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前有个浪子。
浪子家有权,有钱,一出生便是极品富二代官二代。
能牛到什么程度?
他一出生,当朝宰相亲自登门道喜。
便是这么牛叉。
浪子长的挺帅,人还有才,还没成年的时候,就三番五次被朝廷喊去做官。
但浪子不想去。
浪子说,凭着家世的显赫去当官,没啥意思。
浪子说,我有病,还是算了。
后来浪子干脆拉了一帮和他一样,家里有能耐,又不想做官的小伙伴,承包了个山包躲起来,每天钓钓鱼,打打鸟,玩玩飞花令什么的。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是大型party。
那该当是浪子生平中,最快乐的光阴吧。
谁承想山中也不消停,三天两头还有人来找他当官。开始他还写写信婉拒一下,后来烦了,干脆连信都
你来找是你的事,我不理是我的事,对吧。
【二】
那时候有个风气,士人们喜好争相攀比,比谁更淡定。
准确点说,是谁更会淡定的装逼。
在这方面,我浪子当真无愧是,东晋淡定首席一哥。
比如说,他跟别人坐船出去玩,碰着风浪的时候,人家都给吓尿裤子了,他还在那自己吹口哨玩。
再比如说,当时的黑社会老大桓温老板,请他和另一个人用饭,暗地里埋伏上百兵士想要整去世他俩。阁下的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却眉头一挑,故作猥琐地来了一句:
您墙壁后面藏着那几个小鲜肉挺不错的,要么拉出来助助兴?
黑老大露出了尴尬而不失落礼貌的微笑,终极也没能动手。
从此浪子一战封神,江湖之上,无出其右。
但究竟还是发生了一件事。
淡定哥也淡定不下来了。
要知道当时的时局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是个小首都想要冒个泡。在东晋统治的江南那一亩三分地的表面,能喊出号的政权就有16个,史称十六国。他们之间整天小打小闹相爱相杀,本日这个被灭了,来日诰日那个又涌现了,但对付老大哥东晋来说,这都不算个事儿。
问题便是,他们中间有一个杀出来了。
那个杀出来的名叫前秦,那只干掉了16国中15国的军队,正在苻坚天子的带领下,以120迈的速率,气势汹汹的杀过来。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东晋王朝。
已经成了老人的浪子终于出了山,活着界人的期望下,开始执掌政权。
天下人相信,只有他才能够打败前秦。
晋祚存亡,在此一战。
浪子知道。
天下人也知道。
临战之前,浪子将所有方面支配的井井有条,然后找来了一位青年。
浪子说,这场战役的主力,交给你了。
【三】深夜,中军帐里。
老人与青年相对而坐。
青年犹豫良久,还是张口问道:
“这场战役我们真的能赢吗?我们军队人数连人家零头都不到。”
老人:能。
青年:您…到底哪来的自傲?
老人:别他妈磨磨唧唧的,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青年:……好。
老人:行了,老子要去跟隔壁老头下棋了,赌一栋别墅的,你小子该干啥干啥去吧。
青年:……好。
几个月后,淝水一战正式打响。
谁也没想到,青年率领8万北府兵和八公山上80万植物大军(不理解的请自行百度草木皆兵),几天就把对面几十万人打得屁滚尿流。苻坚老头传说中要截断长江的鞭子,终极狠狠地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后人认为,这场战役不但是青年高超指挥能力的佐证,更是植物战斗力的极大表示,为后人开拓《植物大战僵尸》奠定了坚实的理论根本。
……
别墅中。
老人刚落下一子,忽的传来一份文书,老人只拿起撇了一眼,便又放下连续下棋。
落到末了一子时,老人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这别墅…是不归我了啊。”
“行行行,你拿去……你家那边打得怎么样了?”
老人不动声色起成分开,只淡淡的留下了六个字:
“小儿辈大破贼。”
淡定一哥,名不虚传。
这位老人,叫谢安。
那位青年,叫谢玄,是谢安的侄子。
【四】
乱成一锅粥的东晋并没能因淝水之战的胜利而沉着下来,它严格地遵守热力学第二定律,向着愈发混乱的方向越走越远。
后来,谢安去世了。
后来,谢玄也去世了。
曾经只手遮天的谢家,还是迎来了逐渐衰落的那一天,那些堂前曾经栖息的燕子们,也纷纭“飞入平凡百姓家”。
然而,随着东晋的垮台,谢家的灾害也远远没有结束。这一次的战役,由内部打响——这一次,农人叛逆,来了。
我以为,比较于五斗米道的卫道之战,这场叛逆,更像是寒门之人对付门阀士族地位的寻衅。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群穿着粗布衣服,拿着锄头与木棍的人们从野外里、集市里、村落里走了出来,他们叫嚣着,嘶吼着,用最暴力的办法,表达着自己最大略的诉求。
我们也要饮酒吃肉,我们也要别墅豪车。
我们,不爽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已经良久了。
这场叛逆的声势之大,朝野为之震撼,不知多少袍笏璎珞的贵族士人,都在嚣张的叫骂声中,落下了原来高傲的头颅。
王谢两大家族自然首当其冲。就连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都没能够幸免于难。
偌大一个王府,顷刻之间,空了。
王家已然如此,和王家联姻的谢家,自然也没能幸免。
贼兵冲进谢家的时候,创造险些已经人去楼空,里面竟然只有两个老太太,和一个孩子。
令人震荡的是,还没等贼兵动手,两个老妪竟然颤颤巍巍地拎起刀,一刀来源盖脸地砸过去。
贼兵险些疑惑自己看眼花了,匆忙拎刀迎上。
只一合。
两个老太太双双被擒。
贼兵气不过啊,就这水平还要跟我们打?愤怒的贼兵恶向胆边生,要残酷地杀掉唯一一个孩子。
谁承想,令人震荡的事情又发生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再一次站了出来,然后昂首挺胸,朗声说了一段话。
那一段话过于经典,请许可我原封不动地引用在这里。
“事在王门,何关他族?
