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一个小小的女孩,手拿一片银杏叶,用十分稚嫩的声音说了一段十分通透的话。
“它只是一片银杏叶,随着阳光雨露生,伴着秋风寒霜落。不用硬套上什么意义。若是一定要用上一段华美的辞藻去描述,那便是一种拖累。”
这段话令我颇有感触。诚然,花开叶落,日出东升,皆是自然界的征象,不能说没故意义,应是各有各的意义。
但王阳明却这样说: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在他看来,虽然花着花谢,各有各的意义,但是由于有了民气的共鸣,以是才彰显了花的意义。
有人叹花美,有人怜花谢,有人不雅观花怡情,有人对花落泪,究竟是民气在作祟。
梅花
一林随意卧烟霞,为汝名高酒易赊。
自誓冬心甘冷落,漫怜疏影太横斜。
得景象足春无用,出世情多鬓未华。
老去世空隐士不见,也应强似洛阳花。
你像一片烟霞,包裹了整座小小的树林,它安逸而宁静,你随意而散淡。
人们敬仰你的名声,懂得欣赏你风采的人,连赊酒都显得那么随意马虎。
你是和这萧瑟的冬天订了不见不散的盟约吧,以是才甘于住进这清冷的环境。
在风刀霜剑中,你萧疏的枝条兀自横斜,随性着花,那天真散淡的样子容貌任谁都会心生爱怜。
你呀,得到了天地的灵气却不屑于凑浪春的热闹;我呀 ,一出生就多情,到现在两鬓还未生白发。
我看我们这生平啊,纵然老去世在这无人问津的穷山僻壤,也比这洛阳城里追红逐绿的凡花们强。
这里的“洛阳花”,指牡丹花,在古人的很多诗句中都有涌现。
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东风随意马虎别。 宋 欧阳修
何人不爱洛阳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清 刘灏
牡丹花,是富贵和权利的象征,是所有尘凡中的读书人孜孜以求的功名利禄的代称,却也是墨客张问陶所不屑的空想信条。
这首诗在构造上分两部分。
前两联写墨客眼中的花,后两联写墨客心中的花。这是一个从“怜”到“爱”的过程。
一林随意卧烟霞。
在墨客的眼中,她是随意的俏丽,是天真的自然,是不经雕琢的洒脱。
自誓冬心甘冷落。
在墨客的眼中,她有清冷的坚守,有孤高的独立,有超脱尘俗的誓言。
她的枝条横斜,身影纤瘦。她并不强壮的骨骼让人无限怜惜。
这两联,墨客的笔触是立足于赏花的,但分歧凡响的是,他赏的不止是她的姿态,更是花的气质和人格。
“随意”,“自誓”,从一开始,墨客就授予了她平等的人格特色。
得景象足春无用,出世情多鬓未华。
这一联开始,墨客的笔触从眼的不雅观赏转向心的共鸣。
他们俩,一个得天地之灵性,一个富人间之才华;一个孤贞守盟,一个天生多情。
由于如此,以是才有了惺惺相惜的爱情。
老去世空隐士不见,也应强似洛阳花。
对花,是一种高度赞颂,对己,是一种孤芳自赏。
这里利用比拟的手腕,将两者的空想和代价做了完美的结合。
爱梅的随意,爱梅的清冷,爱梅的孤高,爱着爱着,就爱上了自己。
这便是张问陶的性灵手腕。他在
他的诗论中多次提出了自己的创作主见:
诗中无我不如删,万卷堆床亦等闲。(《论文八首》)
天籁自鸣天趣足,好诗不过近人情”(《论诗十二绝句》)
诗不是模拟,不是拟古,不是考据,诗反响的是自己的性灵,必须有墨客自身的存在。
张问陶(1764-1814),字仲冶,号船山,四川遂宁人。在清朝的诗词领域,他有着别样的浪漫存在。
一是由于他的梅花情结,一是由于他的诗意爱情。
张问陶写了很多梅花诗,个中一组《梅花八咏》最负盛名。人们喜好将他与高启的《梅花九首》相提并论,乃至以为其清丽愈甚于后者。
本诗是个中的第一首。后面的几首我们摘其金句以作欣赏。
转怜桃李无颜色,独抱冰霜有脾气。(其二)
自是不开开便好,清高从未合时宜。(其三)
风信严时清有骨,尘缘空后淡无痕。(其四)
莫笑神色如静女,须知风骨是飞仙。(其五)
天生不合平凡格,莫与春花一例看。(其七)
人们说张问陶的梅花诗诗品极高,是由于他的人品高。
人品定诗品,诗品高不一定人品高;但人品高者,诗品一定高。
于是,同时期的文人因此而爱上了他,并且传出许多令人莞尔的诗坛雅话。
嘉兴的秀才金筠泉写信见告他:“愿化作绝世丽姝,为君执扫帚。”
无锡的马云则赠诗与他:
“我愿来生作君妇,只愁清不到梅花。”
看来,墨客们是从喜好他的“梅花诗品”进而才喜好他的“才子高品”的。
“只愁清不到梅花”,他是真懂梅花的那个人。
实在,张问陶的爱情也是被他的梅花吸引来的。
张问陶生平娶过两任妻子。前一任与他育有一女,但红颜命薄,不到三年就妻女相继而亡了。
他的第二任妻子是个才女,名林颀,字韵徵,号佩环,是四川成都盐茶道林儁的女儿。
他们相识的时候,张问陶正值失落妻丧女往后,颠沛流离,潦倒穷困,处于生活的低谷。
但林颀绝不在意,她为自己能拥有如此才华的丈夫而戴德自满。于是,她作诗曰:
爱君笔底有烟霞,自拔金钗付酒家。
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赠外》
不难创造,此小绝的首句,呼应的便是“一林随意卧烟霞”。想来,俘虏她芳心的便是这组著名的梅花诗吧。
由于丈夫对梅花的挚爱,以是她说,“不辞清瘦作梅花”,如此的一朵解语花,怎么能不让才子张问陶深深冲动呢?
于是,他也作诗回赠曰:
妻梅许我癖烟霞,仿佛孤山处士家。
画意诗情两清绝,夜窗同梦笔生花。《依韵曾内》
如此的你侬我侬,怕是连“赌书泼茶”的李清照们都会心生倾慕的吧。
从“爱梅”到“爱妻”,张问陶的梅花情结在现实尘凡中得到了落地。
只管他们生平都是贫贱夫妻,却在粗茶淡饭中隽永了清词丽句,用简淡的齐心专心一意惊艳了永恒的生平一世。
“老去世空隐士不见,也应强似洛阳花。”
这便是张问陶的性灵诗境:爱梅花,于是便有了如梅花般的爱人;爱自己,于是便让别人也爱上了他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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