄浑强健。
南派山水以董源、巨然为代表,他们所绘的大多是平坡洲渚、湖山迷蒙等江熏风景,用笔多婉柔。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这样评价南派的两位代表人物:“董源善画,尤工秋岚远景,多写江南真山,不为奇峭之气;建业僧巨然,祖述源法,皆臻妙理。”
在北宋前期和中期,北派山水一统天下,董源、巨然的南派风格并不符合主流审美,但南宋之后,随着文化中央的南移,北派山水渐次衰落,董源、巨然的地位不断提升。他们最主要的推崇者便是米芾,他认为董源之作乃是“晚世神品”,他在《画史》中说:“董源平淡天真多,唐无此品。”
《清平乐》的道具中充满各种山水元素
“平淡天真”是南派山水的主要审美特色之一。当时,以苏轼、黄庭坚、米芾为代表的一批文人竭力推动文人画的发展,将自己的审美情趣和空想生活融入画中,主见“不求形似,但求达意”。在董源的影响下,米芾与他的儿子米友仁创造了“米氏云山”的写意山水,其画面烟云掩映,树石不取细意,崇尚天真,反对艳丽。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米友仁的《潇湘奇不雅观图》便是“米家山水”的代表作之一。
有名画家、上海师范大学邵琦教授认为,北派山水的意见意义更符合宫廷审美,辉煌大气,颇有入世的精神。由于北派对山水的造型的哀求很高,完成一幅作品须要永劫光的学习与专业演习,以是很多画工长期为寺院画壁画或为宫殿画装饰画。而画史是由文人书写的,这就造成了画工不入史的局势,除了个别有名画家外,许多北派画家都隐没于历史之中。
南派山水以水墨清雅为尚,更有退逸的意见意义,其对造型的哀求宽松,对书法的哀求则比较高,因而文人士大夫更乐意、也便于进入这一领域。南派代表董源、巨然的画法用现在的眼力来看,与西方印象派的点彩派类似,近看时面前都是点和线,难以分辨详细的景物,但退一步从远处欣赏,便顿觉景物残酷。
董源《潇湘图卷》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从创造者到接力者
在邵琦教授看来,米芾可谓山水审美从北向南转变的“扳道岔者”。米芾是北宋的字画学博士,在宋徽宗期间主管北宋宫廷的字画收藏,他的眼力引领着当时的审美,他对董源、巨然的推崇开启了南派的辉煌。
米芾之后的接力者,是元初大画家赵孟頫。赵孟頫画人、画马、画山水,样样精通,书法也写得极好,他的作品影响了全体元代画坛。赵孟頫对南派山水的青睐有赖于他从前在湖州为官,深受江熏风土人情的熏陶。到了晚年,他将自己对董源、巨然的热爱付诸笔端,绘就了《双松平远图卷》等精品。
如果说米芾在艺术评价上抬升了董源与巨然,那赵孟頫的实践更加意义非凡,他的作品深深影响了黄公望、倪瓒,以及他的外孙王蒙。他们不仅以笔墨为重,而且他们画山水不再是为了客不雅观地表现自然、再现自然,而是逐渐转化为主不雅观地表现自己的心境。
明代吴门画派的兴起,延续了黄公望、倪瓒、王蒙等人的风格,其代表人物沈周对黄公望十分佩服,还曾临摹过《富春山居图》。此时,只管南派山水的追随者浩瀚,但始终没有人能够总结出一套深入民气的美学理论,直到董其昌“南北宗论”的涌现。他将中国绘画分为了南、北两宗,并把王维、董源、巨然、米氏父子以及此后的元四家等抬到了较高的位置。
“从赵孟頫、黄公望那个时期开始,南派董源、巨然对文人的影响逐渐增强。如果说此前的米芾是一位创造者,重新创造了董源、巨然的代价,那么赵孟頫则是率先在实践上继承南派风格的画家,并得到很大的造诣。而董其昌不仅是实践者,还建立了一套完全的理论,这套理论与美学不雅观点影响了此后三百余年的中国绘画。”邵琦教授说。
米友仁《潇湘奇不雅观图卷》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看懂山水画的三个门道
无论是北派还是南派,画家们都为后人留下了传世的精品,而当今人面对这些作品时,难免有一种隔阂感。对普通人而言,山水画或许只是看上去很美,却找不到欣赏之道。
实在,中国山水画中的“山水”二字并不是大略的风景观点,它包含着中国文化的诸多含义和象征。当人们欣赏一幅山水画时,也不是在大略地不雅观赏画中的树石、草木、云水、丘壑,由于作者透过这些山水所要表达的,是他对自身和宇宙万物关系的理解,是他对待自然的态度和对待生命的态度。
邵琦教授认为,要真正进入山水画这一中国绘画艺术的塔尖,首先须要一定的文化积淀。其次,要懂一些书法。山水画的线条是由笔墨构成的,有一定的书法根本,有助于品味线条之美。当代社会,笔墨早已不是必需品,绝大多数人是用手指在屏幕上点击和滑动的办法来接管、通报信息的。对羊毫的疏远,自然会使人难以感想熏染笔墨的精妙,从而对中国画的欣赏产生隔阂。
“中国绘画利用羊毫,西方绘画利用油画笔,两者在创作时有一个很大差异,那便是笔墨是不可逆的。山川万古不变,生命如白驹过隙,如果能在画中体会笔墨线条的不可逆,便是真正进入了欣赏山水的境界。”邵琦教授说。
更主要的,是舍弃一些功利心。欣赏山水画,好比聆听无主题的音乐。很多人以为山水画难懂,紧张缘故原由在于画面的叙事性很弱,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人物在山川间是那样微小。
画家宗炳在《画山水序》中所说的“澄怀味象”一词,对理解山水画或许会有些帮助。“澄怀味象”即洗涤心中尘埃,剔除杂念焦躁。由于只有澄澈的心境,才能体味画中的真意,感想熏染自然的新鲜与活气。而抛下杂念,体味自然的过程,正好是山水艺术抚慰内心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