必先如此,宁先见杀!
”
你们假如非要杀一个外姓的无辜孩子,那就先杀了我吧。
贼兵震荡了,手里的刀都掉到了地上。
贼兵终极没有杀他们。
但历史记住了她。
她叫谢道韫,是谢玄的亲姐姐。
年轻之时,她“未若柳絮因风起”;
年迈之时,她“宛如彷佛竹石任风吹”。
顺便说一句,那个大雪天内集的谢太傅,也便是我们的谢安大爷,是她的亲叔叔。而在兰亭边上买白菜喂鹅的王羲之同道,是她的岳父。
【五】
统统敌不过韶光。
一晃“王与马,共天下”的东晋已经尘归尘土归土,随着刘裕“气吞万里如虎”的北伐,新的历史正在展开。
现在的年代,是南北朝。谢家早已不再掌权。
但谢家,远未谢幕。
良久良久往后,在谢玄的孙子一代,涌现了一个像谢安一样的,不喜做官,隐居山林的人。但由于谢家已经没了权势,也没人来找他当官,他倒也乐得寂静。
他也没什么事做,于是就整天,游山,访道,写诗。
他一游山,就自己发明了双登山鞋,人称“谢公屐”,李白没事就穿着玩。
他一访道,十里八乡的羽士都争着跟他来唠两句,那可是玄学宗师级人物。
他一写诗不要紧,天下都成了他的后花园。
假如单论名气的话,东晋农人叛逆那些农人加起来也赶不上他。
假如论才华的话,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一个人能占全体天下的十分之一。
他像是神话中的马良,笔墨点染之处,云水来去,草木枯荣。南朝千里江山的风花雪月,统统在他笔下变成了前无古人的诗。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
……
一欠妥心,谢家又出了个宗师级的人物。
他叫,谢灵运。
山水诗派鼻祖,从来名不虚传。
现在再回忆起来,这么牛X的一个人,居然说自己的才华,只有曹植的八分之一。
这人可太谦逊了。
【六】
大谢已经来了,小谢还会远吗?
在谢灵运的子侄一辈,又出了个旷世奇才。
小谢,谢朓。
他倒是当了个宣城太守,人称,谢宣城。
如果说这个人还不足出名的话,他有个去世忠粉你肯定认识。
他叫,李白。
李白对谢朓的推崇程度,我们可以拜会一下张籍对杜甫,恨不得把他的诗烧成灰,拌上蜂蜜,每天早午晚各服一勺。
在他的诗歌堆里随便翻两页,你就能看到一句赤裸裸表白谢朓的。
什么“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最过分的是,他还抄袭人家谢朓的诗句放到自己诗歌里,然后标注一下出处,解释自己的Paper不算抄袭,算是文献引用。
比如说,谢朓诗里写“朔风吹飞雨”,他就“我吟谢朓诗上语,朔风飒飒吹飞雨”;谢朓随手一句“澄江静如练”,他就“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
真是粉的可以。
李白光是直接指名道姓提到谢朓的诗,就写过十五首。据我所知,他还没给任何一个朋友写过这么多表白诗,包括杜甫,高适,孟浩然,乃至他媳妇。
谢朓的牛X程度,可想而知。
我可以绝不客气地说,谢灵运和谢朓这对叔侄,就代表了全体南北朝山水诗歌的最高水平。
小谢,你不比你大爷差。
【七】你以为,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不,远远没有。
一千五百年后的本日,谢家的后人,依然在执着地坚守。坚守着他们祖辈的铮铮傲骨,悠悠才华与浩浩风骚。
谢家的后人们,依然在当今的社会各界大放异彩,各领风骚。
导演谢晋,墨客谢婉莹(冰心),演员谢霆锋,上海交大校长谢绳武……他们都是谢安的嫡系后人,谢晋是谢安的五十三世孙。
在谢晋的老家谢家塘,收藏着好多块“东山谢氏”的匾,我想,他想要守护的,可能是其余一种东西。
那种东西,谢安有,谢玄有,谢道韫有,谢灵运谢朓也有,传承到一千多年几十代后的后人们身上,依然存在。
谢家有过宰相,有过将军,有过墨客,有过导演演员校长社会各界人士,但那种东西始终没有丢。
它叫做——
魏晋风姿,士人风骨,绅士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