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采桑子

赵朴初有诗言:

深悲早现茶花女,胜愿终成苦行僧。

无数奇珍供世眼,一轮明月耀天心。

梦汩半生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李叔同到弘一法师,他用生平在光阴的烙印里刻画一段传奇。

我们因一首《送别》熟知李叔同,我们也因李叔同,爱上他的作品。

他用纯澈的笔墨,写着世间真情,他用动人的旋律,描述爱的力量。

爱是交情的朴拙,是爱情的宽容,是亲情的温馨。

对弘一法师来说,爱便是慈悲。

他用《送别》献给远去的好友,他用《请吞下这苦酒》与妻子交待。

他也在那个深夜,用《梦》与母亲告别。

01

王凤玲被父亲送给李世珍做妾。

那一年她17岁。

一个花季少女,一个六旬老人,当命运开起玩笑,每每是带泪的。

过门一年后,王凤玲生下了一个男孩,幼名成蹊,字叔同。

初为母亲的王凤玲不会想到,这个在喜鹊衔着树枝飞来之际,出生的孩子,在日后会成为一代大师。

当时的她,只是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幸福康健。

老来得子的李世珍,5年后过世了。
王凤玲和李叔同只能相依为命,在尴尬的处境下,小心翼翼地度日。

母亲时常见告李叔同,如果他能求取功名,进士及第,统统都会好起来。

而李叔同的才华也一度让母亲瞥见希望的光亮。

可命运总是无常,变革从来都是快于操持。

维新变法失落败,为了避祸,李叔同带着母亲和妻子奔赴黄浦江畔。

在上海,李叔同有颠沛流离的苦闷,也有吟诗作画的风骚。

他考入南洋公学,从学于蔡元培。

他成立沪学会,开办补习班,提倡新思想。

他的才华就像一轮朗月,用最柔柔的光,洒下最纯澈的亮。

如果生活就这样逐步走下去,大概一代佛学大师弘一便不会涌现。

命运的苦难折磨了一个人,也必将造诣一个人。

但身在当时的李叔同,一定不愿意瞥见苦难的到来。

事与愿违,皆不由人。

儿子染病去世,母亲由于过度的悲痛也撒手人寰。

两位嫡亲之人的离世,让李叔同感想熏染到无限的悲痛与忧闷,何处是岸,已无从感想熏染。

02

母亲去世后,李叔同带着灵柩返回天津归家安葬。

落叶要归根,游子需归乡。

可天津族中的长辈,却不同意让王氏的灵柩从正门入院内,只因她是侧室。

李叔同无法接管这样毫无人性的陈规旧习,他要让母亲得到真正的尊重。

现在的李叔同,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他解脱了统统束缚自身的枷锁,他要用自己的办法与母亲告别。

不披麻戴孝,只行鞠躬礼,不需膜拜,统统繁文缛节皆免,这便是王氏的葬礼。

他没有仿传统习俗中孝子状,而是把钢琴搬到灵堂,把满腔悲哀流于音符中,用一首《梦》与母亲说再见。

哀游子茕茕其无依兮,在天之涯。

惟永夜漫漫而独寐兮,时恍惚以魂驰。

梦偃卧摇篮以啼笑兮,似婴儿时。

母食我甘酪予粉饵兮,父衣我以彩衣。

月落乌啼,梦影依稀,往事知不知?

汩半生哀乐之长逝兮。
感亲之恩其永垂。

哀游子怆怆而自怜兮,吊形影悲。

惟永夜漫漫而独寐兮,时恍惚以魂驰。

梦挥泪出门辞父母兮,叹生别离。

父语我眠食宜珍惜兮,母语我以早归。

月落乌啼,梦影依稀,往事知不知?

汩半生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漫漫永夜,独自安睡,寒衾尴尬,已不敢看月光各处。

在半睡半醒间,我的思想开始飘忽不定。

我开始梦见,家乡的那条小河,和屋中劳碌的你。

我梦见自己躺在摇篮里傻笑,仿佛回到了婴儿时。

那时母亲喂我甜美的乳浆和米粉,父亲给我将俏丽的衣裳穿起。

一阵寒意袭来,梦逐渐模糊,隐约间,月已西沉,乌鸦哀啼。

那些过往的回顾都还记得吗?还能在梦中重现吗?我在心中发问,却只听得一声嗟叹。

无奈的游子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独自忧伤,独自回味。
孤独须要逐步咀嚼,与人生无异。

重新躺回床上,让思绪再次游离,去梦中与亲人团圆。

梦见挥泪与父母作别,那一天,阴雨绵绵,只道一声再见,便匆匆远去。

父亲说,要多保重,要照顾好自己。

母亲说,早点回来,盼知归期。

没有功成名就,出人头地的鼓舞与勉励,只是衣食住行的牵挂与忧虑。

年少时嫌父母啰嗦,成家后,自己也开始啰嗦,那时,才明白,父母说太多,依旧顾虑,讲太多,只希望安然顺意。

半生光阴飞逝,半生忧乐已远,但父母的恩典永久留驻心间,未曾阔别。

04

这是李叔同与母亲的告别之歌,也是他送给亲情的独白诗。

我们在字里行间回顾与亲人的瞬间,大概在脑海中一霎时浮现的画面,就足以令人泪流满面。

每一个孩子都在渴望终年夜,每一位父母都在不知不觉间溘然变老。

这一起的跌跌撞撞,这一起的彷徨怅惘,大概忘了父母在身边,他们默默付出的力量。

多一些敏感,多一些共情,对父母,对众生。

只愿半生过去时,问内心,依然会有亲恩永驻,问天地,依然热爱这个天下。

-作者-

采桑子,用最诚挚的措辞,写最安静的笔墨,用最朴拙的情绪,致敬美好的诗词,一位热爱生活的平凡人。